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格寧里巷

柏格寧里巷

隊長,也就是名為儀的,在城外的樹下伸手提出要幫助自己的人,正在臨時租住的一間房間里教授眼前的少女有關這座城市的一些情況,她現在叫秦言,這個名字是隊長起的。

作為一個失去記憶,不知道為什麼在一片荒野睜開眼的人,秦言覺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多了解一下周圍。

「柏格寧,」也就是秦言現在所處的這座城市,「是一座被海峽一分為二的,正在加速走向國際化的小國港口城市。」

顯然隊長也不太知道該怎麼教授這些本來很基礎的知識,所以他現在正在照着網上搜的資料念。

「雖然經濟正在走向繁榮,但是城市內部的治安狀況卻分明地將這座城划割為三個部分。」

他現在似乎知道該講些什麼了,這一段他不是照着資料念出來的。

「海峽以西,大河以南,治安良好,有着這個國家乃至整個大洲都不多見的城市樣貌,海岸吊塔林立,城區市民睦鄰友好;大河以北則是倉庫區,最不缺少的是逼仄混亂的小巷,插足暴力的歌舞廳、酒吧不在少數。海峽以東則幾乎是一塊飛地,處於無人管轄的狀況,治安情況不必贅述,那裏自然是混亂不堪。……」

突然,隊長停下講解,收斂表情起身前往陽台。秦言很乖巧地坐在原地,並不打算去了解發生了什麼。這個收留了自己的行腳商小隊的每個成員都戴了隱藏式的耳機,他們平時就依靠這樣的東西快捷地交流信息情報。不用別人教秦言也明白,這種時候最好還是不要去被自己的好奇心驅使去了解他們在交流什麼情報。

雖然之前隊長說過這個小隊將完全接納自己之類的話,但是他們從來沒有跟自己說過任何類似於「情報」的東西。他們甚至還沒有給秦言發一隻這樣子的耳機。

雖然說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自己是他們一兩周前在野外「撿」來的,但每次看見他們避著自己面色嚴肅地交流信息,她多少還是會有不安的感覺。沒人保證他們不是人販子一類的人……

至少,他們到目前為止沒有對自己展現出任何有害的一面,比方說現在。不過這也不能說明什麼,玩意他們是打算先獲取自己的信任之類的……

嘩——

陽台的落地窗門被打開,推門進來的是剛才出去打電話的隊長,他剛掛斷電話,推門走進來的時候還在低頭用手機編輯着什麼信息。

「我出一趟門。」

「怎麼了?」習慣性地,秦言問了一句。

「秘密,準備給你個驚喜。」儀抬頭看了她一眼,沖着他微笑了一下。

呃……驚喜?剛剛還在猜疑的秦言聽見這個詞后自然不會聯想到什麼好事情。儀說完話轉身就要走。

「等……等一下!」

「兩小時后就回來!」

沒叫住他。

哐。

儀就這樣火急火燎地出去了。

他都這樣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這真的只是個驚喜……

小隊里有五個人,平時他們都很忙碌,在外面東奔西跑的,但是他們多少會在出租屋裏留個人來「看住」(秦言如此認為)自己。

而現在,出租屋裏空了?

只剩自己了?

會不會是自己猜疑過頭了……

這兩天,總是會發生各種各樣的類似的事情讓秦言對這個小隊的行為的評價時好時壞。但是,不安的感覺總是在不斷累積。

為什麼不安呢?事實上總體而言他們明明對自己還挺好的。

嗯……是自己太敏感了吧。

秦言起身,靠着陽台關着的落地窗望着外面。

這裏是拜格寧相對平靜的住宅區,車來車往,還能看出大概有一個走向國際化的新興城市的樣子。而視線要是再稍往遠處看,就能看到灰不拉幾的倉庫庫房,整個區域就飄出一種「這裏是黑道械鬥的專用場地」的氣息。

兩個區域就隔着一條河,令人感慨,令人感慨。

雖然說失去了記憶,但是在秦言的頭腦里還是保留了一些基本的常識和知識的,至少與正常人普普通通地交流的時候,僅僅會給別人一種「這傢伙是不是從小到大沒見過外面的世界」的直覺。她不知道,並且也沒人能給她解釋這些知識是哪裏來的。

自己的身世還真是疑點重重啊,要說自己是在滅世大戰被打得元氣盡失,失去記憶,流落人間的神明,被自己的信徒發現然後輔佐自己走回神壇之類的也不是完全不能相信。

要這麼想的話……說這支小隊是異教徒,現在正在籌劃怎麼徹底消滅自己也不是說不通?

突然聯想到……儀之前告訴過秦言,自己是有「特殊能力」的,這是少部分人才有的特殊體質,可以便捷的釋放特定法術,看起來就像擁有超能力一般。秦言現在可以通過意念在凝集出一身強度可觀的虛幻鎧甲和一把堅實鋒利的劍,並且還能讓自己的身體機能提升,獲得超越大部分正常人的體術水平。隊長說是可以直接「看見」別人的特殊能力。

誰知道這是不是他掩飾自己事先知道自己的能力的借口。

哇,難道自己真是神。

去他個蓮霧果汽水,真是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不害臊……

秦言用力甩了甩腦袋,把這個奇怪的議題從腦子裏甩了出去。

總之,還是儘早想辦法離開他們比較好吧……大概。

雖說這個世界按照常識來想很危險,有着法術,神靈之類的超乎常理的東西,並且依儀的介紹,這個世界在幾年前剛結束一場世界大戰,各地秩序總體以混亂為主。

但換個角度想,這正是給了像自己這樣來歷不明的人很好的渾水摸魚的機會。

但再換個角度……自己能獨自應對各種危險嗎……

叮——咚——

門鈴聲。

嗯?這麼快就回來了?

匆匆忙忙穿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踢掉的拖鞋,秦言踢踏踢踏地跑去到門邊,看見貓眼對面的人是這間房子的房東莉雅。

這間房子很大,所以她只出租了部分的房間,她自己現在也還住在這裏。這怎麼想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她看上去一人獨居,為什麼她敢在秩序不能稱得上好的地方這樣出租房子。

……可能,誰都有特殊之處吧,她這樣做總歸有她自己的原因,這原因靠秦言的常識可能想不出來。

「是小言啊,一個人在家嗎?」莉雅邁進屋子,把臂彎上的菜籃子放在一邊。

「嗯…啊…應該是。」印象中好像隊長提到過另一個也是新進入隊的小男孩還留在房子裏,不過……一整上午沒看見他的樣子。

「那好,我之前就想問了……」換上拖鞋,莉雅走到沙發旁端端正正地坐下,她的舉止一直都很端正,給人一種她以前是不是學過舞蹈之類的表演類的特長的感覺。「你是不是,不是自願加入他們的。」

沒有想到對方會突然問這樣的問題。「呃……嗯,算是吧……」

「想想也是,小言這樣[聽話]的女孩怎麼會加入那樣的人。」這句話很小聲,像是在自言自語,但是秦言聽得很清楚。

果然嗎……跟自己之前想的差不多,這支小隊在旁人看來不是什麼正經的組織。

「別站着了,來坐吧。」莉雅朝一直站着的秦言說,「你應該也知道吧,他們是行腳商。一年到頭也不會落腳超過半個月。」

半個月?可是咱們租住在這裏已經……

「但是他們簽了一個月的租住合同。」

「一個月?」

「啊……我也說不準,行腳商除了稀有商品和跑腿的委託之外還會做些什麼買賣我也不知道。」她頭微微偏右望向窗外,像是在回想。

「以前找他們委託,消息石沉大海的十有七六,不像是什麼安全的職業呢……」、

看起來莉雅小姐跟不少行腳商打過交道的樣子。

「當然,這只是我作為外人的一點點提醒。我也不了解你的身世背景什麼的,如果不是手頭特別拮据之類的原因我並不太看好行腳商這個職業。」

哈哈……我也不了解自己的身世背景……

「沒有沒有,謝謝你,很受用。」跟她對話自己的措辭也不自覺地敬語變多了起來。

「言重了,當然如果對你有幫助就好。」莉雅淺淺微笑一下,起身去準備午飯。

呼……

秦言呼地一下癱在沙發上。

不光敬語變多,腰板也不自覺地綳直。畢竟跟這麼端正的人說話要是自己坐得弔兒郎當的多少有些不自在。

感到……很不自在……

不自在……

天還沒黑,小隊里也還沒人回來。走出房子的秦言慢慢合上門。

思緒很亂,雖然莉雅沒跟自己說很多,但是經過那段談話和她自己半個下午的思考,秦言對自己現在遇到的這個行腳商小隊越來越猜忌。

但是無論如何,自己總不能就這樣逃掉吧。她基本否定掉了之前趁著社會秩序的混亂在社會中渾水摸魚的想法,她不認為自己有這樣的能力。「未知」太多了,她「不能用因為未知而假想出來的條件來推測自己的未來」。這句話是她前兩天刷視頻看到的勵志短視頻里的一句文案。

總之,心如亂麻,今天離日曆上標註的春天還有兩周左右的樣子,此時拜格寧傍晚的風正清冽,秦言決定到外面去走走,趁小隊里的成員還沒回來用各種理由來說服她不要出門。

(腳步聲,漸起的嘈雜聲)

今天好像是……周末來着,街上的人好多啊

還是想去些又安靜又涼快的地方

這樣想着,秦言拐彎隨便走進了一條小巷

(腳步聲,減弱的嘈雜聲,風聲)

秦言找了個風速恰好的角落,倚著牆慢慢閉上眼睛小憩。

真的是……承擔了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壓力……

自己從有意識那天起,直到現在也有一段時間了。周圍的人其實都很不錯,但是自己心裏最多的情感只有迷茫。不知道這種情況正不正常,但是這樣下去據說是要去看醫生的。

城市不大,馬路都還很窄,每走過幾條街都能看見被拆掉建築物,計劃重新建設的地皮,其餘的樓房大多破舊不堪,只有一樓划租的店面被裝修地光鮮亮麗,不用說也知道,牆紙之下也一定是類似的破舊。

拆掉建築物的地皮整日整夜地在海風中向空中拋灑灰塵,迷迷濛蒙地罩在店面的霓虹燈上,還有過往貨運卡車的頭燈上。

秦言現在走的這條小巷地面又油膩又滑,特別是邊緣的下水槽,滿是結塊的黑色油污。這裏在以前應該是大路上被驅逐的小吃車躲避的地方。走到這樣一條路上來……秦言憋了一口氣打算快速穿過這條路。

(加速的腳步聲)

耳中隱約傳來有好幾人說話的聲音,越是往巷子裏走,聲音越大。

嗯?前面有人?

額……還是折返走回去吧。

那些人說話的聲音突然提了幾個分貝,和毒品有關的幾個關鍵詞格外清晰。

這是……毒品貿易?

趕緊先走!秦言馬上回頭,加快步子往回走,盡量避免發出任何腳步聲。

「喂!那邊是誰!」

看到我了?

「混賬!有人就拿下,你對她吼什麼?」

話音剛落,耳邊傳來一陣破風聲,燈光很暗,但是能隱約看見是一支箭矢從自己身邊飛了過去。

破風聲……為什麼弓箭能射出這樣的速度?

「你射的什麼玩意?這才多遠」

「你媽的,老子還沒來得及瞄準!」

沒法再細想了,秦言用力加速,但是地面太滑,她一個趔趄險些滑倒。她心裏一動,激活了自己的能力,加強了自己平衡力和跑步速度,順便用那身虛幻的鎧甲來抵禦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射過來的快的不合常理的箭矢。

「你射啊!跑進拐角了都!」

「你媽的,別吵啊!」

「……別急,她跑不出去。」

開口說這句話的人身上的氣質顯然和身邊的一幫小混混不同,他手裏握著一根纖細的類似於長釺的東西,那或許是傘骨。長釺散發着幽紫的光,周圍若隱若現地飄着眼形的圖案。

一路奔跑的秦言跑過兩個拐角后確信自己已經基本甩開後面的人

但是,總感覺腳下的路有些不對。是走錯路了嗎?為什麼走過兩個拐角都沒有出口?

前面又是一個岔路,秦言往前走。

「嗖—」

又是弓箭破風的聲音,這支箭是從腳尖掠過。

他們在前面!?

「行不行啊!能不能射中?」

秦言立刻收回探出去的右腳,轉身用力一蹬向回跑。

手握長釺的人走到那支箭落下的地方,箭頭上有一小塊布料。

「也不是毫無收穫。」

又是一個拐角,站在路口的秦言驚異地看着眼前場景。

之所以驚異不是因為前面就是那些人就在眼前。

而是自己有回到了那些混混討論的地方

但現在一個人也沒有

一個人也沒有可以解釋,他們應該是去追自己了

但是為什麼,走完全不一樣的路卻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雖然不敢說自己空間感很好,但是她確信自己這樣走,在空間上是絕對不可能回到這個地方的。

鬼打牆?

在腦海里冒出這個在網上看到的詞的瞬間,她感覺有什麼堅硬的物體抵住了自己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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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拾肆:窺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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