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法術記憶
清晨。
卡爾今天睡了個懶覺，起得比平常稍晚一些。
餐桌上放著兩片麵包，和半杯有些涼的牛奶。尤利婭女士正在屋外清理牆上的青苔，她的不遠處架著一個小爐，熱氣撲撲地從蓋邊冒出。
「我先走了，尤利婭女士。」卡爾用完了早餐，走出屋外，對著身形有些佝僂的老人說道。
「好，」尤利婭女士就如往常一般地回道，「一路上注意安全。」
卡爾沒再多說，他推開籬笆上的小門，沒有回頭，快步離開了。
昆寧鎮雖然不小，但畢竟也只是一個鎮級行政單位。沒過多久，卡爾就到達了昆寧鎮的西北大門，在守衛簡要核實了一番他的身份信息后，卡爾便再次進入了雷亞山脈的地界。
山野間清冷的晨風撲面而來，卡爾隱約感覺自己又回到了最初醒來的那刻。那時，他還以為這又是一場美好的夢境，他再次獲得了一副健康的身軀，能讓他在這天地間自由奔跑，感受落葉和青草上微妙的觸感，直到精疲力盡。
他閉上眼，在心底默數五聲后，又重新把眼睛睜開。
眼前的景象沒有任何變化，世界依然是這個世界。
「嗚！」
卡爾高舉雙臂，突然神經質地亂叫起來，少年稚嫩的聲音在山間回蕩。
「哦——喔喔喔喔——」
些許離別的傷感在他心中正漸漸淡去。
……
「什麼聲音？」
雷亞山脈的某處，一個杵著法杖的老者表現得有些疑神疑鬼。
「小孩的叫聲。」
另一個身披黑袍的人回答道。他的年齡看著與身旁的持杖老者相差無幾，但聲音卻中氣十足：「大自然對孩子來說總是充滿了樂趣，伊蘭，這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無知者無畏。」被稱作伊蘭的持杖老者低哼一聲，「伊文斯在這裡到底留下了什麼？」
「沒人知道，伊蘭。我只是收到了一個可靠來源的情報，說他曾在這裡有過活動痕迹。」
「拉法埃萊·加爾德，」伊蘭的語氣中帶著些不悅，他右手握緊了法杖，魔晶里火紅色的濃霧正在緩緩流轉，「不要試圖欺騙我。」
寬厚的法師袍把加爾德整個人都包裹在裡面，也許是長袍里塞了太多東西，導致他的下擺隨走動而來回搖晃。忽的一陣冷風吹過，加爾德跟著打了個寒顫，他用手拉了拉長袍，把自己裹得更緊了。
「等著吧，」他聳肩道，「會有收穫的。」
……
正午時分，卡爾回到了「隱秘山洞」。
他把那些常規的魔法材料用許多個小布袋分門別類地裝上，再打開山洞深處的小暗格，同時把他背包里早已備好的瓶瓶罐罐取了出來。
「這一瓶……白紋樹根，這一瓶里要裝……」卡爾看了眼他標在蓋上的字跡，「……謝莫恩巨葉的主脈……」
說著，卡爾把切分成節段的巨大葉脈放進了瓶子里。
在這個世界上，法師將他們自身具有的力量定義為「法力」，而位於人體之外的，則是「魔力」，法師需要通過法力來調動魔力，完成施法。
可這一規則之下也存在著例外，某些法術——例如卡爾之前使用的熒光術，是能在不依靠法力的情況下完成施放的。
「當然，以這種方式施法無法涉及高階的法術，即使是可以成功實現的低階法術，往往也需要花費數個小時進行準備。」
一邊回想著書中留下的註解，
卡爾一邊將瑛雀花在研缽里碾碎，然後倒入裝有綠色試劑的器皿中。
他不需要去考慮準備所要花費的時間，也不需要考慮這種施法手段的實用性如何。
只要能成功，那就夠了。
卡爾把昨天剩下的翡茵點燃，讓山洞裡保持舒適的溫度，再用樹枝和鐵絲搭了個簡易的火架，把兩塊黝黑的石塊放了上去。
火焰烘烤著石塊，天空也緩緩覆上了夜色。卡爾早些時候就把此次施法要用的材料都處理完畢，此刻正在山洞裡借著火光靜靜地溫書，過會兒便側過頭看一眼石塊的情況。
之前外表還是漆黑的石塊已轉變為了銀灰色，透過一些裂開的微小縫隙還能看到裡面白凈的內核。
「應該和預想的時間差不多。」卡爾心裡有個大概的估計。
他算好時間，預先出去了一次，仔細排查了山洞的周圍，在確定沒人之後才借著月光返回洞中。
此時，火架上石塊的銀灰表層正不斷脫落，露出了其中雪白的結晶。卡爾目不轉睛地關注著它每一個細微的變化，直到結晶中彷彿有一股透明的霧氣逸散而出，灑落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上，發出了「呲」的一聲，火光下壓，整個山洞裡顯得更為暗沉。
卡爾伸出手去，試探著碰了一下火焰上的白色結晶，指尖上傳來的正是預想中的冰涼觸感。這讓他心中有些興奮，另一隻手也跟著握緊了拳頭。
順勢將結晶捏入手中，卡爾帶著其他的魔法材料離開山洞，來到了山洞下方那片布滿陷阱的空地上。
他先是將裝有瑛雀花和綠色試劑的瓶子小心翼翼地放下，再把其他的魔法材料依次放入。緊接著，卡爾大口吸氣，把兩塊結晶扔進了瓶中，然後立馬轉身狂奔遠離。
綠色試劑內部，有冰晶正以緩慢的速度凝結，-可在觸及到臨界點之後，凝結的速度又徒然加快。
「嘭！」
剛跑到洞口，卡爾就聽到了玻璃破碎的聲音。他轉身回望，看到剛才放著試劑瓶的空地上，憑空出現了一團巨大的冰晶，不斷有尖刺從其表面突出，就像要掙脫某種束縛一般。
這是瑛雀花的抑制效果正在發揮作用，但瑛雀花的效力已快接近極限了。
卡爾瞪大了雙眼，注視著這場法術的整個過程。
某一刻，空地上的溫度驟然下降，有冰霜在地面上、在那些零散的樹木上逐漸蔓延。
又是連續「嘭」「嘭」的響聲，冰晶猛然碎裂，隨之而來的是大量冰片與冰刺，攜著巨大的動能向外激射。
接連有樹木在被擊中后應聲倒地，而那些沒受到阻礙的冰刺，則是飛向更遠的地方，在長距離的飛行后，最終扎進濕潤的泥土當中，只露出了尾部的一小截。
卡爾站在洞口，看著這不遠的一幕，時不時會動身去躲避些飛來的冰刺。
在他腦海之中，那一個於前天夜裡黯淡下去的方格早已重新點亮。方框內，有一副「畫像」被徐徐勾勒，正是空地上冰芒飛濺的場景。
多年以前，卡爾在按照書上的內容，嘗試書中那些所謂的法術時，便發現了他能「保存」這些法術，將它留在自己腦海的方格中。
這天賦般的能力，被他稱作「記憶」。
「搞定！」
輕吹了聲口哨，卡爾整個人終於放鬆了下來。
他拉上石門，消失在這片山野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