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太白登頂

秋天的太白山，可謂「一山四季」，風景秀美，層次清晰。山下綠樹青草纏繞着淡淡的晨霧，山腰金黃一片，赤紅一片，起起伏伏，伴着潑墨般裸出的岩石，完整的一幅江山風光圖，山頂被雲層截斷，多思的人，總抬頭追尋這天外的山巔，天外的天。

大巴車停在了景點第一站「蓮花峰瀑布」，4人依次下了車，謝龍正要開始他的景點介紹的時候，二爺抬手制止了。

「如裁一條素，白日懸秋天」只見二爺閉目昂首，深呼吸了一口氣。

「走吧」，說罷，二爺徑直上了車。

謝龍看了一眼濤哥，濤哥也只是對其點了一下頭，跟隨上車。繼續出發，再經過觀音洞，潑墨山等景區的時候，他們乾脆就沒再下過車，二爺也是一直閉目養神，只有妍姐偶爾拿出手機隔窗拍拍景色。

這下謝龍心裏開始嘀咕了「這是來旅遊的嘛？上車睡覺是有了，但是下車拍照才是正經事啊，難道就只是為了登頂打個卡？不能啊」，越想越覺得蹊蹺，但是也不好問什麼，畢竟一上車濤哥就把錢給付了。

很快，車子停在了紅樺坪景點，也就到了行車的終點，接下來也沒有什麼狀況，直接纜車到了終點，開始徒步。

4人簡單整理了一下，直接就出發了。謝龍打頭，濤哥跟着，後面是二爺和妍姐。最開始的路段基本都是木棧道，也沒啥難度，但是畢竟海拔已經三千多米了，謝龍不敢走太猛，怕老爺子跟不上。然而每次回頭的時候，卻發現二爺的步伐很穩定，更甚至都沒有大喘的跡象。

「二爺你這身體真是太棒了，是不是經常爬山啊，這麼高海拔您這都不帶喘的」謝龍恭維道，順便自己還深呼吸了一下。

「年輕人得多鍛煉身體啊，身體是一切的本錢」，二爺氣定神閑的說道。

謝龍回頭一笑，卻看到妍姐直接翻了個白眼給他。剛要請教二爺的謝龍，趕忙閉上了嘴巴，繼續向前，一路無話來到小文公廟。依然如之前，謝龍偶爾還拍拍照片，其他三人根本不看景點不拍照，只是停下喝口水，繼續走。

前方不再是木棧道，而是一米多寬的山石小道。走在小道上，景色也非常漂亮。這段路程比較遠，4個人均開始有大喘息聲。

「老爺子，要不要多休息會吃點東西再走」妍姐終於說話了。

看着腳步不再那麼穩重的父親，女兒直觀表示了自己的心疼。謝龍也想歇會，這沒見過這麼旅遊的啊，純就是趕路。

「沒事，到前面大文公廟那再歇腳吧」二爺很堅持。

謝龍無奈，只好繼續前行，也不知是不是來高反了，就覺得腿開始越來越沉。

終於到了大文公廟，謝龍一屁股坐在地上「唉呀媽呀，總算能歇一會了，二爺濤哥妍姐，你們是登山隊的嗎，怎麼看着才剛有累的痕迹」謝龍一邊呼哧一邊說着。

妍姐扶二爺坐到一塊石頭上，接過濤哥背包里的保溫杯，二爺慢慢喝了起來，杯中的熱氣帶着特殊的香氣，像茶葉像花香又像中藥。謝龍很好奇，卻也不好問什麼，只是呼哧喘著氣，眼神瞟著二爺。

「你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想問啊小夥子」而且很敏銳的察覺到了眼神，依舊面帶微笑。

「還真有問題，您老的身體我是漲見識了，老當益壯。但是我有點不明白哈，就是你們找我當導遊來旅遊，為什麼你們不看景點也不讓我講解？」謝龍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啥都不用問，

只管帶着走就行」濤哥嚴肅的說。

謝龍聽了表情尷尬了一下，扭頭喝水看向遠方。

「沒關係，既然走一起就是緣分，小濤你不用對大龍這麼說。」二爺依舊面帶微笑。

「大龍，你知道今天是幾月幾號嗎」二爺問。

「知道啊，10月9號」謝龍茫然回答。

「哈哈，我說的是咱中國的殷歷，農曆」二爺繼續說道

「這我還真不知道」謝龍說着拿出手機準備查了起來。

「九月初九，今日重陽」濤哥看着謝龍拿手機直接回答了出來。

「九月初九，極陽之日，登高拔仙」二爺如是說道。

登高拔仙？謝龍心中還是泛起嘀咕，拔仙台嘛？聽語氣顯然不是，這老頭整的陰陽怪氣的，要幹什麼呢？有錢人的世界好像真不一樣。

越想越茫然，謝龍乾脆就不想了。反正他知道重陽有登高之說，也許就只是登高而已。最主要的是能掙錢啊，輕輕鬆鬆的兩天五千塊，還想那麼多幹啥。

「好了，繼續出發吧」補充了食物和水之後，二爺沒有耽誤，直接向前走去。

越往上走，氣溫越低，草甸也都開始逐漸泛黃，四人也都穿上厚些的外衣。妍姐從濤哥背包里拿了氧氣罐，隔一會吸一口。謝龍看着饞，也不好張口，畢竟自己導遊來的。他也越來越感到奇怪，就是二爺居然沒吸過氧，甚至那倆晚輩根本就沒問過他是否需要。

「前面就是大爺海了，這裏非常有名，湖水清澈深不見底，據說也沒啥魚類，不過有一種特別的鳥，叫凈水童子，湖面有雜物時，鳥就給叼走扔掉。神奇的很」謝龍氣喘吁吁，慢慢的介紹。

「凈水童子，呵呵，有點意思，拔仙台前，是要滌盪風塵」二爺駐足望向大爺海方向。

很快，他們來到了大爺海，二爺示意大家休息一下。自己繞湖走一段撿起一塊石頭，壘在一堆比較低的瑪尼堆上面，謝龍只看到二爺嘴型在動，卻聽不清他說的什麼。濤哥和妍姐也都拿出手機對着湖水和二爺拍了起來。

謝龍也撿起一塊石頭，放到較高的一個瑪尼堆上，這是他出遊的習慣，看到了就會放一塊，然後雙手合十，默念天下太平。

二爺走回來，對着妍姐說道:

「這高山有湖卻叫海，回去后你也要多研究一下。這大爺海其也叫太白湖，太白湖太白山，太白接引來拔仙。」

「二爺，這句不錯，我能拿來當導遊詞嗎」謝龍前來打諢。

二爺笑笑沒說話，抬手示意繼續前進。從大爺海走向拔仙台，海拔直線上升，路上碎石斜坡，空氣冷濕，4個人走了1個小時，已是下午3點半，終於到達拔仙台。

謝龍長呼一口氣，總算到了，真想躺在石頭上睡一覺，但是他不能，他心中此刻計算著半個小時後下山，然後六點到文公廟住下，第二天直接下山結束行程，回家美美睡兩天，然後拿這趟掙的錢，真心的去瀟灑一把。心裏想着美事不自覺的呲呲笑出聲來。

濤哥走了過來問：「偷笑啥呢大龍？」

「沒笑啥濤哥，就是總算登頂了，而且天氣不錯，心裏高興」謝龍勉強回答道。

「然後咱們今天的目的是完成了，你陪二爺在這看看哈，咱們半個小時之後往回走，我都規劃好了咱們今天直接去文公廟那住下，明天一早下山」看着濤哥，謝龍把心裏的行程規劃告訴了他。

「恩恩，你先歇會吧，我陪二爺看看」說罷，濤哥攙扶著二爺走向觀景台，四下觀望着，才像旅遊一樣，看景拍照。

謝龍看着他們，心裏的疑惑也就釋然了，也許他們就是滿足老爺子登頂觀山，對其他景色不感興趣。

很快半個小時就過去了，已經是下午4點10分，其他遊客也都陸續下山了。謝龍開始催促濤哥，準備下山。但是濤哥並沒有回答他。

「現在下山人多，咱們再等一會」反倒是二爺回復。

謝龍心裏着急，但是二爺說話，他也不好再說別的，確實這會兒遊客人多都在往回走。又過了十多分鐘，謝龍繼續催道「濤哥，二爺，真得下山了，要不然一會路上天黑了，走起來就太危險」。這時山頂的遊客全部都已經下山，山頂只剩下他們4人。

「妍兒，小濤，你們不用等我，跟大龍先下去吧」

聽到二爺說話，謝龍懵了。「啥意思？二爺你要住着上面啊？」謝龍驚訝道。

濤哥和妍姐也搖頭說不會先下去，要陪着他。

「別跟我開玩笑啊，你們跟我出來旅遊的，我們這行規矩，不能脫團，再說您老人家雖然體力精神都比我強，那也不能這裏過夜啊，晚上凍死人哩」謝龍近乎大喊了。

「年輕人不要着急，二爺我這次來這裏，確實不會跟你回去，不過你也放心，他們知道我不會回去，所以也不會找你麻煩」。二爺依舊面帶微笑。

「那不行，我是導遊，我職責不允許把人留這裏，再說你們不追究，萬一出了問題警察也得追究啊，別猶豫了咱快走吧」謝龍有些哀求。

然而二爺他們沒有回復，只看見濤哥從背包里拿出一件長衫給二爺換上，妍姐幫着整理了一下滿頭銀髮。

「你們這是？」謝龍有點傻了。

「別說話，等著就行了」濤哥看都沒看他。

謝龍吃癟，乾脆噘嘴坐到了地上。果然容易的錢都不是那麼好掙的。

只見二爺穿戴完畢，一副道風仙骨的味道，邁起慢節拍八字步先前走三步，然後跪向供奉傳說中姜子牙的座椅方向，高聲道：

「太公在上，姜氏第100代嫡孫姜仲岳在此拜祖，我姜氏歷三千年，匡扶社稷，保家衛國，重道修身，孜孜不倦。傳至我世枝繁葉茂人才輩出。今日重陽，又逢六十年太白歸山，故登先祖封神之地，欲隨太白戰神使，羽化成仙，望太公成全」說罷鄭重的磕下三個響頭。濤哥和妍姐也是跪在二爺三步外磕頭。

謝龍完全懵掉了，張大了嘴巴竟不知說什麼。此時濤哥和妍姐已經起身走到了他身邊，濤哥警告似得的眼神讓他覺得害怕。二爺也起身，看了謝龍一眼，依舊微笑道：

「大龍不用害怕，既然相識就是有緣。我可以簡單告訴你一些事，也打消你的恐懼。」

「二叔不用說，保存精力，下山我告訴他」濤哥搶先說道。

二爺擺手「無妨，距離5點還有幾分鐘。大龍，你可知道太白金星？」

大龍點頭，二爺繼續道：

「太白金星，是戰神，也是天庭與人世的神使，六十年歸顯一次，從天庭回歸到這崑崙以東最高峰--太白山。今年正是太白戰神歸顯之年，今日又是重陽，極陽化陰，可通神使，在這拔仙台上，追隨而去，自然成仙。」

二爺說完，謝龍依舊雲里霧裏，他接受的校園教育完全認同不了二爺的話。他覺得二爺肯定是妄想症走火入魔了。

此刻他無言以對，他怕說出來會讓二爺他們更瘋狂，但是不把他們帶回去，那他就是導遊失職，後面甚至還涉及到公安法律的制裁。想了想，他哆哆嗦嗦的提出了要求。

「二爺，我不知道現在怎麼面對你的目的，但是我有我的職業要維護，您看這樣行嗎，我用手機錄一下視頻，您在視頻里明確說明您今天晚上自願並堅決要脫團，產生一切後果都您自己承擔，與我無關，行嗎？」謝龍說完，濤哥和妍姐都瞪了他一眼，不過也沒說什麼。

二爺回答的很乾脆「好」。

此刻謝龍心裏安穩了很多，但是還是不理解他們的想法。

「現在居然還有人想成仙，這太封建了，建國之後不許成精，這些後輩也胡鬧，老人年紀大了妄想就算了，年輕人居然還陪着鬧，真是不可理喻」謝龍心裏默默的念叨。

按照謝龍的要求，二爺錄好了視頻。然後一步一步走向拔仙台的圍欄邊。

雖然有了視頻，謝龍還是沒有馬上帶着其他人離開，他的好奇心其實也起來了，另外他怕老人跳山他以後說不清，就又打開手機錄像功能記錄着。

濤哥並沒有阻止，因為他也在記錄，而且他想着就算傳出去，他姜家有人隨仙而去，也是榮耀的事。

二爺走到圍欄邊，抬頭望向天空，舉出雙手大喊：「太白與我語，為我開天關」。

謝龍想笑，終究忍住了。

「為我開天關」，「為我開天關」，二爺連喊三聲。

然而過了十多分鐘，依舊什麼也沒發生。謝龍心想這回他們鬧完了，肯定該跟我回去了吧。

「二爺，這都快半個小時了，可能神使沒在，咱先回去吧」。謝龍嘗試性的輕聲問問。

二爺沒說話，依據不停低聲念叨那句「為我開天門」。突然間，一陣狂風吹來，天空一片烏雲急速飄來。

謝龍傻了，「我X，要變天？」他禁不住說了出來。

二爺也在狂風中左右搖晃，他甚至閉上了眼睛，依舊張開雙手，像是等待飛翔。剎那烏雲已到他們頭頂，沒有任何醞釀，雨滴夾着冰雹就打了下來。

濤哥看着二爺，默默說道「難道得先渡劫？」

謝龍聽到也是茫然一下，他是不信神仙鬼怪的，他大喊：「二爺快回來，這是極端天氣，白雲山這個季節經常隨時下冰雹」。說完拉着濤哥就去往回拽二爺，他真怕二爺被這天氣給吹到山下去。

但是濤哥沒動，依然對着二爺錄像，謝龍無法無動於衷，直接頭頂着背包，冒着冰雹向二爺奔了過去。

「快跟我躲起來，這種天一會就過去了」，二爺舉起的手被謝龍抓住往回拽。

但是二爺也沒有動，而且帶着憤怒的目光沖着謝龍的胸口使勁一推，想把他推回去。

謝龍受力往後一撤，不巧踩到一塊冰雹上，滑了個四腳朝天，後腦磕在了石頭上。

謝龍不吃疼有些暈，急忙翻身起立想遠離這裏，然而小腦的震動及濕滑的地面沒有穩住他，手也沒抓到可以扶著的東西，又是一滑，腰直接磕到圍欄上。

雙腿離地，斜著身子，頭朝下栽落下拔仙台，風雨冰雹聲淹沒了謝龍的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