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巨鷹

那是一隻巨鷹，寬闊的雙翼一路撕裂著氣流，向他們所在的方位翱翔而至。

同樣是面對着這隻龐然大物的靠近，莉婭表現得一臉輕鬆；而站在她身旁的克蘭，不知為何顯得有些心虛，臉上寫滿了忐忑。

果然，當巨鷹靠近他們的時候，並沒有立即降落。它始終保持着低空滑翔的姿態，即將觸地時，用那雙寬大的羽翼朝克蘭抽來。

哪怕克蘭已經有所準備，但被那足有數米長的巨翼抽上一下，要說一點兒沒事是不可能的。

當下，克蘭就被這股怪力拋飛，狠狠摔在一旁；而巨鷹也滿足地在半空盤旋了一圈后，最終降落在莉婭的身邊，得意地抖了抖翅膀。

別看克蘭摔得狼狽，但他其實也清楚：巨鷹已經對他很溫柔了，否則剛剛那下翼襲估計就變成撕咬了。

「嘿！都過去十幾年了，你怎麼還是這麼記仇啊？！」

克蘭略顯狼狽地跌坐在地上，無奈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朝巨鷹喊道：

「我剛換的襯衫……這下又髒了。」

而巨鷹只是拋給他一個鄙夷的眼神，似乎還人性化地哼出一聲，側過頭后不再理會他。

唉，那都是十多年前自己做的孽啊……

再次見到巨鷹的克蘭，不禁想起了一些往事。這一切還得回溯到十多年前，他第一次來這兒的時候。

從那時起，幾乎每次見面，克蘭都會被巨鷹這麼「熱情地」招呼一頓，都快成習慣了。

莉婭看到克蘭吃癟的無奈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但還是伸手將克蘭扶起：「誰讓你那時總愛欺負我，我早就提醒過你了，它可是很記仇的。」

好啦好啦，小迪，我們現在已經是老朋友了，打個招呼就夠了。」

莉婭踮起腳尖，用手掌順着巨鷹脖頸慢慢劃過，親昵地撫摸着它身上的羽毛。

而巨鷹也滿足地慢慢閉上了眼睛，任由她梳理著自己翎羽，表現出一副極其享受的樣子。

「來，克蘭，你也來摸摸它吧？悄悄告訴你哦，它可是很喜歡被撫摸的。」

「這......」

看着巨鷹眼中流露出的兇狠表情，克蘭自然是一百個不願意。

但在莉婭期待的眼神下，他最終還是伸出了右手，放入巨鷹翼下的羽叢中緩緩撫摸著。

它的羽毛並沒有克蘭想像中的那般堅硬，反而顯得無比柔軟，像是細密的綢緞，溫軟的手感相當不錯。

雖然巨鷹對克蘭的撫摸並不是很感冒，但看在莉婭的份上，倒也沒有流露出特別反感的情緒。

「辛苦你啦，小迪，麻煩帶我們去諾拉曼爾。」

莉婭帶着克蘭登上了巨鷹的脊背，拍了拍它的腦袋，示意它可以起飛了。

乘載着他倆的巨鷹先是緩慢抖動了幾下翅膀，下一刻便拔地而起。

它僅僅扇動了幾下翅膀，就帶着他們升至百米高空，腳下的大地也被瞬間拉遠。

雖然巨鷹的飛行速度很快，但飛行時的抖動幅度卻很小，翱翔雲間的體驗非常舒適。

這還是克蘭第一次騎乘在巨鷹背上俯瞰大地，將這片一望無際的林海盡收眼底。這對他來說，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克蘭，這幾年你過得怎麼樣？」

這裏距離諾拉曼爾還有相當一段路程，反正現在也無事可做，莉婭便想趁這個機會和克蘭好好聊聊。

畢竟，信紙上的文字遠沒有開口交流來得暢快。

「我當然還是老樣子，

到處接獵魔委託混日子，還是和以前那樣。不過，現在存世的妖魔們已經越來越少了。

克蘭聳了聳肩，「倒是你，才短短十年就當上了首席術士，我還沒有恭喜過你呢。」

「嘿嘿，我的運氣比較好，遇到了一位不錯的導師。當然，那兩年來的經歷也學到了不少，這還得多謝你呢。」

「嗯，別這麼說，你也教了我不少東西。」

他倆就這樣一路閑聊著，從日常瑣事到旅途見聞，還一起回顧了昔日相處的點滴。

由於莉婭此前一直待在諾拉曼爾研習術式，終日反覆的術式研究是極其枯燥的。

更何況，導師對她寄予厚望，對她的要求自然也很嚴格。

所以，克蘭經常會與她分享一些所見的奇遇與傳說，並藉助彼此間往來的夜鶯傳遞給她。

而對於莉婭來說，由於她很少接觸森林外的世界，對新事物充滿興趣的她，對這些趣聞與經歷特別感興趣。

當然，克蘭的故事中誇大的成分肯定有：比如追尋黑龍的蹤跡，獵殺了一頭魔鯨什麼的，但她並不在意這些。

對她來說，能收到克蘭親筆寫下的信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看吶克蘭！我們快到了！」

莉婭興奮拍了拍身旁的克蘭，將遠處那株宏偉得震撼人心的巨樹指給他看。

那是一株巨大得難以想像的古木，先前那株碩大的榕樹在它面前，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株雜草罷了：

黃昏的金色光澤鋪灑在高聳入雲的樹冠上，讓那巨大的葉片泛起點點碎金。

從遠處看去，不少的樹枝還模糊在雲層里，與天空的顏色相融合，隨着距離的接近變得漸漸清晰了起來。

那依舊纏綿在樹梢上的淡淡雲層，給予了巨樹隱隱約約的美感，彷彿是那永遠無法觸及的幻想彼端。

些許陽光漏過樹梢，點亮了巨樹下的陰影；有的葉片則閃耀着光輝，-彷彿被陽光鍍上一層碎金。

這株龐大的古木，配合著湛藍深遠的天空背景，將這與世隔絕的精靈國度，完整地呈現在克蘭眼前。

而他們此行的目的地——精靈的王都諾拉曼爾，就修建在它的腳下。

整座城市沿着盤旋的樹榦向上不斷延伸，呈現出立體而精緻的構造；風格統一的精靈式建築點綴其上，顯得緊湊而和諧。

「我還從未在這個角度看過精靈的城市，真的好美，這實在是太震撼了。」

乘坐巨鷹俯瞰精靈王都，這還是克蘭從未有過的體驗。

「很震撼對嗎？那就是我們精靈一族的聖樹。在精靈古語中，我們稱呼她為『達斯勒爾』。」

「達斯勒爾？」

克蘭重複著這個有些拗口的名字，感覺聽起來有些奇怪。

「對，達斯勒爾。哦對了，我們該降落了。出於對聖樹的崇敬，達斯勒爾樹下的空域是不允許飛行的。

所以接下來的路，就需要我們自己走過去了。」

莉婭輕拍巨鷹的後腦，「小迪，麻煩你送我們下去吧。」

後者也會意地點了下頭，雙翼不再拍打，保持着滑翔的姿勢快速接近了地面。

抵達地面后，克蘭和莉婭也相繼跳下了巨鷹的背脊。

「小迪，一路辛苦啦，我們下次再見。」

巨鷹點了點頭，低下腦袋在莉婭懷中蹭了蹭，逗得她一陣發笑。

緊接着，它向後退了幾步，再次扇動翅膀掠向遠方，很快就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