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往事與離別
「我……還是覺得，你應該成為一名騎士，而不是法師。」
「……」
「法師，也許很強大，但……就像科特妮那樣，她甚至……」
「她只是信了不該信的人。」
奧尤酒館里，卡爾看著面容感傷的萊恩，抿了一口身前的橙汁。
萊恩將手中的啤酒一飲而盡，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卻又是像忘記想說什麼，在四周異樣的目光中只好悻悻坐下。他把手埋進頭髮，眼眶微微發紅。
「別想這些了。」卡爾伸過手去拍了拍萊恩的手臂，試著安慰他一下。
這個世界上，人類法師的誕生距今僅有百餘年的歷史，但也正是這一新生的職業，打破了這片大陸戰爭天秤的平衡，甚至在猩紅之年摧毀了非人種最後的希望。
不過，法師對魔法材料的依賴，以及施法所需的時間，都導致了他們本身的高度脆弱，近百年來，更不乏中階乃至高階法師，在某些情況下被普通人徒手殺死的例子。
現在還未到夜晚，酒館里也比較冷清，只有三三兩兩的人在低聲交談，如此安靜的氛圍讓卡爾感到有些尷尬。
好在沒過多久，酒館的大門就再次被人打開，卡爾抬頭尋聲望去，看到一個留著黑色短髮的熟悉身影正推門而入，在發現卡爾後，又蹬蹬蹬地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多爾頓告訴我你們在這裡，」長得並不高的黑髮少女顯得威風凜凜，俯視著桌邊的兩人：「他怎麼了？」，少女指了指趴在桌上哼哼唧唧的萊恩。
「科特妮。」卡爾回應得言簡意賅，又下意識地抿了一口橙汁。
「哦。」
她搖了搖萊恩的肩膀，發現並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后，便拉過他的手臂，一把將萊恩扛在身上。
「那我們先走了。」
「再見。」
卡爾眼角抽動了一下。
黑髮少女就這樣大大咧咧地扛著萊恩從酒吧走了出去。
很顯然，奧尤酒館里的服務員與熟客們對這一幕早已見怪不怪了，只是卡爾還是會對這種怪力少女肩抗兩米巨漢的場景感到目眩。
真是個神奇的世界，他內心如此感慨道。
「嗝~」
大杯橙汁逐漸見底，露出了一層未能完全融化的薄糖，卡爾摸著肚皮打了個舒服的飽嗝，在心裡默默向提前買好單的萊恩表示感謝后，也起身離開了酒館。
他還有一件事要做。
卡爾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閑逛，偶爾發現一些有趣的小物件，他便出錢買下。直到夜幕將近，他才停在了一座有些許老舊的小屋前。
深吸一口氣，卡爾曲起雙臂，轉動肩膀、再舒展，如此反覆，就像拳擊手上台時做準備活動一般，試圖藉此來緩解一下心中緊張的情緒。
等會兒我可以先向尤利婭女士表示感謝，再送出準備好的禮物，然後再把我……
「啊！哈！」
他張開雙臂吼了兩聲。
「你在做什麼呢，小卡爾？」
一道老邁的聲音在卡爾身後響起，語氣中帶著疑惑，卡爾搖擺的手臂隨之僵在了空中。
說話的是一名已染上鬢白的婦人，她走至卡爾身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別在這兒傻站著了，快進屋準備吃飯。」
卡爾全身忽的放鬆下來，他拉開門走進屋內，前方熱烘烘的壁爐正散發著溫暖的光芒，卡爾轉過身去，身後的老婦人也剛好關上了門。
掛在牆上的簡易魔法燈像是出了些故障，
時明時暗，可以看到老婦人的左臉有一道垂直拉下的巨大疤痕，隨著燈光一同閃爍。
卡爾倒沒有去在意這些，「我先去把燈修好。」他說，然後端了一個高腳椅，把自製的魔法燈取了下來。老婦人也沒有多言，提著手裡的菜籃子便走進了廚房。
沉悶的氛圍一直持續到晚餐過半，卡爾選擇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猶豫地開口說道：「我……明天就要走了，尤利婭女士。」
說罷，卡爾便繼續撥弄起了餐盤裡的蔬菜。
「是去上學嗎？」尤利婭女士像是有些恍惚，沒等卡爾回答，又接著自顧自地說：「是呀……上學，你應該去上學……」
「不要總待在這個地方……你的才能，是能有一番成就的……」
尤利婭女士這樣說著，對卡爾笑了笑。
「我以後會回來的。」卡爾脫口而出道。
對卡爾來說，尤利婭女士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給予他家人般溫暖的人。有時連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何尤利婭女士能對他有著如此毫無保留的信任和善意。
看著卡爾又沉默著不知在想什麼，尤利婭女士摸了摸他的腦袋:「你早就告訴過我了，不是嗎？況且，以後盧恩和伊沃尼這些小子也會來陪我的。」
「以後一個人了，也要好好地……生活，卡爾。」她笑著補充道。
「嗯……你也一樣。」
之後兩人如往常一般，在茶餘飯後閑聊著，尤利婭時不時還會提起卡爾剛接觸魔法材料時發生的糗事，卡爾當然是記得，兩人便哧哧地笑了起來。
窗外燈火漸熄，時間也無聲息地流逝，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深夜。
黑暗中，卡爾望著眼前的天花板，睡意漸起。他把枕頭從腦袋下取了出來，蜷抱在胸前，回想著過往的事情。
他剛到這個世界時，即使「隱秘山洞」可以提供庇護，但缺乏食物這一情況卻時刻伴隨著他。而每當黑夜來臨時，他也只能孤身一人藏在漆黑的山洞中，聽著野獸的嚎叫聲，難以入眠。
他曾經試圖去尋找人類的蹤跡，沒想到卻因此在這片森林裡迷了路，以至於連返回山洞的路都找不到，這是他這一生中最為困難的時刻。好在之後被尤利婭女士發現，讓他不至於在這片森林孤獨地死去。
他跟著昆寧鎮的本地人學會了很多，包括如何在這山野間尋路，如何辨別動物的蹤跡，如何去判斷山脈的天氣……藉助著那本無名書的知識，他很快就能獨立地養活自己，甚至一些想要掙些外快的同齡人也會跟著他在山裡找尋些能賣錢的魔法材料。
他通過尤利婭女士搭線，認識了許多倒手魔法材料的人，其中就包括像萊恩這樣的傭兵，這不僅讓他有了能穩定的收入渠道，還讓他在這個世界站穩了腳跟，他已經能獨立生活了。
他記憶力一直都很好，這是周圍許多人都會誇讚的一件事，他的腦子也很好用，往往會給萊恩帶去意想不到的驚喜，比如說某種罕見的魔法材料……
回憶著零散的過往，卡爾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