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

「小姐，恕我難以再陪您走下去了，您繼續向南方前行吧，依照計劃，隱蔽氏族的凱爾·諾菲勒公爵將會在那裏等候您的，屆時您就安全了。」

「他要追上我們了，是嗎？」

「是的，不過您不必擔心，我會為您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我知道了，就此別過，莉斯，感謝你的陪伴」

少女提起蓬蓬裙兩側雪白的裙擺，膝蓋微微彎曲，在寒風中向她身邊侍從一般的女子行了一禮。

「作為小姐的僕人，這是我的榮幸。」莉斯的臉上充滿著慈愛與關懷。

「請您接下來多加小心。」

少女精緻漂亮的小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只是點了點頭，向莉斯示意。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她那身略顯可愛的蓬蓬裙在狂風中獵獵作響，嬌小的身軀像一隻洋娃娃一般，讓人感覺隨時會被風雪淹沒，她的步伐卻出人意料的有力沉穩，很快就消失在了莉斯的視線之中。

「永別了，小姐。」莉斯的眼神此刻充滿了決絕，轉身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

「陛下」

看着跪伏在雪地上的血族公爵，少女皺了皺眉。

「不要用這個稱呼我」

看得出來她確實對這個稱呼很不滿意。

「您是整個血族的支配者，是我們還未加冕的皇帝，陛下這個稱呼確實……」

「起來吧」少女自嘲一笑。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何至於被文森特那個小傢伙派人追殺，丟下自己的隨從，狼狽地逃到這裏呢……起來吧。」

對她看似恭敬的凱爾公爵此刻彷彿是沒有聽見最後一句話一般，跪在雪地中遲遲不肯起身。

「是嗎，連史都華德也……」少女似乎明白了什麼。

「親王殿下的意思是，您不再適合回到永夜那邊了。議會已經在眾氏族的高層中公開了您的存在，把您帶回去並『佔為己有』意味着我們將公開與議會、與舊世代撕破臉皮，這是他所不願意見到的——但您的心臟可以」

「哦？是嗎。這個道理我懂，只是我比較好奇，他為什麼會認為，你有這個能力把我的心臟帶回去呢？」

「那如果算上我呢？」

「其實也不夠格，但是，沒想到史都華德連這個……」

順着從嘴角流出來的血跡，少女低下頭，看見了一把通體血紅的匕首貫穿了自己的胸口。

「『天使之刺』，死亡一族的聖器，親王殿下這次確實是勢在必得。」跪在地上的凱爾對着少女如此感嘆道。

身後的那個男人拔出了「天使之刺」，有血液汩汩地從傷口處流出，染紅了純白的蓬蓬裙，少女的嬌小身軀緩緩倒下。

「冠以諾菲勒之名的血族都是天生的暗殺者。這句話她竟然沒聽說過，不愧是老古董。話說回來，怎麼這麼簡單就解決了？」

查爾斯·諾菲勒公爵貪婪地舔著匕首上殘留的血液，對他的兄長，已經從地上起身了的凱爾·諾菲勒拋出了疑問。

「你應該慶幸，史都華德親王慷慨地把他們一族的聖器借給了我們，而她始終沒把我，或者我們放在眼裏。跟議會對她的追捕不同，他們即使抓到她了也只能恭恭敬敬地把她送回城堡里去，她或許都不會反抗。而面對我們，你覺得她會有所保留嗎？」

「好吧，我記得『天使之刺』的特性是對靈魂特攻，也就是說……」

「是的，別磨蹭了。

就算她最少還要三天才能醒來，也得看議會的追兵給不給你時間了。」

「行，很快就解決了」

查爾斯再次舉起了匕首，對準了少女的心口，意圖將她的心臟活生生地剜出。就在他即將刺下去的剎那。

「不好意思，兩位血族公爵閣下，能否看在在下的面子上，放過這名女孩呢，最好是把她交給我，受了傷還待着這種地方可不行。」

這道聲音傳來后，查爾斯舉著匕首的手隨即停滯在了半空中。

「喂，查爾斯，你……」看到這幕不禁出聲斥責的凱爾馬上閉上了嘴巴。他發現查爾斯全身的皮膚上面都覆了一層薄薄的冰霜，整個人儼然成了一座冰雕。

「這不可能！」

他看向了那個像他們二人迫近而來的身影，那是一個灰發藍瞳的少年。他果斷的沖向了那個少年，卻發現自己的動作竟變得如此遲緩，一種未知恐懼緊緊地包裹着他。

「T級『執法者』的天平領域也不可能把我們限制成這樣；這，這是『冰河』權能，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在心裏哀嚎著，這個疑似是來自秩序氏族的「執法者」的少年竟然同時擁有兩種權能，這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一名王權者終身只能擁有一種權能，而且即使是最強的T級王權者也不可能這麼輕鬆地面對他們二人，除非……

亞倫蹲下身子，把臉朝下倒地的少女的身體翻了過來。

「你是？！」

亞倫瞳孔中的震撼甚至比當初見到莉斯老師時還要強烈。

「殿下，你知道嗎，我的妹妹出生了，她小您五歲，小臉QQ彈彈的，捏起來很舒服呢。」

他的腦海此時響起了幼時一位少女對他說過的話。

「她的名字是碧翠絲，我跟莉斯老師一起取的，爸爸媽媽也同意了，怎樣怎樣，好聽吧？」

他獃獃地凝望着那張相似的臉，陷入了短暫的回憶之中。

「安娜……」

他伸出了手，想要輕輕摩挲一下那張小臉……

「啊啊啊啊啊啊啊！」試圖是掩飾恐懼的怒吼從他背後傳來——凱爾展開了「血之狂亂」：雙眼逐漸被嗜血狂暴的紅色佔據；背後並不對稱的七隻銀色的翅膀翼展能夠達到十米，勉強可以用遮天蔽地來形容；獠牙與指甲也延長到了駭人的程度。這就是每個血族自帶的天賦：血之狂亂，也是他們完全的戰鬥形態，只是當他們展露自己最原始最不優雅的本貌時，也意味着賭上性命的時候到了。

只是在亞倫眼裏，凱爾豬突豨勇一般的進攻是如此的無力。他轉過身，眼中的怒火一閃而過，與其一同轉瞬即逝的，還有天狼留下了銀色刀光的破空一擊，以及凱爾的性命。

凱爾的頭離開了他的身軀，血如同噴泉一般噴涌著，飛得很高。

「你，你是……」即使身首分離，血族頑強的生命力也使得他有殘餘的時間思考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

其實也不需要思考，因為他那依然瞪大着眼睛的頭顱在一瞬之間便看到了，看到了那個——只是背負兩對翼展不過兩米的翅膀，卻燃燒着聖潔美麗而又絢爛的藍色火焰。連同凱爾的頭顱和身體，在看到它的一瞬間都熊熊地燃燒了起來。

在燃燒殆盡之前，他還看到亞倫再次舉起了刀，砍下了他的兄弟查爾斯的頭顱。

「那邊刀，那把刀是啊啊啊啊……」在火焰灼燒的痛苦中，隱蔽氏族的公爵凱爾·諾菲勒和另一名公爵查爾斯·諾菲勒一同離開了這個世界。只剩一把匕首落在雪地上面

那兩對翅膀消失后，被包裹在其中的亞倫如同透支了一般癱倒了下來。他無力地抬起了手臂，揭開了身上的衣服，露出了胸口上紋著的兩划羽翼。

「最終只能用這個了呢」他自言自語道，帶着些許的不甘心。

「不過這次，我做到了。」

他趴着地上，向昏迷不醒的「碧翠絲」那邊爬過去，臉上的笑意如同很好地完成了作業的小孩子。

突然，他臉上的笑容凝固住了。因為他看見，北方的夜空被熊熊的火焰照亮了。

那是，安妮和艾琳娜奶奶的木屋的方向。

他強忍着虛脫無力，迅速從地上站了起來，並抱起了沉睡的少女，向北方一路衝刺過去。

「一定要平安無事」

他的臉上很快恢復了平靜，內心卻在不停地祈禱。

這便是雪原上的動亂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