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五.酩酊

一十五.酩酊

滿地的啤酒瓶子,滿桌的簽。

陸肆笑眯眯地看着裴離都從剛開始用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酒,到現在豪邁地仰著頭對瓶吹。

夜風將她暗紅色的長發輕輕吹起,女孩的臉上是兩抹醉人的嫣紅。

是的,不是女人,而是女孩。

此刻裴離都在陸肆的眼裏,只是一個看起來就孤零零的、好像很孤單的女孩子,或者說這才是她的本質。

魅惑、成熟、冷酷,以及那股貓一般的懶散勁兒,在酒精的作用下都褪去了,外殼一層層地剝離、掉落,只餘下了靈魂最純粹的模樣。

裴離都的眼圈紅紅的,表情卻很兇狠,猛地咬下了手中的澱粉腸,狠狠地咀嚼著。

「我根本就不想變成現在這樣,她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她以為她是誰!」

裴離都的聲音很委屈,甚至都帶上了一點哭腔。

「既來之則安之,現在這樣不也挺好的嘛。」陸肆的臉也有些微紅,雖然他根本就不知道裴離都在講什麼,但還是強行安慰道,「你看看你,漂亮,又有錢……超級超級有錢,年紀輕輕的已經實現財富自由了,多好啊。」

「錢?再多的錢又有什麼用呢,不過是一堆沒有任何溫度的數字而已。」裴離都灌了一口酒,輕輕地打了一個酒嗝。

「你這話說的就欠揍了。」

陸肆想起了馬巴巴「錢?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錢」的經典語錄。

「就是這些冰冷的數字啊,才能換來這一桌熱騰騰的美味。」陸肆搖了搖手裏的酒瓶子,「還有酒。」

「嗝~」

陸肆長長地打了嗝,其聲悠揚而廣大。

裴離都和他對視了一眼,兩人都不由得發出了幾聲大笑。

「吶吶,陸肆,活着到底有什麼意思啊。」裴離都突然間問道。

「怎麼突然間就開始網抑雲了,難不成是到點了。」陸肆笑着回道,假裝看了看手腕,手腕上沒有表,只有一條漆黑的手鏈,靜默如蛇。

「這不還沒到十二點嘛。」

「不是抑鬱。」裴離都搖了搖頭,視線轉向了靜謐流淌的河面上。

木蘭溪大橋上的燈光倒映在水面上,伴隨着粼粼起伏的波紋閃耀,映襯的女孩的眼神更加迷離。

「某一刻開始,一些情感我就很難再感受到了……也不是感覺不到,悲傷也好,憤怒也罷,都變得縹緲而淡薄,讓我懷疑這到底是屬於我的情緒,還是另一個人的,就像在看什麼電視劇一樣……這樣講,或許你能理解?」

「按你的描述來看很像解離症啊,你真的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了。」陸肆說道。

「心理醫生?呵。」裴離都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聲。

「你不就是心理諮詢師嗎,我找你不就行了。」

「我現在已經不做普通諮詢啦,為公司拓展新業務去了。而且我們的關係也不適宜我們再進行諮詢了。從相親對象到諮詢師和來訪,多重關係了嘛。」

「不過……」陸肆頓了頓,然後笑道,「作為朋友,我還是很樂意充當你的傾訴對象的。來,乾杯!」

「一杯酒下肚,讓那些煩的愁的惱的都見鬼去吧!」

裴離都笑了笑,拿起一瓶啤酒和陸肆用力地碰了碰杯。

玻璃碰撞聲在一片喧嚷中像是投入大河之中濺起一點水花的石子。

裴離都把一整瓶剛開的啤酒一飲而盡。

「pong!」玻璃酒瓶被她重重地扣在桌子上,

女孩的臉幾乎要跟她的發色一樣紅了。

「操***,法克***!」裴離都低低地罵了幾句話,骯髒的程度簡直令人髮指。

「啥?」陸肆覺得自己可能酒喝多了出現了幻聽。

裴離都突然「騰」地一聲站了起來,給陸肆看得一愣。

「羅素,你給老娘去死吧!我****!」

女孩一手指著天空猛地開始口吐芬芳,一手就把酒瓶子狠狠丟了出去,似乎要去砸她口中的那個存在。

宣洩完畢過後,裴離都的身體便軟軟地倒了下來,要不是陸肆眼疾手快,這姑娘怕不是要摔一個狗啃泥。

「這是受了情傷吧。」光頭老闆坐在一旁抽著煙,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嘖了一聲,「剛好便宜了你小子,在人家心理防線最薄弱的時候趁虛而入,這可不道德啊。」

不過這姑娘力氣可真大,那酒瓶子扔的都不見影嘞。

「鄭哥啊,我是這種人么。」陸肆扶著裴離都,把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走了噢,賬先記着,月底一起結嘍。」

「哈哈,開個玩笑嘛。行,陸老師慢點,你也喝了不少酒呢。」光頭老闆揮了揮手。

「哼哼,我陸肆陸酒仙,可是千杯不醉的!」陸肆仰著頭說了一句,剛說完就是腳底一個踉蹌,差點帶着裴離都一起摔到馬路上。

「陸老師,要不我送送你吧。」

「不用,不用!鄭哥,你忙,我沒有醉,放心!」

陸肆搭著裴離都慢悠悠地走遠了,光頭老闆摸了摸腦袋,他也不是頭一次看陸肆喝成這樣了,心下也沒有多少擔心。

回過頭,就看見自己的徒弟還痴痴地盯着裴離都的背影,光頭老闆頓時氣打不一處來,一巴掌呼在了徒弟的腦袋上。

「看,還他媽看?!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還不快去把碗洗了!」

「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在看,美女誰不喜歡看啊。」徒弟嘟囔了一聲,看見師傅作勢欲打,趕緊一溜煙跑開了。

光頭老闆哼了一聲,轉頭看向裴離都的背影,不由感嘆了一聲:

「這身段,嘖嘖……陸老師好福氣啊。」

……

「呯呯呯!」

敲門聲急促地響起。

「開門,安安!你爹我回來啦,還給你帶了個漂亮的媽媽哦!」

「啪嗒。」門開了,陸肆背着裴離都艱難地挪了進來,進門的時候被門檻拌了一下,大面朝地狠狠磕在了地上。

「怪了,怎麼不疼呢。」陸肆迷迷糊糊地喃了一聲,抬起頭,就看見了安安那張毫無表情的臉。

「哈哈,安安,來,我抱抱!」陸肆傻笑着張開手臂。

白髮女孩向後退了幾步,避開了這個滿身酒氣的傢伙。

「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抱一下都不肯。」

陸肆撲了個空,有些失落,嘆了一口氣。

他慢騰騰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再把裴離都拉了起來。

裴離都已經完全失去意識了,任由陸肆擺佈。

「怎麼樣,她不是很漂亮啊。」陸肆打了個酒嗝,醉醺醺地笑道,「小安安,要不要她給你當媽媽呀。」

安安看了裴離都一眼,灰白色的瞳孔里沒有什麼特殊的情緒波動,轉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看來你還挺滿意的啊,可惜人家肯定看不上我。不過放心,爸爸肯定會努力的爭取讓她給你當媽媽!」陸肆拍了拍胸口,語氣堅定。

「PONG!」

安安房間的門被猛地關上了,聲音比平常還要響。

……

在光線觸及不到的陰影之中,一直有一雙緋紅色的冰冷眼睛在注視着陸肆和裴離都,視線裏帶着極致的小心翼翼以及瘋狂的……惡意。

伴隨着陸肆兩人離開燒烤攤,走進小區,電梯上樓,回到家裏,緋紅眼睛中的警惕慢慢褪去了,轉而染上了一層瘋狂。

殺戮,瘋狂,毀滅,仇恨……種種情緒交雜之間,陰影也變得不穩定了起來。

似乎是在掙扎。

最終,瘋狂愈來愈盛,理智逐漸消亡。

這或許是一個機會。

隱沒在陰影中的存在向著桂圓小區移去,轉瞬間就來到了陸肆的家中。

5號樓2603。

黑影順着陸肆和裴離都的氣息,朝着某個房間走去。

然後,緋紅色便對上了灰白。

那雙灰白的瞳孔里,沒有任何感情的色彩。

黑暗之中似乎傳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安安站在陽台上,看着某個方向,微微地撅了一下嘴巴,似乎有點不甘心。

3號樓中有莫名的聲音響起,帶着些許幸災樂禍的意味。

安安朝着那裏看了一眼,一切聲響都消失了。

小區被濃郁的黑暗籠罩着,重新歸於寂靜。

……

黑暗中,寒意佈滿了整個房間。

陸肆感覺非常的冷,冷的渾身上下都在不停地打哆嗦,就好像被窩裏面鑽進了一個大冰塊。

他好幾次想把冰塊推開,可這冰塊跟長了手腳一眼,拚命的往他懷裏湊。

幾次過後,陸肆也就放棄了,乾脆就把冰塊揣了在懷裏。

還別說,除了涼了一點,這冰塊抱上去手感觸感倒是不錯,軟軟的很舒服,還有一股好聞的香味。

雖然抱着很舒服,但是好冷。

雖然很冷,但是抱着好舒服啊。

迷迷糊糊間,陸肆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思維好像都在這股冷意下凝滯了。

……

陽光慢慢爬滿了整個角落。

整個房間充斥着一股嗆人的酒味,黑色絲襪,女性內衣,裙子和衣服散亂地丟了一地。

陸肆艱難地睜開眼,不由得呻吟出聲。

「嘶……疼疼疼!」

他感覺腦袋簡直要炸開了一樣,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鼻子也疼的要死。

「幾點了現在,上班不會又遲到了吧。」

陸肆的手下意識地在被窩裏摸索着手機,然而指甲傳來的是一陣冰涼的觸感。

「額……」

視線緩緩地清晰起來,映入眼帘的是一張精緻近妖的臉,暗紅色的頭髮柔順地垂落在耳旁,右眼角的下方有着一點淚痣。

陸肆:「……」

他的大腦已經開始宕機了。

昨天夜裏難不成有如此瘋狂?

陸肆一臉懵逼。

裴離都的一隻手還環着陸肆的脖子,大腿也搭在他的身上,像是八爪魚一樣將陸肆緊緊抱住。

而且從觸感來看,這位裴小姐似乎好像大概並沒有……穿衣服的亞子。

幸好我有穿。

陸肆想道。

「嗯……」女孩輕唔了一聲,長長的睫毛顫了幾下,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她的瞳孔,是如同血琥珀一樣晶瑩剔透的暗紅色。

「早上好呀,裴小姐。」陸肆硬著頭皮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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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親對象大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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