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亢龍騎士

不同於大廳里的「熱鬧」，輪船甲板上死一樣的寂靜。

海賊頭目安排了一眾同夥在甲板上站崗，防止有人跳海逃生。

但現在卻看不到一個人影。

只有血腥味在四處瀰漫。

幾乎每走幾步路就能看到灘模糊不清的肉泥，腳踩上去膠粘無比。

偶爾有那麼一兩灘不算模糊的，依稀可以辨認，是些腸穿肚爛的人類屍體。

叫人抓破腦袋也想不出，他們是如何被蹂躪至這番模樣的。

反正，這邊已經沒有生者的氣息了。

為了防止有漏網之魚逃脫，羅恩沒有選擇先趕往大廳，而是繞路從外面開始滅殺。

「輪到裏面那些了。」

羅恩獨自說道，手裏還拖着那個在雜物艙里被他捏爆腦袋的海賊屍體。

並不是他多想帶着這具屍體，而是他殺人太多，根本忘記了手上還有屍體這回事。

羅恩一步一挪走去，發出「咚！咚！咚！」的沉重腳步聲，嘴裏念念有詞：「願亡者安息。」

…………

咚！咚！咚！

「你們，先停下！」獨眼海賊指向樂團，讓他們停下演奏。

因為他聽到了一些不合時宜的聲音，「什麼鬼動靜？」

音樂聲停止，所有人都保持安靜，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除了剛被剮下十多塊肉的戈夫，疼痛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發出低吼。

聲音越來越大，從上方傳來，朝樓梯那邊走去。

難道是我安排在外面的那些兄弟感覺無聊，在找樂子？

獨眼海賊朝天花板看去，這樣猜測。

但很快他就知道，並不是。

只見樓梯上走下一個巨大的身影。

通體被大片披風遮蓋住，但能確定全身布及了鎧甲。

頭盔也被遮住一半，另一半露出的，是造型精緻的鐵面。

渾身爬滿血跡。

更恐怖的是，他的手裏還拽著一具死相異常的屍體。

完全走下來后，那人矗立在樓梯口，左顧右盼，像在尋找什麼。

一眼看到人群里的美狄亞，和她對視。

「羅恩！」看到樓梯口處的身影，美狄亞大喜過望。

羅恩不僅沒死，還趕來救她了！

只是，這個羅恩給她的感覺和白天那會兒不同。

不僅是他那沾血的披風有差別，更是他身上散發的氣質，稍稍有些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因為這是羅恩的戰鬥姿態。

「你是誰？你把我的兄弟怎麼樣了？」獨眼海賊大聲問道。

羅恩思考了一會兒，突然意識過來，自己的手上還拖着那個雜物艙里被他殺死的海賊屍體。

於是單臂一甩，用力將屍體向上方拋出去。

啪！

屍體與天花板瞬間接觸，發出有如豬肉落在案板上的響聲。

眾人瞪大眼睛，把目光轉移到羅恩的頭頂，駭然看到。

一副恐怖的景象，就連海賊們看到這一場景都不免心頭為之一顫。

屍體炸裂。

一大面天花板被鮮血染紅，像極了吸食過大量血水然後在帳上被拍死的蚊子，還遠遠比這更誇張。

支離破碎的人類肢體像豆腐塊一樣被血漿粘在天花板上，五臟六腑破敗不堪。

狠狠地震懾了在場所有人的眼睛。

不少人接受不了這個畫面，當場嘔吐起來。

滴答滴答……

羅恩的頭上下起血雨，

然後幽幽掉下一件已經不成樣子的破布衣服。

他將破布踩在腳下，道：「如果你是說這個人的話，你也看到了，他剛剛炸了。如果你是說甲板上的那些人，我只能告訴你，比他好不了多少。」

海賊們一眼就認了出來，那件衣服，是他們的十七當家。

「十七？」獨眼海賊詫異道。

羅恩應道：「真是草率的名字啊……先給你們提個醒，待會兒我會對你們發起攻擊。希望你們有所準備。」

大手一揮，羅恩抓住身前的披風，拋向身後一邊。

大廳無風，但披風亦然飄揚。

騎士的鎧甲展露全貌。

無論是肩部的隆起，還是膝蓋、肘處的尖刺，加上精緻的頭盔面甲，無一不透露出難以形容的壓迫感。

各處勾勒有黑白相間的鎧紋，非鎧紋勾勒處則佈滿黑棘。

頭盔與軀幹的接合處露出幾絲銀髮，面甲內傳出一聲戰吼：「要上了！」

「啊！」

擺出架勢之際，突然有一個距離羅恩較近、不怕死的海賊張牙舞爪向羅恩這邊跑來，大刀砍向羅恩的鎧甲。

乓！

大刀直接斷開，甚至沒在鎧甲上留下任何痕迹。

弱者與強者的表現形成巨大反差。

但羅恩卻似乎沒有把自己當成強者，反而好像自己才是弱者一般，他很認真地對待了這個海賊……

摁住他的腦袋把他摔倒在地，不給他掙扎的機會。

然後重重一腳踩下！

轟！

瞬間地上有多了灘肉泥。

人體在他腳下，顯得如此孱弱。

給人直覺上的觀感就是，羅恩明明可以遊刃有餘地殺掉他，但選擇了最出力最狠辣的殺法。

所謂的「殺雞用牛刀」不過如此。

「給我一起上！」獨眼海賊汗毛直立，朝手下發出指示。

海賊們本就過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知道此刻不拚命也難以活下去，乾脆就直接一起上，想靠着人多的優勢控制羅恩的行動。

瞬時，颳起一陣血雨腥風。

…………

精靈少女捂住眼睛，但又露出一條縫，能讓她看見大廳的血腥畫面，語言顫慄地說：「爺爺，他，就是你說的那個人了吧。為什麼他會比海賊還要殘忍啊！」

少女擔心，這個殘暴的人類會嫌殺得不夠過癮，連乘客們一起宰掉。

老人則在仔細地回想，皺着眉頭突然幽幽道：「原來……亢龍騎士真的存在。那是否意味着，王龍大陸，也是存在的？」

「亢龍騎士？王龍大陸？爺爺你在說什麼啊？」少女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問道。

「你還記得，我們部族的《普世錄》嗎？」

老人看着眼前這人的鎧甲樣式，和書上曾經記載的畫面高度重合。

不由得陷入回憶。

…………

這個世界，精靈的壽命遠高於人類，平均都在五百年以上。

他們的居所、旅行路線都相當神秘，很大一部分都屬於常年在外的類型。

他們融入人類社會，但無需為生計忙碌終身，於是四處遊玩，消遣漫長無聊的精靈一生。

其中就有些精靈學者，在旅行途中收集世界各地的知識，編撰於書中，也就是《普世錄》。

那是每個精靈必讀的書目。

也因為這個做法，精靈族開始認識世界，他們意識到，原來世界是如此之大，遠不止這麼幾塊大陸。

在《普世錄》中，很多知識都經過不止一次確認，因此可信度相當高。

同時，存疑的知識點如果百年內未核對，就會被追求嚴謹的精靈學者刪除。

而刪掉的知識點中，就曾有這麼一個詞條：王龍大陸。

據記載，王龍大陸與人類認識的世界最外圍的大陸都相隔甚遠，其中只有一個國家，名為「王龍帝國」。

在這之前，需要先明白一件事：自古以來，龍都是傳說一樣的生物，它是災難的象徵，其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可傳說畢竟是傳說，很多研究者也許窮極一生也找不到龍的身影。

說明龍是相當稀有的。

很多學者對「王龍大陸」的存在發出質疑，便是因為，在《普世錄》中記載，王龍大陸的「龍」十分常見，而且形態各異，多形態中，並不只有外界人們所臆想的雙翅四足……

直叫人匪夷所思，不敢相信。

當然這還不是最離譜的，最離譜的在另一個詞條：亢龍騎士。

普遍的認識中，騎士有很多更進一步的職種：

聖騎士，邪騎士

光明騎士，黑暗騎士

白晝騎士，夜幕騎士

重甲騎士，輕甲騎士

魔法騎士，鏖戰騎士

等等等等……或是憑特點命名，或是由王族賜名，唯獨沒聽過這個「亢龍騎士」。

以上騎士的職種中，要提一下重甲騎士，因為他和亢龍騎士最為接近。

一般身高超過1.8米的，才有資格進入重甲騎士的選拔。超過2米並且動作協調的，一般都能成為重甲騎士的騎士長。

再強者，才是騎士王。

而《普世錄》上記載最普通的亢龍騎士，至少也是2米……

倒不是王龍帝國設計了這樣的門檻，而是低於這個體型的，大多都死了。

死於力量不足。

在與龍的肉搏中被淘汰！

因為龍是會飛的，他們不是木樁。

有上天入地能力的龍，可不會原地不動等人來戰。

所以大多數情況下，都要靠亢龍騎士的徒手力量抓取龍身上的鱗片或凸起，在龍身上穩定身形。

再尋找機會用專門武器或其他攻擊手段對龍造成傷害。

如果沒有足夠的力量，就會被龍甩下身去，或墜入海底、或跌落平原、或掉進岩漿。

總之是必死。

想一想，幾個人類為一組，直接上手與龍掐架的畫面……簡直聞所未聞。

儘管那個歸來的精靈先祖畫出了鎧甲和武器的樣式，描繪的方方面面也嚴絲合縫沒有破綻。

但後來的精靈學者們始終接受不了「人龍搏鬥」這個說法。

事實上，從「『王龍大陸』龍十分常見」這條介紹開始，他們就不太相信。

但現在老人相信了，亢龍騎士真的存在。

或許真有那麼一個地方，常年發生著只有幻想中才可能出現的「人龍大戰」。

…………

力量的差距讓海賊掣肘不了羅恩，攻擊也因為無法破鎧甲的防，不能傷害他分毫。

然而羅恩的每一擊卻都卯足了力氣，彷彿他面對的不是海賊，而是巨龍。

所以說，殘忍的殺法真不能怪羅恩，要怪就怪他習慣了與皮糙肉厚的龍類戰鬥，每一擊都殺出全力。

相比之下，人體就遜色很多，被羅恩一碾即碎。

轉眼間，場上只剩下那獨眼海賊頭目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