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遭遇

時間往前推移一小段……

伊蘭和加爾德停下了腳步，在他們面前，是一具高度腐爛的動物屍骸。

「什麼鬼東西。」伊蘭用袖口捂住鼻子，以此隔絕掉撲面而來的惡臭。

從早到晚，他們兩人猶如無頭蒼蠅般在山谷里遊盪，大半天下來毫無所獲，這讓伊蘭憋了一肚子氣。

他立直身軀，法杖之上，魔晶內的濃霧開始了劇烈地翻滾。

一道火光隨之而來，火焰從杖尖噴涌而出，地上的屍骸頃刻便被燒作了灰燼。

加爾德眉頭緊鎖，他並不指望在雷亞山脈找到他想要的東西，但這般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也確實有些出乎了他的預料。

「等等，加爾德，你看這是什麼。」

剛泄完憤的伊蘭卻像是有所發現，他的法杖指向了那堆殘渣，有一抹幾乎不可見的淺藍色液體正從表面緩緩滲入其中。

根據以往的經驗，伊蘭從懷中掏出了一塊金屬刻度表，可指針仍停留在一個極低的位置，這是附近魔力濃度處於低位的體現。

但伊蘭現在也顧及不了太多，他放下法杖，雙目緊閉，把手平放在了殘渣的正上方。

在伊蘭的腦海中，周遭的一切從此刻起都消失了。

他的生理感知開始變得模糊不清，他無法再嗅到空氣中的苦臭味，林間沙沙作響的雜訊也歸於沉寂，他甚至無法感受到身上衣物所帶來的包裹感，外界環境對感官的反饋都被意識所屏蔽，進而轉換為了抽象且又雜亂的顏色。

這是最為典型的冥想，一種法師能對魔力更為敏感的狀態。

掌心之下，那抹淺藍色的液體從殘渣的間隙中重新溢出，又憑空升起，凝成了一滴僅有麥粒大小的水珠，在空中不停地涌動。

「魔力封閉做得很好，」不知何時，伊蘭重新睜開了眼睛，對站在他身後的加爾德說道：「幾乎不存在魔力的逸散。」

「你的意思是……」

「很像大師的傑作，不是嗎？若不是親眼看見，很難想象會有人做到這樣的封閉水平……」

伊蘭拿出一個拇指大小的玻璃瓶，全神貫注地控制著掌心的這滴淺藍水珠落入瓶中。

「你來保管好它，等回去后我們再分配此行的收穫。」

「……好的。」伊蘭想了想，沒有拒絕加爾德的提議。

加爾德扯了扯自己的長袍，讓下擺不至於整個拖到地面上，又像忽然有所感應，他和伊蘭一齊望向了遠處。

「山脈里出現魔力波動，強度大約在三階左右。」

昆寧鎮守備所的監控室，一台巨大的魔力偵測裝置發出了嘟嘟的聲響，上方的信號燈不斷閃爍橙光。有人立馬起身彙報，信息在流水線般的工作中向外逐層傳遞。

「真是的，都到下班時間了，那些愚蠢的冒險者從來都不會讓人省心。」

辦公室里，正在整理資料的傑弗里罵罵咧咧地嘟囔著。

在辦公室門口，一名身披法袍的女人正斜倚在門框上，雙手抱胸，安靜地看他收拾東西。

「好了，夏莉，我馬上就走。」傑弗里把最後一摞資料收進抽屜，向門前的女人示意，「話說你知道這次是什麼情況嗎？」

被稱作夏莉的女人搖了搖頭，她仰頭望向天花板，露出了白皙的脖頸：「隊內不和、分贓不均、殺人劫道……也就這些事咯。」

「沒有你說的這麼嚴重吧。」傑弗里勉強笑了笑，問道：「就我們兩個人去嗎？」

「真正的老油子早就提前溜啦，

」夏莉語調很是輕快，「你知道嗎，在守備所里有一個傳言，那就是——」

她低下頭神神秘秘地對加爾德說道：「麻煩總會找上最後一個留下來的人哦。」

明明就是不想做事、相互推諉吧！

傑弗里只能在心中如此無奈地吐槽。幾個月前他才來守備所里任職，單單是整理各種資料都快讓他忙死了。

他看向了夏莉，只見她整個人就差沒把「無所謂」寫在臉上，彷彿對這種事提不起任何興趣。

「咳咳，」

感受到傑弗里的目光，夏莉握拳輕咳兩聲，語氣終於帶上些許嚴肅：「記住，如果出現了我們難以應付的情況，先走為上。」

說罷，夏莉便邁步離開辦公室，傑弗里連忙緊跟了過去。

他們沒想到的是，還有兩個不速之客也正往這個方向趕來。

森林中，法師二人組顯然是不太適應這濕滑的泥土，不一會兒便弄得滿身泥濘，現在不得不減慢腳步來防止摔倒。

「我們剛找到很可能關於伊文斯的線索，那邊就產生了魔力波動，你不覺得太巧了嗎？」

「是的，可也應該考慮會不會是其他的原因……」加爾德的眼神晦明不定，但他心中對此行也懷抱期待。

像伊文斯這樣的傳奇法師，藏在這裡的財富即便只剩分毫，對他人來說也是一份很可觀的收穫。

……

暮色已至，在雷亞山脈中忙碌了一整天的冒險者們正陸續返程，在昆寧鎮中開始了這一天的夜生活。而對某些人來說，等到夜晚，戲劇才會真正拉開帷幕。

傑弗里提著一盞熄滅的油燈，在黑暗的林蔭中摸索著前進。夏莉就跟在他的身後，放低了身形。

他們已接近了魔力波動傳來的地點，在這附近有一條溪流，潺潺的流水聲不斷從耳邊傳來。沉下心去，隱隱還能聽到模糊的，時有時無的交談。

有人！

傑弗里看向夏莉，後者向他無聲點了點頭，兩人朝前再走了一段距離，果不其然發現了兩名身著法師長袍的人，其中一人正蹲在地上，像是在檢查著什麼。

看著不太像冒險者的衝突啊……

「現在怎麼辦？」

傑弗里是頭一次處理這種事情，他有些迷茫。

「過去問問，想想你幾個月前的培訓。」

這話讓傑弗里有些頭疼。對他來說，他更寧願搶先出手掌握主動，而不是按照守備所的條例，冒著風險和這些不明身份的人交涉。

但當傑弗里還在躊躇時，卻感到身後的夏莉正用一根涼涼的、像冰一樣的東西戳著他的後背，他只好無奈地點亮油燈，從樹後走了出去。

「你們是誰，在這裡幹什麼？」傑弗里大聲說道，緊接著提高了音調：「我是昆寧鎮守備所的人，馬上出示你們的身份信息！」

對面兩人在燈光亮起時就看了過來。他們適時向後退了幾步，在聽到傑弗里表明身份后，那名手持法杖的人才開口回應：「我們是北因斯頓的註冊法師，這次是來雷亞山脈尋找一種稀有的魔法材料。」他同時打開了一卷羊皮紙，向遠處的傑弗里展示。

可他的話音剛落，兩邊就不約而同地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

在短暫而又略顯尷尬的沉默后，空氣中才響起加爾德咬牙切齒的低吼聲。

「因斯萊克行政區……伊蘭，你個蠢貨，北因斯頓……是黑汀王國的……」

傑弗里也未曾想過，這片常在歷史書中提到的，奎伯因王國三十年前所失去的領土，能以這種形式，再次出現在他的生活中。

黃昏下，煙霧驟濃，傑弗里只看見前方有火焰騰空而起，正向他烈烈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