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青梅竹馬

三 青梅竹馬

堂外弟子們的議論雜聲並沒有傳到堂內,有了徐逸的幫忙,酬勤堂事情進行的更迅速,等到傍晚時分,入堂支兌的弟子便少,兩人也因此清閑下來。

「我累了一整天,懶得動彈,你自己過來吧。」

待到最後一名弟子領完物品離開,竺鳳清便不再維持人前端莊得體的姿態,在座位上展開雙臂伸了一個懶腰,繃緊的道袍頓時便勾勒出窈窕的身姿曲線,然後她便神情慵懶的對徐逸招了招手。

徐逸見狀后便乾笑一聲,湊近將腦袋伸在竺鳳清面前,並作苦笑道:「師姐下手輕些……」

竺鳳清卻不理會徐逸的乞求,曲起玉白手指嘴邊輕呵香氣,秀眉微挑便接連敲打在徐逸前額。那樣子大悖外門弟子們日常所見的溫婉和藹,自有幾分少女可愛的驕橫野蠻。

「你自己說,該不該打?明明是你無聊生事、要整頓門務,旁人不肯附和,就把我發配到外門做監。約好初一十五你會來幫忙,結果一次比一次來得遲!」

竺鳳清一臉的忿忿薄嗔,待見徐逸額頭見紅這才停下,纖指在那紅印略作揉撫,然後收回手在衣擺擦拭,又一臉嫌棄:「滿頭的油汗……」

「我該打,的確該打!連累師姐忙碌這麼久,心裏已經埋怨死了自己!師姐你又哪裏用得着浪費力氣來罰我,旬日不見的相思已經折磨得我寢食不安、思念如疾!」

幾記腦崩兒對徐逸不成傷害,但見竺鳳清仍是嗔怪,他便凝視着師姐明眸嬉笑說道。

「這些怪話又哄不到我,難為你總是構思不斷。寢食不安那是因為思念?但凡你把這些心力挪用在修行上,也不至於到現在還築基無望!修行上不能讓人折服,內門那些滑頭哪個又肯聽你號令!」

孩提時便相伴成長、兩小無猜,竺鳳清早對徐逸這些撩人心弦的情話免疫,聞言后只是明眸一翻,很快又換上一副怒其不爭的表情:「這次來遲,又是什麼借口?」

徐逸先將書案上的筆墨紙硯略作排列整理,他有一些輕微的強迫症,喜歡事物井井有條,然後才又撓頭說道:「這些話都是情達意至、水到渠成,見到師姐就涌到嘴邊,哪用什麼心力構思。相聚時短,哪一次我也不是刻意遲到。這一次是在山道遇見一頭妖變的猛虎……」

沒等到他把話講完,竺鳳清便俏臉一變,眸光上下打量他周身:「有沒有傷到?那虎妖還在?我去殺了它!」

「我雖然修為不差,但不至於被一頭虎妖害到,早被我宰了!」

這份關懷雖然讓人心暖,但也傷人自尊,在這青梅竹馬的師姐面前,徐逸還是希望給自己樹立起一個強大偉岸的形象。

說話間,他便拉起竺鳳清皓腕共向堂外行去,便見到那頭虎屍已被弟子收拾妥當,正擺放在廣場上一個木架上。

竺鳳清任由徐逸執手,並不排斥彼此肌膚相親,不知廣場各處心碎聲爆竹一般噼啪響起,眾弟子只恨自己離去太遲,不能躲開這讓人傷心的一幕。

「可惜、可惜殺早了,否則肋翅可以更生異變。但也幸虧,如果任由它妖變更深,你怕是不敵。」

不同於徐逸至今仍然卡在築基,竺鳳清卻早已經是金丹境的修為,繞着虎屍一番打量,旋即便做出了判斷,待見徐逸神情有異,便瞧了瞧左近遊盪幾名弟子,小聲道:「他們聽不到的。」

「我哪在乎別人知否,但在師姐眼中,必須要做強人!」

這份呵護顧忌更讓徐逸自尊受傷,

但他修為如此,也實在說不出更硬氣的話來,只是悶聲道:「下次這一類的比較,師姐給我一個眼神,我兩心心相印,傳情不唯聲言。」

竺鳳清聽到這話便忍俊不禁,明眸泛彩、望着徐逸頻頻眨眼,然後拍他肩膀笑問道:「我在說什麼,你若答不出、說不對,我可又要罰你!」

「師姐在說,外門人事枯燥乏味,遠不如同有趣的人做些無聊的事輕鬆快樂。」

徐逸隨口胡謅著,不待竺鳳清開口否認,便又說道:「其實內門沒了師姐,我也倍感枯燥無聊,但宗中諸事方上正軌,我也不能放任不管,只好強忍情意在心內泛濫成災。」

竺鳳清原本俏臉上笑容輕鬆,聽到這裏的時候,神情就變得凝重起來。

「我、我總埋怨你說些怪話,但其實、其實心裏是很盼……唉,外門這裏只是事務雜多,不像內門群眾抵觸。你從小就好強,想做的事一定要做好,但宗門這樣的態勢積弊年久,短時間內很難扭轉過來,你也不要太勉強自己。」

她柔荑一翻,主動握住了徐逸的手:「責備你總是遲到,並不是怪你失信失約,外門這裏我也能維持得住。你那裏如果真的有什麼糾紛不能自己承擔,也不要怕打擾師父和師叔。說到底這樣的門風,也是他們常年放任的一個惡果,卻要勞累弟子收拾!」

彼此雖然青梅竹馬、情愫暗生,但竺鳳清卻不像徐逸那樣將情意表達的熱情直接,這番關懷話語說完之後,臉頰已經變得嫣紅,在夕陽的照耀下更是美的如夢幻一般。

「師姐你過分了!」

徐逸感受着手心緊貼的溫軟,卻皺眉抱怨起來:「單單隻是相貌,已經讓我忍不住見色起意。性格還要這樣的溫柔、善解人意,是要把我的心都攫取挖空,長放你處永不分離!」

竺鳳清難得的情意外露,聽到這怪異情話頓時羞不可當,直將握在手心裏徐逸的手掌甩開並背過身去,看得周遭流連遠觀的弟子們心裏各自叫好,盼望竺師姐能看清徐府君敗絮其中的本質、厭棄遠離。

只可惜兩人並未就此分開,而是肩並著肩在廣場上散步閑聊起來,要把狗糧灑在大殿廣場每一處角落。

夕陽漸漸沒入山巔,天邊霞雲飛卷,廣場上的玄門弟子們各尋歸處,情投意合的少年男女卻並不理會朝夕的變幻,只是珍惜並享受每一分相聚的時間。

但偏偏還是有人不識趣,要打擾一對璧人漫步閒遊的美妙畫面。

一朵祥雲從天邊飛近,直至廣場的正上方,祥雲上便有一道身影顯露出來。那人抬腿從祥雲躍下、落在廣場上,是一個劍眉入鬢、器宇軒昂,看起來二十齣頭的年輕人。

但以相貌判斷修士年齡並不靠譜,這人看起來年輕,實際已經幾百歲,是與宗主商道升同一輩分的宗門師長,名字叫做李罡。

「李師叔。」

見到李罡在廣場立定之後,徐逸和竺鳳清便走上前來打聲招呼。

「你們兩個還真是形影不離啊,見到一個、另一個必也不遠。」

李罡一把年紀但卻不失少年心性,偶爾同晚輩們開個玩笑,徐逸和竺鳳清自小在內門相伴成長,同李罡也是熟悉,見這兩人在外門廣場仍膩歪在一起,便開口笑道。

他先望着徐逸說道:「小子,聽說月初被你陳師伯抓住教訓了一通?」

「有這回事,陳師伯訓斥我繁規擾人、役人如物,是一個禍害宗門的毒瘤,要讓我師父狠狠管教我。」

月初這件事鬧得動靜不小,如果不是有別的宗門師長出面調和,長老陳嵩差點要把內門新修的執事殿給拆了,此時聽到李罡問起,徐逸也不隱瞞,只是如實作答。

「嘖嘖,陳師兄他待人接物彬彬有禮,這些年也不見同人結仇生怨,你能惹動他口出惡言也是難得。」

李罡聽完后便怪笑嘆息,並好奇道:「那你師父是怎麼說的?有沒有教訓你?」

「我讓人把我師父洞府砌牆堵了,他還不知道。陳師伯終究是長輩,說幾句氣話我不會在意,真要拆宗散夥,我會讓人幫他尋一處風景秀麗的洞府棲身,只是他未必會領情。」

徐逸又回答道。

李罡聞言后又笑起來,指著徐逸嘆息道:「你師父真有福氣,千挑萬選撿中你繼承他的道法衣缽,可以不受俗情雜事的騷擾。」

「這種事羨慕不來,但也可以自己爭取,李師叔你如果肯把你那九轉祥雲拆分一朵送我,我心裏也會把你當做我至親師父一樣尊重。」

彼此熟不拘禮,徐逸也受夠了那些代步灰驢,望着仍然浮蕩在半空、仙氣飄飄的那朵祥雲很是眼熱。

「還是免了吧,我怕你哪天趁我閉關、把我也圍禁起來!」

李罡連忙擺手拒絕這一絕對談不上誘人的提議,又將視線轉向竺鳳清說道:「鳳清,我聽說外門倉庫里收集到一些玄彩沙?恰好我近來推演術法,需要用到這種靈材,能不能給我取來?」

竺鳳清掌管外堂,事物瞭然於心,更不要說玄彩沙本就屬於罕見的上等靈材,聞言后便點頭道:「倉里的確有玄彩沙,七兩五錢……」

「那太好了,足夠了!這種靈材收集實在困難,需要深潛海溝吹揚沙堆,各種雜質里才能淘取些微。潛水我倒不怕,只是不耐煩時間的耗費。」

李罡聞言大喜,不待竺鳳清把話講完便連忙說道。

然而徐逸卻上前一步張臂阻攔道:「玄彩沙是有,可如果李師叔你只是這樣來取,別說幾兩幾錢,一毫一粒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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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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