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老師

亞瑟·托瑞多正饒有興趣地看着眼前這個被自己掐住脖子,雙腿在半空中不停掙扎的女性血族。她眼中的嗜血狂暴之色正在緩緩褪去,知性與成熟的美麗再次出現在她的臉上,只是略顯狼狽之色。晶瑩純白的雪地里此刻七里八里地散落着三對染血的肉翼,如同蝙蝠的翅膀,上面由銀色的紋路編織而成的弦月依然閃著暗淡的色澤。

「真是凄慘呢,莉斯·邁卡維女侯爵大人。作為偉大血族歷史上最年輕的侯爵、第十一世代的領袖,我為您目前的處境感到擔憂。托您的福,議長親自開口,把我派到這冰天雪地之中尋找您和那位無上尊貴的小姐。只是剛剛我們之間可能發生了一點小小的不愉快,若有冒犯請見諒,這只是不得已而為之,我相信議長和貴氏族的克里斯托弗親王也會理解的吧。如果您現在可以回心轉意告訴我那位大人的行蹤的話,改日我必將親自登門謝罪。」

如果這位優雅而謙虛的血族紳士口中的所謂小小的不愉快是指剛剛他面不改色地揮刀將展開了「血之狂亂」形態的莉斯的六翼全部削了下來的話,或許月相氏族的現任族長克里斯托弗·邁卡維也會忍不住和他發生一點「不愉快」吧。血族之翼不僅是一名血族身份地位的象徵,上面的族徽更是代表了其背後的氏族。亞瑟此舉無疑是狠狠地抽了月相氏族全體上下一巴掌——即使他此刻面對的是已經被血腥議會定義為叛徒的莉斯,很難不說這是不是有什麼個人恩怨在裏面。

「你……做……夢……」雖然脖子被緊緊地掐住了,莉斯還是從喉嚨里艱難地擠出了這幾個字。

「是嗎,我對您的這個決定表示遺憾。」他略帶惋惜地搖了搖頭,像是狼在為羊哀悼,然後,

「啪嗒」一聲,是令人窒息的骨裂的聲音,他鬆開了手,莉斯的身體軟綿綿地癱倒下來。

那麼,我代表議會在此向您下達最終宣判:您有罪,被處以流放之刑。鑒於您擁有侯爵的爵位,我將取走您所有的血。」亞瑟的嘴角微微上揚,他那英俊的面龐含笑時足以讓所有少女為之傾倒,在莉斯看來卻是與惡魔的微笑無異。

「可能會有點痛的哦,請忍耐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令人不寒而慄的慘叫聲在短暫地撕裂這夜幕下的雪原的寂靜之後便戛然而止。

…………

「不行……我還不能死在這裏,小姐她……快逃……」

即使意識已陷入了混沌,莉斯依然想要努力地挪動着身體,試圖搶在亞瑟之前前往「小姐」的身邊。可是她的脊椎已經被捏碎,即使血族頑強的生命力使她暫時還不會死去,可她已經無法挪動哪怕一根手指了。

有溫熱的液體低落在她的臉龐上,喚醒了她即將歸於沉寂的意識,這是……他睜開了眼睛,看見了少年那雙藍寶石一般的眼睛,她的已深陷眼窩之中的眼睛如同枯木逢春一般亮了起來。

亞倫緊蹙著眉頭,看着眼前的景象,他對此感到不理解。六隻銀色的血翼象著着它們的主人是一名血族侯爵,上面的族徽他一眼就認了出來,因為那是他無比熟悉的——月相氏族的族徽。那具枯瘦如柴的只剩下皮包裹着骨頭的軀體也確確實實的是被抽幹了血的流放貴族,因此他感到不可思議,也有着太多太多的疑問。

不過他還是在手上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流了出來——這是他對這些血族的憐憫,出於一種另類的感情,他會在終結他們的生命以前給他們喂一點血,

就像他說的那樣:「不管怎樣不能餓著肚子離開這個世界」

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夜色中他看見這名血族侯爵睜開了眼睛,他正準備就此結束她的生命時,卻發現她的眼睛變得明亮了起來,彷彿是迴光返照一般張開了嘴巴,想要說些什麼,亞倫便俯下身體側着耳朵貼在她的嘴巴上面——他一向也是很樂意傾聽瀕死的流浪者的遺言的,如果他們有的話。可接下來

「殿……下,是你……嗎?」

他的瞳孔驟然放大,如同地震一般,雙瞳也變得腥紅如血,如同一隻真正的血族。他難以置信地扭過頭,第一次看清了這名血族侯爵的面貌。

「莉斯老師,怎麼會是你?」他的聲音顫抖了起來,不再像之前那樣沉穩冷靜。

「太好了……殿……下。求求你,救救……小姐,她……在六點鐘方向……小心……亞瑟,他是……」她的聲音在逐漸變小,直到完全說不出話。

「莉斯老師,你不要再勉強自己了。我也不是什麼殿下,我只是亞倫,僅此而已。來,喝我的血吧,喝了你就能活下去了,我……」亞倫最終還是沒能說下去,他看見了莉斯眼神中的拒絕,還有懇求。他明白的,這些都只是他在自我安慰而已,莉斯已經沒救了,現在即使把血喂進她的嘴裏她也已經沒有咽下去的力氣了。他的眼神暗淡了下來。他現在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說,只是最後脫口而出只有一句:「我答應你……再見了,老師」

得到了回應的莉斯用盡最後的一絲力氣對亞倫一笑,隨即緩緩閉上了眼睛。

「初次見面,我沒有什麼可以啰嗦的,只有這一句:作為老師,我一向無條件地信任學生,你也要好好回應我的期待哦,小傢伙。」

他耳中突然迴響起了這句話。手上有幽藍色的火焰燃起,伸出手,那火焰從他的手上像水流一般傾瀉而下,不是將她的遺體燃燒殆盡,而是凝結為一塊晶瑩透亮的冰雕,有蛛網一般的裂痕在其表面緩緩延伸,隨後……

伴隨着清脆的響聲,無數冰屑迸裂,與雪花融為一體在亞倫的身邊紛紛飄散。

他從未想過,與老師跨越了十年的師生重逢最終會以這樣的方式結束。並且老師還將一個未曾謀面的人託付給了他,是那個名叫亞瑟的男人殺了莉斯嗎?容不得他多想,只要找到那個需要保護的人,他的所有疑問或許都會迎刃而解。

雪原上的風暴永遠也不會停止,總會有更大的風暴在悄然醞釀着。

「已經很近了。」

名叫亞瑟的男人都嘴角依然掛着微笑,在雪原上疾馳而過。他的前方,有一座木屋依然亮着火光,那是雪原上最溫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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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權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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