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眠

「他說……」

「沒有錯亂的序，永恆不朽的一……」

「一神之下，眾生平等！」

明徹拍了拍腦袋，發出砰砰聲響，似乎想讓自己打起精神來。

眼眶周圍的烏黑不是特殊的朋克妝容，而是缺少睡眠的結果，最好的證明就是那乾癟下垂的眼袋。

原本他是不想來看什麼醫生的。

首先因為他是個穿越者，前世在藍星他只是一個剛剛脫離高考苦海，還沒有來得及享受大好年華，就在表白失敗之後一腳滑入水溝里再也起不來的倒霉鬼。

因為擔心自己是穿越者的大秘密暴露，所以一開始明徹是拒絕的。

其次，這個世界的醫生水平讓他敬謝不敏。

面前這個在四面通風的草棚中坐診的醫生，正用一口黃牙咀嚼著不知名的綠色葉子，腥臭的黏液混雜着口水從他嘴角滴落。

饒是明徹自欺欺人，極力拔高對方的醫術。但這傢伙的水平恐怕也只有前世十三世紀的水準，嗯，西方十三世紀。

明徹的胃裏不停翻滾，如果不是確認自己還是個男的，他都快懷疑自己是不是喜當媽了。

「醫生，請問我……是不是……有病……」

明徹鼓起勇氣問道。

他穿越沒有後繼承前身的記憶，也不知道前身有沒有過這種經歷。

但他從穿越開始，他腦海里就反覆出現一個詭異的聲音。

不斷訴說着什麼一神、眾生、混亂，秩序之類的話語。

一開始他還興奮的以為自己有了金手指。

但經過一個月的折磨，明徹發誓就算這玩意真的是金手指，他也會丟在茅坑裏去，然後自己再加點料讓這玩意埋得更深一點。

康斯坦丁醫生很肯定的點點頭：「沒錯，你真的有病！」

「對，沒有錯，你來找我看病，那肯定是有病了！」

老醫生努力直其腰桿，似乎想要讓明徹信服自己的醫術。

但他上下打量一下面前的少年，旋即又有些意興闌珊。

這少年面容倒是挺英俊的，雖然被失眠折磨許久，以至於身形有些消瘦，但是眼中藏有一股不易察覺的野性。

只是一身棕色的麻布衣服暴露了這個少年的真實身份——不知名鄉下冒出的土包子。

「好像最近貴婦圈都挺流行這種小狼狗的……」

康斯坦丁嘀咕一句：「可惜我不是老玻璃！」

「什麼，你不會製作玻璃？醫生您開什麼玩笑，您竟然在考慮製作玻璃的事情？您是醫生，不是工匠！」

明徹臉一黑，雙手握拳，恨不得立即起身離開。

「不，孩子，請不要質疑我的攻匠身份……」

聽到康斯坦丁的話，明徹已經氣呼呼地離開，只留老醫生惋惜地看着自己自己雙手。

「什麼玩意，這個世界簡直就是糟糕透頂了，我……太倒霉了！」

明徹狠狠地抓了一把自己的腦袋，然後又有些氣餒地看着周圍矮小破舊的石頭房屋。

五月的陽光很大，空氣中帶有一股炙熱。

他卻覺得很冷，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寒冷。

詭異的聲音已經折磨得自己無法入眠。

每當自己要入睡的時候，那腦海的聲音就會變得格外喧囂，彷彿成千上百個教士在對着自己念經。

「不行，好不容易有一次重生的機會，我不能就這樣浪費掉！」

「大麥鎮的醫生不行，我就去斯托夫城，

聽說城市裏有高樓大廈，那裏的醫生說不定會有辦法。」

明徹目光閃爍這光芒，儘管身體很疲倦，但是他仍舊咬咬牙站起來。

「年輕人，我允許你侮辱我的攻匠身份，但我絕對不允許你侮辱我的醫術！」

明徹一驚，原來不知何時，老醫生康斯坦丁出現在自己的身後。

不過他並沒在意，只是撇了撇嘴。

「拿去吧，這是我秘制的藍色夢魘，當你想要入睡的時候，取出一片放在陶碗裏，然後陶碗放在油燈上就行了。」

「我保證你可以睡個好覺！」

康斯坦丁醫生似乎很生氣，直接將巴掌大小的黑色布袋丟到明徹的懷中，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明徹還在發愣，他想起什麼，連忙追上去，但是剛跑起來，就發現一個身穿緊身皮甲，溝壑如淵的藍色頭髮女子憑空出現在他面前。

然後明徹猛然感覺一股柔軟充滿自己的胸膛。

再然後自己就被彈飛了。

一屁股坐到地上的那種。

藍色頭髮女子居高臨下，瞥了一眼明徹，冰冷地吐出一個字：「滾！」

明徹似乎被撞懵了，過了一會兒，他雙手撐地，仰頭看着面前如同山峰一樣屹立的女子。

「那個，我還沒有給錢呢。」

「不用了，我替你給！」

藍發女子微微一愣，似乎有些詫異，不過些許詫異之後，她從身後緩緩拔出一把銀光閃爍的彎刀。

明徹終於反應過來。

「我靠，莫非是老鬼的仇家來尋仇了，給錢還是算了吧，就算我有命給，他也沒命花。」

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明徹果然從心而為。

他頭也不回，一路小跑出了大麥鎮。

哪怕身後傳來劇烈的爆炸聲，他也沒有停下腳步，反而跑得更快了。

他一路用兩條腿有走了三四公里路，回到居住的橡木村時已經接近傍晚五六點鐘。

剛入村，明徹就感覺後背有七八九雙眼睛看着自己。

他也十分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無非是穿越過這一個多月來自己的異常表現讓村裏人不停地指指點點。

明徹並沒有心思管這些。

哪怕自己老爹給自己定下的娃娃親被拒絕，明徹也沒有心情喊出什麼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豪言壯志。

「三十年？呵，再這樣下去，能活到三十歲就謝天謝地了。」

廚房裏，二姐、四妹再跟母親小聲爭論着什麼進城打工，髮廊招工，戴安娜一個月賺兩塊金馬令之類的話題。

父親跟大哥扛着鋤頭從地里剛回來，看到明徹后，他們臉上多了一絲愁容。

五弟原本嚷嚷着村長家小孩手裏的玩具很好玩，口中嘟囔著也想要一個。

但是看到父親還有大哥的情緒不對之後，他果斷抱起還在地上爬的六妹溜回自己的房間。

一家人的晚飯簡單且沉默。

明徹看出不對勁，加上想要試驗一下康斯坦丁給的東西有沒有用，於是果斷吃了幾口以身體不適為由閃人。

他剛離開，屋子裏就傳來二姐與父親的爭吵聲。

明徹隱約聽見自己的名字也被提及。

他沒時間在意這些，趁著天空還有一絲光亮，快步走到五十幾米之外的小木屋。

原本這個小木屋是留給大哥結婚用的。

可是從自己穿越后，自己一直住在這裏。

「倒是讓大哥失去了幸福……」

略微愧疚一秒鐘，明徹點燃煤油燈，然後取出一個缺了口的小碗放在上面。

他又從黑色布袋裏取出一片完整的藍色葉子。

藉助燈光，他發現這葉子本身並不是藍色的，只是表面附着一層藍色的晶體。

「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希望有用吧。」

明徹將布袋丟到床頭的柜子上，然後用手在陶瓷碗上方感受了一下熱度，沒有任何遲疑，他將藍色葉子放到碗中。

隨着葉子被加熱，陶瓷碗中冒出一縷藍色的煙霧。

明徹猜想葉子應該正在產生安眠的效果，於是立即躺到床上。

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準備入睡。

腦海的中的聲音一如往常，-漸漸變得巨大又嘈雜。

可這一次……

又漸漸的，聲音又變得溫柔、模糊。

「一神之下，終生平等！」

「沒有錯亂的序，永恆不朽的一……」

「一、一、一……」

「序、序、序……」

「為了一，為了序，我願意付出一切……」

「跟我一起，為了一，為了序，我願意……」

「咚咚咚！」

一陣有序的腳步聲將明徹驚醒。

黑暗中，明徹捂著腦袋，一邊心有餘悸，一邊破口大罵。

「該死的老鬼，賣給我的東西根本沒有用，還好我沒有給錢，不然就虧大了！」

「咚咚咚！」

他這是才發現，剛才不是腳步聲，而是敲門聲。

「誰啊，大晚上的裝鬼嚇人嗎？」明徹很不爽，爬起要去開門。

走到門口時，卻瞥見窗外站在三個黑色長袍。

他們左手提着油燈，右手拄著拐杖，站在自己的窗口。

一動不動的站着！

明徹心中頓時生出疑惑，他右手感受到圓形把手的冰冷，原本正要扭動的手腕頓時僵住了。

「不對，我穿越了！」

「這不是我家，我家沒有這種銅製把手！」

於此同時，天空一道閃電劃過。

一閃而逝的光芒清晰倒映出三個黑袍之下的面孔。

那是三具被挖掉眼睛的青白色乾屍。

就在明徹驚恐之時，三具黑袍乾屍扭動僵硬的脖子，轉臉看向房門口的明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