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且隨風雨前行，身後亦需留心

夜幕降臨，清朗的夜空中只有稀疏的幾點星光在指引著方向。

密密麻麻的霜狼氏族臣屬們擠在冰霜森林樹木之間。身影綽綽，一個不小心還擊碎了幾段冰凌，清脆的敲擊聲音好似一縷青煙被濕冷的風裹挾著吹向空島的邊緣。

以月為首的霜狼氏族成員們在狂風呼嘯的空島邊緣久久矗立着，守候着待歸的遊子。

「嗷嗚！」

雪象王長鼻捲起積雪應和，噴灑在空中表示祝福。

所有霜狼氏族所屬都仰望着遠掛在天邊的星辰翹首以盼。熱氣球的火焰在漆黑夜空之中孤燈如豆。

觀測了好幾天天氣，什麼天上魚鱗斑，什麼空氣對流，什麼濕度，什麼風向...

終於，周凡帶着小白踏上了飛躍空島的征程。

周凡以出發口為起點垂直向冰雪空島內陸走很長一段距離，測算一個十字交叉的點，絲線捆綁在巨石上來保持筆直朝向下一座空島。

線的頭端，周凡在熱氣球兜子裏小心操作著皮製小帆和添加柴火，控制熱氣球的行進方向和上升速度。

從狂亂的風旋之中掙脫而出，熱氣球掀開道道雲層的覆蓋，映入周凡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漆黑夜幕，彷彿輕輕一觸碰就會碎掉。星辰也不再躲藏，在周凡的指尖跳躍，彷彿可以摘落在手中。

雲層之上，天空之下，一片冰冷寂靜，只有幾縷微風吹拂。行進了兩個晝夜，周凡和小白都出現了一些身體反應。

高處缺乏空氣的條件開始令周凡感到頭暈目眩，想要噁心嘔吐。稀薄冰冷刺骨的空氣讓周凡的肺腑刺痛無比，卻還是因為求生的本能不得不大口吸入。

周凡安撫著小白，投喂著食物，熱氣球上升的高度快要到達小白以往訓練時候所能承受的最大極限了。

微微皺眉，眼神一凝，周凡卷帶着剩餘的物資抗在自己身後，拍了拍小白示意出發。

伴隨着一聲高亢的鷹啼，一抹銀白色的巨大身影從熱氣球上飛射而出。周凡和小白披戴着星光與微風作伴，急速飛行的殘影在雲層之上掠過。扇動巨大鐵翼飛行的小白帶起了一陣氣旋攪動着身下的雲層，不屑留下痕迹。

一瞬間畫面里只剩下因風倒卷的熱氣球，孤零零地開始下墜，沒入雲層。

又是八個晝夜。

雲層之上，小白扇動翅膀的動作不復之前幾天的有力，甚至還能帶着周凡在雲層里盤旋倒掛嬉鬧。

一聲脆弱的鷹啼之後，周凡揪了揪小白的銀羽示意自己知道了。站在小白背上的周凡心裏思忖著接下來的計劃。不同於迎面而來摧殘黑髮的狂風如此張狂跳躍，周凡心裏升一片陰雲。

依稀聽到雷電的挑釁，周凡向下看去是一片正在不停翻滾的濃重烏雲，彷彿張開着攝人的巨口，摩擦著閃電的獠牙嘲弄上方早已虛弱不堪的獵物。

聽着小白粗重的吸氣聲音，周凡眼神透露出決然，雙腳張開，輕點小白的背示意他調整飛行姿態保持穩定。

下一瞬，吸噬著星光的漆黑長矛御風激射而出，在周凡眼裏瞬間化為一個黑點消失不見。

隨着小白的體力逐漸不支，黑雲終究還是吞噬了周凡和小白。翻湧的烏雲之下，驚天闢地的閃電之間。剎那的電光一閃而過，照見盤坐在小白身上的周凡。

雪白的皮裘在身後迎著風雨翻飛，一身漆黑鱗甲在雨水沖刷之下更顯威重，周凡好似操弄閃電的魔神一般，搏擊風雨。

近看，

雨水打濕的如墨短髮不復張狂，全部倒卷腦後。

陰沉的雙目睜開，淵渟岳峙。

感受着絲線的延伸和漆黑長矛的飛行狀態，周凡心裏更加的低沉，倒映在四周是怒卷的狂風，凄厲的黑雲，翻滾的烏雲。

終於，長矛失去動力開始拋物線下墜，帶動了絲線。

下墜，下墜。

急速下墜的氣旋卷帶着風雨和閃電，漆黑長矛劃破厚重的雲層，攜風雷之勢劈入陌生空島的大地，驚走一片正在休憩的動物。

矛身上的水漬像龍蛇一樣蜿蜒而下，深深嵌入大地的黑色長矛矗立着，巍然不動。

另一邊，周凡在遙遠的另一端控制着絲線。

心神恍惚間，周凡察覺到絲線的緊繃。

「到了！」閃電劃破心中的陰雲。

按捺住心中的激動，周凡揪了揪已是強弩之末的小白，示意他做得很好。

十指並用，將小白在下墜過程中用絲線捆綁貼身帶着。周凡順着傾斜而下的緊繃絲線開始滑行。

滑行過程中，失去了小白的飛行支撐，絲線在周凡身後開始變得輕飄飄的。無力的絲線漸漸追上了想趁機佔便宜的周凡。

無奈，周凡只能在享受了片刻滑行的快感之後在愛莫能助的絲線拉扯下開始下墜。

「又要爬了！」

終於，在一片狂風之中晃蕩爬行在絲線上的周凡感受到了絲絲水汽，聞到了久違的土壤的芬芳。在狂風驟雨間睜開微眯的雙眼，周凡在風雨和烏雲遮掩下看到了新空島的身影，定睛一看。

瞳孔一縮。

草！別誤會，是真的草。

烏雲之下，一片漆黑籠罩在空島之上，周凡藉著閃電的光亮，看到了一抹久違的綠色在風雨中向自己搖曳招手。那是一片草地，廣袤的草地。

最終，周凡和小白成功登陸新的草原空島。這一可以追溯到周凡降世以來的漫長而又艱辛的旅程終於邁出了堅實的一步，真正意義上的一步。

雷聲和閃電偃旗息鼓，烏雲也悻悻退去。暴雨擦拭過後的夜空更加清朗，星辰點綴顯添柔和唯美。

雨後微風輕輕，細雨綿綿，霧氣氤氳的草原空島上。徐徐微風撩撥著細碎地散在眼前的頭髮，周凡久久地站在邊緣，仰望遠方的夜空。

想到自己種種經歷和困苦，咬牙切齒之後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大聲地喊叫起來：

「啊哈哈哈哈哈哈！我成功了！...」

發泄良久，激昂的情緒如海浪翻湧要回到大海。

收拾好情緒，周凡解開捆綁小白的絲線，示意他原地休息片刻。自己則踩着濕重的草地，掠入夜色之中。

從被標記好的登陸口出發，沿着絲線深入草原空島，周凡找回了自己釘入大地的漆黑長矛，做好標記。將絲線換著捆綁在散落的巨石之上。思索片刻，考慮到霜狼氏族的身材，還是拆開捆綁的絲線持矛繼續向前掠去。

看着四周在夜色之下正常生活的動物們，周凡一陣驚奇，差點忍不住駐足觀看。三三兩兩巨大的長頸鹿。瘦弱狡黠，成群結隊的獵狗。形單影隻，龐大粗壯的水牛。

是你么？牛哥？

一種植物，這個世界的動物體型還真是一言難盡啊！大的大，小的小，真別緻！

搖搖頭，不管不顧地繼續前進許久，周凡終於找到了一片下陷的地形，一處斷崖。扯着絲線迂迴攀上斷崖，周凡將絲線纏繞在斷崖之上。搞定好新的錨點和標記，周凡提矛回返。

許久，周凡初步勘察之後，狩獵回來。吃飽喝足，準備好足夠的物資之後，周凡和小白開始沿着絲線回返。

夜空之下，一片寂靜的黑暗之中，藉著點點星光能夠瞧見周凡的身影。雙臂一張，雙腿一前一後，臨空而立。絲線微不可查。

感受着微風，周凡心頭一改來時的凝重，這返回的路程快要過半，一切安好。

「索哥，你不太行啊？！（人前顯聖Gif）不是說死亡如風，常伴吾身么？」

「且隨風雨前行，身後亦需留心。」

「咦？不對啊，索哥，我身後剛剛看了沒東...西個屁！！」

「吱吱吱吱...」

一陣尖銳聒噪的聲音傳入耳朵，周凡調整姿勢往後一看，瞳孔一縮。

一團比漆黑夜色更加可怖的詭異黑影從身後襲來。

「一種植物！怎麼會有這麼多蝙蝠？！」

周凡將小白護在身下，不敢把他放出去，怕被如此數量龐大的蝙蝠群直接吞噬殆盡。被籠罩在蝙蝠群里，吊在絲線上的周凡不復剛才的輕鬆寫意，揮動着長矛擊殺瘋狂襲擾自己的蝙蝠。搖晃閃躲著蝙蝠的突襲，眼睛一瞥，發現蝙蝠正在撕咬着身下新鮮的還帶汁兒的食物。

「淦！原來是被這個吸引來的！可，我也不能丟了啊，直接丟了的話吃啥？」

正無奈的周凡靈光一閃。

「沒有大地了！」

【兩儀靜止領域】發動。左右絲線捆綁飛刃旋轉揮舞，不再受到臂展制約。

巨型兩儀靜止領域外狂風大作，甚至形成了兩道氣旋龍捲。從未見過此等陣仗的蝙蝠群一靠近，就開始被兩儀靜止領域的死亡界限無情地收割著生命。

一隻又一隻蝙蝠折翼下墜而去。一時間，領域外鮮血翻飛，絕望的嘶啞聲一陣狂亂，而領域內，周凡倒懸空中，巋然不動好似手握颶風的神明。

我於殺戮之中盛放，亦如黎明中的花朵。

廝殺一番后，被咬的不成樣子的食物，被捆綁的小白，周凡次第吊在絲線上。

橫吊在空中的周凡大口喘著粗氣，額頭全是汗，汗水打濕了全身，無力地墜著腦袋，頭髮凌亂披散。向下看去，安然無事的小白注意到周凡的眼神啼叫着回應。

「來時沒有遇到這群蝙蝠，-難道是因為高度過高這群蝙蝠飛行高度有限么？到底是哪裏來的？」周凡一邊切削著被蝙蝠撕咬過的食物邊緣，一邊思索道。

經此一役，吃飽喝足休息片刻，再次出發。

冰雪空島在望，周凡盤坐在小白背上，長風獵獵，銀白身影在夜空中掠過，迎風飛翔。

塤聲響起。

「嗷嗚!」

「嗷嗚！~~~」

在冰雪空島邊緣守候着的月，黑和藍都嚎叫着。溫馨的舔舌頭攻擊之後，一片溫馨的致意和問候。又是一番準備和波折之後，周凡帶着霜狼氏族沿着絲線滑行。

終於，昏晨交際之時，霜狼氏族全體登陸草原空島！

站在邊緣又是回望，微不可查的絲線延伸至遠方。

「究竟有多長啊！」周凡一陣感嘆。

修整一番之後，周凡回到斷崖處解開纏繞，意念一動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回縮絲線。極致的痛苦蔓延全身，疼痛開始像螞蟻一樣噬咬，從胸腔開始襲上周凡的頸部，大腦。

「太恐怖了！這回收速度！」周凡咬緊牙關，痛苦地面容扭曲。持續了一會兒，絲線回收完畢。周凡也因精神消耗過大，力竭倒下。

草原上的微風掠過青草，撫摸著周凡的臉龐，撩撥着他的眉眼和碎發。漆黑如墨的柔和夜色下，霜狼氏族在溫暖的篝火旁休息，在在藍的懷裏，周凡沉沉睡去...

穿越漆黑的夜空和冷冽的風雪。在遙遠的另一端，雪峰之上，霜狼氏族洞窟的牆壁上有一副「全家福」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