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叛徒
遍佈碎石的山路上,三支小隊有序地停下等候。
他們所在之處是一片人跡罕至的荒嶺,帶隊的戰士系教官正與看守此地的另一名教官交談。
三支小隊里,加起來共七名法師,都自發地聚在了一起。
當然,如果把斯彼瑞特教授算上的話,那就應該有八名法師了。
應該……
卡爾扭頭看向靜靜呆站着的斯彼瑞特教授,心中諸多的困惑。
沒有法杖,看上去也並不像帶了魔法材料。
他真的是法師嗎?
宛如察覺到了卡爾的審視,後者無聲地向他招了招手。
哈。
卡爾只能回以一個赧然的笑容。
兩名教官終於完成了輪換,原本負責看守的那位收下一卷羊皮紙,便樂呵呵地向戰士系的新生們道別。
非人種的藏身處離此地不遠,因此眾人並未發出太多動響,不過他們的緊張與亢奮卻早已溢於言表。
「噓,別把它們嚇跑了。」
帶隊教官及時出聲提醒:
「從這條路下去,再沿岸走到頭,懸崖的下方就有一個山洞。」
他的語氣十分輕鬆,對即將到來的戰鬥沒有絲毫的緊張感。
「你們要面對的非人種就藏在裏面。」
從高坡走至最低處,再從岸邊的平地往回折返,直到腳下的陸地逐漸變窄,逐漸與峭壁連作一片時,他們終於看見了一座隱蔽的山洞。
洞口掛滿了青苔,卻並不均勻,像被利器磨掉了一部分。
「我能問個問題嗎,教官?」隊伍里有人舉起了手。
「就一個。」
「我想知道,裏面有哪些非人種?」
「哪些?」教官看着提問者,露出不屑的笑容,「進去就知道了。」
山洞內地形開闊,三支小隊直接圍成了一個圈,光明正大地從洞口走了進去。
所有法師,包括斯彼瑞特教授,以及教會的牧師,都被戰士們保護在了最中間的位置。
「熒光術。」
走在隊前的一名戰士系學生已早早進入了狀態,他拔出長劍,又輕聲指揮法師們提供輔助。
柔和的白光在隊伍中心接連亮起,注意到卡爾明顯快出一截的施法速度,斯彼瑞特微微頷首。
「往這邊走。」
那名戰士對尋蹤覓跡似乎頗為自信。
繼續往裏行進,洞穴里的隧道越發寬敞,周圍的石壁也越發平整,整個輪廓在向標準的橢圓靠攏,透露著人工開鑿的痕迹。
忽然,落石翻滾之聲在岩壁上響起!
黑暗之中,衝出了一個綠皮尖牙的怪物,它掄起長斧,劈頭蓋臉就朝正在帶隊的戰士揮下。
隊伍被突如其來的衝擊打亂了步伐,但在紛亂驟起前的瞬間,卡爾卻聽見了一道更為沉重的腳步!
嗖——
箭矢帶着破空之聲,比卡爾的反應來得更快,射入了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而從正面偷襲的綠皮怪物,也與此同時被其他人解決掉。
「不錯。」
教官將拔出的半截長刀收回鞘中,微笑着讚揚道。
他只能在緊急情況下為學生們提供幫助,但並不妨礙他對表現優秀者給予鼓勵。
「這是什麼?」有人問道。
「獸人。」
「原來這就是獸人嗎……」
眾人低聲竊語,他們大多數都是第一次在現實中遇到非人種,此時難免會產生緊張,
驚懼,熱血等交織在一起的複雜情緒。
卡爾倒是已見過兩次了,他不慌不忙地沉斂意識,控制熒光術向黑暗中延伸,不一會兒便找到了潛藏於黑暗中的另一個獸人。
深紅的血漬從貫穿胸膛的傷口,蔓延至獸人身上掛着的簡陋布條上。那支射出的箭矢扎入了石牆中,尾端卻留在獸人體內,支撐着它剛好維持一個站立的姿勢。
回頭看去,一名古銅膚色的少年正收起長弓,表情從容淡然。
米蘭妮在卡爾身旁做了個沒人看見的鬼臉,似是對現在的處境有所不滿。
長時間維持着熒光術的施放,她感覺自己也就起到了一個火把的作用。
法師高深莫測的形象一下就顯得沒那麼偉岸了……
正愁惱著,她又聽見卡爾在向斯彼瑞特教授搭話:
「我們不需要提防血脈嗎,教授?」
作為這群新生中見識過血脈力量的人,卡爾對其有着充分的認知。
血脈精靈造成的破壞依然歷歷在目,若不是被他偷襲得手,整支車隊很可能就會消殞於那片茫茫草原之上。
「呲呲」地笑了笑,斯彼瑞特教授簡短說道:
「不用。」
得到教授否定的回答,卡爾也算是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也許這裏面的非人種早已派人來偵查過,也許它們是被先遣的其他隊伍強行逼趕進的山洞,但這都不是需要重點關注的事了。
他取出冰錐術的魔法材料,捏在另一隻手上。
一路無阻地向山洞更深處挺進,慢慢地,岩石組成的地面抹上了一層濕潤濘滑的泥土。
卡爾單膝蹲下,發現這裹着雜草和死蟲子的泥土上,還沾染著不屬於人類的腳印,約有正常成年男性的兩倍大小。
「喏提阿……」
「喏提阿……」
絲縷般的低語從前方漆黑的岔道起伏飄來,又於空氣中收緊,化作了渾厚的齊聲。
「喏提阿!喏提阿!」
滿是毛髮的臉龐從陰影中現出,然後是粗壯的四肢,身形要比常人矮上許多。
「喏提阿——」
憤怒的,恐懼的,又或是麻木的情緒,都混入這句怪異的咆哮中,沖向了人類組成的隊伍,迎上了冷白的刀鋒。
但就在這個時候,卡爾的行動卻出現了短暫的停頓,使他比周圍的法師都慢上了一拍。
他知道這個詞的含義。
並不是什麼「衝鋒」、「勝利」之類鼓舞士氣的辭彙,而是矮人語中的——「叛徒」。
為什麼它們要用這個詞?
「卡爾!卡爾!」
米蘭妮略帶急切的呼喊落入耳中,打斷了卡爾不合時宜的思考。
「你剛才怎麼了?」她問道。
卡爾抿嘴,搖了搖頭:「沒什麼。」
左手繼續維持熒光術的施放,他右手透明的水晶礦物徒然裂開,法力與魔力交融,一根冰錐轉瞬於掌心生成。
藉助法力的引導,這根冰錐從半空拋射向了矮人的後方。猝不及防之下,一名哇哇大叫的矮人被迅疾的冰錐精準洞穿了頭顱。
它無力地向後倒去,那仍殘留着仇恨的瞳孔,在這一刻,對上了卡爾淡藍色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