第5章 變
林顯看着王知游在河水中浮沉，也開始後悔昨夜在這裏撒尿了。
過了一夜，河中那閃閃發光的東西，沒有被沖走，也沒有消失，就好像是專程等着他們撿一樣。
林顯不禁又開始胡思亂想，這不會是什麼妖怪放出的誘餌吧，等有人過去撿的時候，就露出血盆大口，嗷嗚一下把來人吃掉。
正心底打鼓之時，河中傳來王知游的聲音：
「你還傻站在那裏幹什麼，還不快過來搭把手」
說話間，王知游已經抱着一捧東西，往岸邊游來。
林顯趕忙湊到跟前，將袖子擼起老高，只等著伸手接。
拿到手裏一看，那東西像一株巨大的豬籠草，頂上開着血一般濃稠的紅色小花，葉子卻是銀白色，有珠寶的潤澤光感，葉身上部邊緣是鋒利的鋸齒形，尾部擴大並反捲成瓶狀，被王知游用衣服緊緊的勒住根部包裹着，不知是什麼奇珍異草。
王知游拿手擰了擰濕透的衣物，一邊將他在水中看到的景象告訴林顯。
原來，他下水后，才發現這潯河竟比一般河水要深不少，到了那寶貝附近，看到是一朵巨花，閃閃發光的，正是它的葉子，又有一陣清香撲面而來，恍惚間便下意識的尋找起花的根部，想試試能不能把它拔出來。
誰知那河底渾濁不堪，只能隱約看到有一條粗壯的根莖，還有不少白骨骷髏堆在一旁，他心中一緊，立刻就明白這是一朵食人花。
但如果這花真與思思有關，那便是地獄冥花，他也要摘它一摘！
於是他浮上水面，掏出懷中密封著的小盒，取了一根有麻醉功效的銀針，然後摸出膝下匕首，再次潛了過去。
之後果然如他所料，一近距離聞見血肉的氣味，那花就緩緩張開葉子，露出了邊緣的鋒利的鋸齒。
河水湍急，維持姿勢不動十分艱難，眼看着那銀白色的葉子凌厲襲來，王知游不退反進，那葉子擦臉而過，在他臉上留下了一道傷口，與此同時，他也將那銀針刺進了花身。
其實王知游心中忐忑，這銀針對人效果超群，對植物，卻不知有沒有用，不過，只要有一絲可能，他也要試一試。
幸好那花不知是吃多了人肉，還是天生就吃這一套。果然很快就蔫了下來，王知游果斷的將匕首往前一送，將手腕粗的根莖攔腰斬斷，又怕直接觸碰會中毒，用衣服包裹住花身才捧上了岸。
林顯一聽這花有毒，還吃人，連忙縮回自己的手，心有餘悸的說：「還好被你給弄暈了，不然我這手可就保不住了」。
王知游只笑笑不說話，動手研究起這花有什麼奧秘。
那葉尾捲成的銀白色瓶子閉的十分緊，細看之下彷彿是透明的，可以清晰看到瓶里盛着一汪清水。
這應該是它用來引誘獵物的花蜜吧，兩人不敢貿然打開，只好試探著從銀瓶頂部割斷。最後略一清點，足有十來個這樣的銀瓶。王知游把它們包在衣服里，準備一會兒帶走。
兩人又仔細看了巨花其他地方，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這時候，巨花開始顫顫巍巍地抖動起來，嚇了林顯一跳，一想起王知游形容的河中枯骨，不作他想，飛起一腳，就將那花踹入河中。
王知游氣急，「你……」
林顯道：「王兄，難道你沒有看到嗎？這食人花就要醒了！」
王知游再不想理會這人，拎起裝着銀瓶的包裹，轉身就往張府走去。
……
天空中霧氣在一瞬間聚攏，
濃稠黏膩，其間夾雜着一絲一絲黑色氣流，看那位置，正在城主府上空。
林顯抬頭看到這番景象，嚇得不輕，心想，看來這毒霧是終於決定將袤城一鍋端了。
他趕緊小跑着跟上王知游，想一同回張家躲躲。誰想王知游卻轉身就往城主府方向走。
「喂，王兄，你要做什麼！別湊這要命的熱鬧啊！」林顯急的大喊。
王知游壓根不搭理他，困在這袤城這麼久了，他等的就是出事，不出事，哪來的線索？在他看來，萬事拼一拼才會有希望，躲著只會死的更快，更何況，以他的本事，可沒那麼容易死！
林顯不知道是自己一人躲去城主府，還是跟上這自大狂。腳卻不聽使喚的也往城主府去了。他努力的找借口說服自己：王知游可以說是他遇過最靠譜的人，身上又有那麼多法器寶貝，身手也不凡，跟着他總比自己一個人強。
「哎，王兄，你慢點走，我同你一起去，好歹兄弟一場，我也為思思姑娘出一份力！」林顯臉上堆笑，快步趕上王知游。
此時，遠處傳來一聲尖嘯，伴着一聲蒼茫的怒吼，兩人不禁又加快了腳步。
等兩人趕到城主府附近時，濃霧已經被一陣狂風吹散了，但眼前血腥一幕，還是讓兩人久久說不出話。
到處都是殘肢斷骨，血肉橫飛，連最殘忍的劊子手也想像不出這樣的場景。還有一些人活着，可臉上只掛着痴痴的笑容，口水從嘴角流下，混著鮮血，將衣服染的通紅。
再看那被他們找來負責施粥的幾個漢子，一人不見蹤影，一人上半身浸在滾燙的鍋里，下半身被咬的血肉模糊，還有兩人，已經被嚇破了膽，抱頭縮在角落，不停喊著「別吃我！別吃我！」
林顯快嚇哭了，長這麼大真沒見過這樣恐怖的畫面，就連上次自己被魚群啃食成白骨時，他心中都沒有這樣恐懼過。
就在這時，王知游開口喊道：「快閉上眼睛，趴在地上！」
他的聲音中帶着明顯的顫抖，說完也不管林顯是否聽清，自己從懷裏掏出兩張符咒，一張扔向林顯，一張貼在了自己眼睛上。
然後王知游狠狠一推林顯，自己也順勢倒地。
誰知林顯也快被嚇破膽了，聽見王知游的聲音，一時半刻竟反應不過來他說了什麼，茫然的轉身就要看王知游，又恰好被他一推，踉蹌幾步，就仰面朝上跌倒在地，符咒也錯身而過。
王知游的本意是想將符咒貼到林顯身上，讓他也趕緊趴下，誰知林顯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
此時也顧不上那麼多了，看林顯造化罷！王知游緊緊閉上眼睛。
林顯一雙眼睛卻直愣愣的看向天空，原來，那濃霧，並不是全部被吹散了。
它們只是聚到了更高的地方，此時，那濃霧深處，一隻巨大的眼睛，正在緩緩睜開……
林顯突然想起了張回失蹤那天，他在街上，也是看到了這樣一隻眼睛，那眼睛閃著一片白光，隨即他心中就有一種要找到什麼人的衝動，此刻，這種衝動又被喚醒。他掙扎著要起身，卻發現自己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鬼使神差的，他又向那隻眼睛望去，那眼睛正好完全睜開，這次閃過的卻不是白光，而是一片刺眼的金色！
林顯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種劇痛，嚎叫着打起滾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自己怕是要死在這兒了。
……
王知游聽見林顯的慘叫，手已經向眼睛上貼著的符咒伸去，卻被另一隻手攔下了他的動作。
「別動，他死不了」，那聲音里，有揮之不去的虛弱和痛楚，卻都被那人咬牙忍下了。
王知游急忙問：「你是誰？有什麼辦法可以救他嗎？」
那人只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說罷就朝林顯走去。
此時林顯已經承受不住巨大的痛苦，四肢抽搐著，暈了過去，那人扒開他的眼睛看了看，只道：「時機正好。」
「前輩，那妖眼消失了嗎？」王知游心中焦躁難耐。
剛才他意外發現有一絲霧氣沒有順着風的方向飄走，而是慢慢浮上了高空，他便順着霧氣，抬頭看了一眼，這一眼，便看到濃霧中醞釀出一隻眼睛的形狀，他聽林顯說過那日遭遇，知道這眼睛十分詭異。當下毫不猶豫，直接掏出兩張保命符咒，這符咒十分珍貴，原想着，只要貼在了林顯身上，便能保他一命，誰知還是讓他身受重傷。
雖然他時常嘴上嫌棄林顯，卻早已將他當做朋友，此時看着林顯如此受罪，讓他心中升起許多愧疚。
「你過來，我有話交代你。」這時，那人招呼王知游過去。
王知游忙撕掉符咒，起身過去，同時，也看清了那人的樣子。
只見他鬚髮皆白，面容蒼老，心口處，有鮮紅的血液滲出，衣衫還算整齊，一手握著一把重劍，一手扶著林顯。奇怪的是他看起來像一個命不久矣的老者，那雙手，卻皮膚緊緻，修長有力。
王知游將林顯扶正，聽見那老者開口道：「它已經沉睡，暫且不必擔心。你的朋友暫時死不了，只是，他的身體將會起一些變化。」
「前輩，可否說的詳細一些」聽了這話，王知游心中還是很不安。
「今日我與你二人遇上，皆是緣分，我……快死了，只是我還有一些事沒有辦完，你可願意替我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