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無月之夜

在下水道排放口，奧安像只蝙蝠一樣，盪掛在滑溜的牆壁上，他戴着的納米科技手套，可以使他牢牢吸附在這些光滑的金屬牆壁上，如同吊蛛一樣遊盪著。

莉莉和薇薇安緊隨其後，三人像是暗夜裏的蜘蛛俠一樣,迅速攀上出口。

合金井蓋牢牢鎖住了出口，只能透過複合玻璃密封的透氣孔看見外面的夜幕。

果不其然，這裏已經被封鎖了，想來對方也是怕他們闖出來搞暗殺，奧安估摸著，這井蓋周圍就是一堆機械人守衛，哪怕是只老鼠露頭,也會被飽和火力瞬間覆蓋。

他們三人穿着漆黑的高科技貼身作戰服,配上魔法,使得他們在常人眼中如同隱身一樣，可要是掀開井蓋，少不了發出動靜。

奧安皺起眉頭，隱藏在面罩下的金眸燃起燭火。

沒想到第一關就被卡住了。

他摁動耳邊的微型按鈕，微縮通話器在耳邊響起聲音：

「喂，地鼠地鼠，這裏是雪茄。」

奧安每次聽見這個作戰代號，都有着罵人的衝動。

他忍着不爽回道：「這裏是地鼠，我們遇見了一點麻煩。」

摯情之戒的傳送技能只能讓他和莉莉過去，拋下薇薇安是做不到的，想要不弄出一點動靜就跑掉地表，看來僅憑自身的力量是做不到了。

塔琳娜自信的聲音傳入耳中：「雪茄收到，已經派出鐵皮來騷擾了。」

奧安聽出她的聲音似乎有些含混，便知道這女人又在抽煙了，指不定揣著兩條大長腿，坐在屋子裏，看着桌上的電腦，瀟灑地吃着薯片呢。

「早晚嗆死你。」他在心中吐槽了一句,和莉莉兩人對視一眼，就這麼掛在天花板上，望着頭頂的合金井蓋，默默等著「鐵皮」的到來。

「鐵皮」是塔琳娜利用他拆下的那些機械人零件重新組裝的機械人，加裝了黑水能源系統，絕對是機械人中的精兵強將，可惜數目不多，僅有十來台，其餘都在重組過程中報廢了。

不過，這些機械人衝擊出口，一定會引起騷亂，他們隱身溜走就是了。

果不其然，馬上被夜光燈照亮的通道入口處傳來了鋼鐵的碰撞聲。

奧安繃緊心神，知道第一關的考驗就要來了！

趁著兩方交火，利用隱身溜出去！

機械人們死板地執行着命令，來到合金井蓋下方，直接安裝了黏性炸藥。

奧安等人稍微往遠處靠了點,緊接着聽見「轟」的一聲巨響，那牢固的合金井蓋,也敵不過黏性炸藥的威力,直接被炸上了天，露出漆黑的夜幕和霓虹閃耀的地上都市來。

無人機和機械人警衛的槍口，立刻對準了出口處試圖竄上地表的「鐵皮」們。

一時間槍聲、爆炸聲大作，下水道出口處彷彿在演練一場戰爭。

奧安看的是心驚膽戰，對方顯然把他們當做極端危險分子，那是一點也沒留手，大威力炸藥都用上了。

終於，無人機發射出最後一枚微型導彈，轟在了水泥路面上，將地上與地下都市的連接處，炸了一個大洞，從上面能清晰看見下水道里的模樣。

奧安瞅準時機，低吼一聲：「就是現在！」

三人在隱身的狀態下，綳直雙腿，鬆開吸附在牆壁上的手，像只強壯的蚱蜢一樣，越出了大坑。

天上的無人機，不停的巡視着現場，奧安雖然找準時機，依然被掃描激光照到。

就算有着隱身和調溫兩大功效，似乎也不能完全瞞過這機械人的眼睛，無人機頂部的信號器閃了閃，就要傳出一個警告的信息。

奧安一咬牙：「塔琳娜！」

「叫我雪茄！」耳機里傳來塔琳娜的聲音，與此同時是噼里啪啦的清脆鍵盤聲。

從奧安身上，釋放出一種詭異的電磁場波動，這個波動信號，直接干擾了那些機械人們，原本檢測到莫名移動信號的那台無人機，晃了晃，停止了警告操縱。

奧安三人落地后迅速狂奔起來，直到再也看不見身後的無人機群，才鬆了口氣。

莉莉不由讚歎：「好厲害，遠程干擾魔法可不容易。」

「這可不是什麼魔法，」塔琳娜驕傲的對講，「是科學。」

薇薇安抬頭看了看夜空，漆黑如墨：「龍先生，沒有多少會飛的鐵疙瘩了呢，看來大部分火力都被吸引過去了，現在我們可以肆意妄為一點了。」

奧安藏到一個燈光找不到的廣告牌后，望着街上的燈光旖旎，大樓外表的全息投影滾動播放着廣告，一時有些恍如隔世。

就像薇薇安說的那樣，機械人和無人機大多被爆炸吸引了過去，數目少了很多，不再是眼線鋪天蓋地了，配上他們的隱身技能和塔琳娜的信號干擾，行蹤方面不必擔心暴露。

他抬頭眺望了一下遠處那座最高的高塔，它通體漆黑，什麼光都找不到裏面，頂部卻閃耀着璀璨的燈光，塔身環繞着三圈螺旋外部軌道，這些懸空的磁軌道用來供懸浮飛車行駛，未來感十足，佇立在市中心，彷彿外星建築一樣。

奧安吹了個口哨：「女士們，趕在那些破鐵片回來之前，做一回蜘蛛俠吧！」

他伸出一隻手，腕部彈出一道吸附勾爪，貼上一家廣告大樓的天台，像是蜘蛛俠一樣「盪」了上去。

就算有攝像機拍到了他，也只會看見一條黑色的鋼線從樓頂延伸下來，估計會認為是鬧鬼吧？

莉莉轉頭看向薇薇安：「蜘蛛俠是什麼？」

薇薇安聳聳肩：「我哪知道，龍先生總說些怪話。」

小蘿莉看向熱鬧的市區：「咱們的任務是在這裏搞破壞對不對？」

薇薇安飲下一管漆黑的藥液，雙眼亮起金芒，又快速熄滅，於此同時，一株綠化帶里的樹木瘋狂生長起來，從街區中竄出，瘋狂擺動着，摧毀了不少建築。

「當然，搞得越大越好，讓那些傢伙，把注意力放在咱們身上就好了。」

莉莉把手貼在地面上，一圈極致的寒流以她為中心釋放，將周圍的行人和機器全凍了起來。

薇薇安操縱着植物肆意生長，摧毀周圍的一切建築、生命，一邊抱怨：「太冷了，好歹把我身邊調低點，植物們都有些無精打采了。」

「那咱們分頭搞破壞好了。」

更遠的地方，人們全都驚奇地看着天空：「怎麼下雪了？」

「等等，你旁邊的樹！」

一隊士兵一邊射擊著那個吞噬血肉的荊棘觸鬚，一邊警告市民們：「後撤，遠離這邊，有變異怪物出現！」

毫無疑問，今夜是個不眠夜了，這座城市將會被搞得天翻地覆。

不過奧安這傢伙，卻已經偷摸來到了黑塔前。

他蹲在一座離黑塔最近的大樓天台頂，頭上無人機亂飛，身後是劇烈的爆炸聲、槍聲、求救聲。

「真亂啊......」奧安沒有回頭，看着前方那座雄偉的高塔，就算城市裏發生了如此規模的混亂，黑塔也沒有受到半點影響一樣，機械運作著，下方不斷湧出士兵和機械人，高處一架架無人機蜂擁而出。

他靜靜地等，等莉莉她們把大部分火力吸引過去。

軍隊的規模，越發龐大了，身後的爆炸火光，甚至照亮了半邊天。

假如奧安此刻回頭看去，就會看見摩天大廈中，一個樹木構成的巨人和一個渾身散發寒氣的冰巨人正在肆意踐踏文明的成果。

施展這樣的法術，對於此刻的莉莉和薇薇安來說也不輕鬆，黑水藥劑消耗更是恐怖，不過唯有如此，才能真正讓黑潮公司心慌。

果不其然，黑塔前的廣場地面塌陷下去，露出了一個個升降平台，飛機和坦克，都從地底開了出來。

甚至還有生化改造人戰士，騎着懸浮飛車趕去執行正義。

「嘖嘖，一座城市就有這種火力......」奧安皺起眉頭，這個土著星球要是真全力抵擋，玩大規模戰爭，還真不好處理，好在各個城市間各管各的，名義上都是獨立的，隸屬於黑潮公司，互不干涉，不然要是聯合起來，可就麻煩了。

每個城市的黑潮公司研究項目都不一樣，情況也不相同，你讓隔着幾顆星星的黑潮公司一統天下，顯然有點做不到，只能以分公司的形式做名義上的一統，實際上各個城市都保持着獨立，巴不得別的城市淪陷，自己好搶資源和人才技術。

畢竟，這裏的黑潮公司領導層，大部分可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那些泰倫主星派來的領導者，完成機械革命后已經回主星享受生活去了，誰樂意呆在這偏遠地方，要說這裏的人們對黑潮公司的歸屬感，還真沒有多少，純粹是個象徵罷了，自然的，各個城市也聯合不起來。

是的，這個星球沒有國家，只有城邦，或者說，城邦就是國家。

很大程度上，黑潮公司是為了不讓土著們聯合起來反抗，才搞這種城市對立的把戲，不過這下，可便宜了奧安。

他站起身，冷眼看着那些飛機和坦克駛離原地，準備對敵方大本營發動致命的一擊。

終於，所有的火力都被在市區里大鬧天宮的莉莉兩人吸引了過去，這裏的防衛力量現在幾近於零。

奧安調出地圖，智能面罩立刻在他眼前顯示出黑塔內部的結構來，這是塔琳娜被運輸到這時通過信息網絡竊取到的。

他要襲擊的地方，倒不是頂層，那是領導者們開派對的地方，而是次一層的中樞控制室。

黑塔附近沒啥建築，他現在所在的地方都距離很遠，沒法用鈎鎖過去。

不過奧安自有辦法。

他抖開披風，不再隱瞞行蹤，背後發出令人牙酸的骨骼錯位聲，一雙金色的豎瞳愈發像是烈火在夜裏燃燒。

一對遮天的膜翼，從他背後緩緩舒展開來，遮住了衝天的火光。

奧安扇動雙翼，龍化的特徵越發明顯，他舔舔嘴角，露出一抹嗜血的笑意，像是一顆流星般從天際滑落。

只是，這顆流星只會帶來死亡。

「我來找你了。」

他撞碎了防彈防轟炸的複合玻璃，一把闖入了這座科技重地。

......

我來找你了。

格勒博士看着畫面里正在對付薇薇安和莉莉的軍隊們，眉頭緊皺。

忽然，他瞳孔一縮。

莉莉兩人一個正躲在寒冰巨人體內搞破壞，一個躲在神木巨人體內放毒玩捆綁，她們的破壞力毋庸置疑，可是令格勒失神的是，奧安去哪了？

怎麼沒有見到那傢伙？

他想起之前機械人大軍最後傳回來的視頻，末尾那對璀璨的金色豎瞳彷彿在對他說：

「我來找你了。」

他不是傻子，立刻就知道奧安的意圖，這傢伙，一定是想引發動亂，削弱黑塔的防護實力，以此來突襲自己。

機械人傳來一聲警報：「通往中樞控制室的外層道路闖入了敵人！」

果然。

格勒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他豈能沒有料到這種結果。

是時候見真章了，到底是你這怪物厲害，還是我的科學更勝一籌？

他掏出一個遙控器，按下按鈕：

「所有機關，不顧功率消耗，給我全速運行！」

「已收到，另外，對方身上似乎帶有電磁干擾設備，部分機關出了問題。」

格勒皺眉：「確定不是神秘力量，比如生物磁場？」

「的的確確是科技信號干涉手段，先生。」

「......」格勒沉默了片刻，「***的，這種怪物也開始學會用科技了嗎？」

他紅着眼，咬牙切齒地說道：「把那些實驗體釋放出來，讓那個怪物，也嘗嘗怪物的滋味！」

「這極有可能造成民眾恐慌和科技泄露。」一旁的人造人秘書莎拉提醒他。

格勒一巴掌扇在莎拉臉上：「我說放就放，你懂個屁，那個怪物根本就不能用常理來想，這些東西都限制不了他，我需要時間準備殺招！」

「......是。」莎拉捂著臉，過了一會起身退下。

她轉身離去的臉上，落下一滴晶瑩的淚。

格勒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有些隱隱作痛。

恍惚間，他想要追上去把莎拉抱進懷裏說聲對不起。

在他枯燥乏味、與世隔絕的科研生活中，是這個女人一直陪伴他，支持他。

「算了，不過是一個人造人而已服從命令是她的天職，我沒什麼好愧疚的。」

格勒有些莫名的心情低落，一種複雜的情感纏繞在心頭，愧疚、憤怒、驚恐糾纏在一起，成了世上最偉大的心理學家也無法解析的東西。

他走到天台上，外表不透光的特殊玻璃卻能清晰看見外部的景象，抬眼就能看見夜空。

機械迷城裏天空已被火光照亮，卻始終照不亮這深沉的夜幕。

這是一個，無月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