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重開

「顧旭明，顧旭明，醒醒。」

光從窗外照過來，覆蓋顧旭明的全身。他呻吟了聲，張開了眼睛，迷茫地看著面前的世界。

是落日的餘暉，衝進這間五十多個平方的教室。視線的前端，掛著塊大屏教學板。八排桌椅分三列，整整齊齊地擺放著。

鼻子嗅到空氣中的味道，是熟悉的讓人懷念的氣息，記憶中的那段日子像是掀開了封面，露出內部色彩斑斕的畫面。

「我說你啊，好歹也要有點分寸好不好。」對面，他的同學周凝曼的聲音很不高興地說道，「白天不認真算了，值日都要睡懶覺。」

顧旭明眨了眨眼睛，遲疑地說道：「龍呢？」

「龍？」周凝曼的臉色漸漸漲紅，手拍到桌子上，「你這夢還沒醒呢。」

「夢？」顧旭明重複這個字，再仔細地看向周圍。沒有那隻可怕的龍，沒有那些噁心可怖的怪物。

有的是即將落去的夕陽，眼前這個長腿包在鉛筆褲裡面，清麗可人，媚而不妖的清純少女。更重要的是，空氣里那種純凈的氣。

怪物都消失了，這是個正常的世界。

顧旭明下意識在口袋裡掏出手機，3022年7月14號。

「我竟然回到十五年前。」他喃喃自語道。並沒有覺得虛幻，沒有任何偉力可以製造出如此真實的幻象。

回來又有什麼用！三年之後，怪物來襲，世界還不是要陷入末日。而他，都不一定有重生之前幸運，可能更短命。

沒錯，他的父親顧雲長當年是東勝神洲首屈一指的頂尖劍手。可是他卻沒繼承到那種天賦。即使父親希望他能拿劍站在賽場上，但是，沒天賦就是沒天賦。他的心思太雜，根本不適合練劍。前世，掙扎了幾年還是回歸到普通的生活軌跡。過著上班糊口，下班娛樂的躺平生活。

直到，怪物來臨，世界末日在即，再一次拿起了劍。可惜，起點太低。即使本世界的靈氣蘇復，他卻始終只能站在中下層掙扎。在末日亂世之中，身心都傷痕纍纍。

想到父親，顧旭明突然想起今天是什麼日子。他的父親，好像就是在今天傷重去世的。前世，因為值班的緣故，回去的時候顧雲長已經停止呼吸。想到這裡，他再也沒有多餘的想法去考慮其它事情，站起來就往外走。

周凝曼在後面喊道：「顧旭明，你去哪裡？今天你值日！」

「家裡有事。」

顧旭明丟下這句話，人已經向外衝刺跑步。他按照記憶中的路線，瘋狂地向家裡跑去。

一路上無意識闖了三個紅燈，引起一陣行人和車輛的混亂。十餘分鐘后，他氣喘吁吁地打開家門，沖向父親的卧室。

開門的聲音很大，躺在床上的顧雲長抬起頭，看到他回來，壓抑著痛苦強顏歡笑：「回來了。」臉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你的傷勢惡化了？」顧旭明看著眼前這張又熟悉又陌生的臉，不由一陣地愰然。

「醫生說我最多活到你十五歲，我現在不是多活了三年嗎？」顧雲長非常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已經沒辦法撐過去，制止兒子有其它的動作，「不用喊急救，我這情況，沒法救，多一分鐘都賺。」他喘著氣，臉上身上全是汗水，「可惜了，你不練劍。」他半是開玩笑半是遺憾地道。

顧旭明：「我天賦太差。」他是實話實說。但是，已經預見了那樣的未來，無論天賦再怎麼差，也只能奮勇前進，多花一點時間，

總歸能在靈氣復甦的時候得到更多的好處。而不必去和未來末日見面，對父親來說，好像也不是那麼沒辦法接受。

誰願意身在末日啊。

自從顧旭明練劍無成之後，這還是頭一次和父親談起有關練劍的事情。顧雲長雖然有點驚訝，也沒多大的表示，痛苦已經淹沒了他九成的精力。

「不練劍也好，不然在賽場發生意外，落到我這個下場，就太可憐了。」他是這麼評價自己的。不過互相深知的兩父子，都知道顧雲長其實非常非常想兒子在這方面發展。只是人之將去，有些事已經不一樣，有些話也不需要再說。

「天賦不好的人，沒辦法練好劍嗎？」

顧雲長以為兒子只是想哄自己開心問這種事，他用所剩無幾的理智在大腦里組織語言：「也不是絕對的，如果一個人捨棄一切，一生以誠待劍，他的成就不一定比天賦好的人差。」

「以誠待劍？」顧旭明輕聲念道。

顧雲長想要再說點什麼，張嘴卻吐出一大口鮮血，身體猛地動了兩下，再沒聲音。

顧旭明明白過來，-瞬時間淚流滿目。那種眼睜睜的看著親人去世的感覺，讓前世早已在時間下磨去的痛苦再一次強烈地在他的胸膛里攪動。

……

喪事辦的較為簡單，大部分事情是在別人的幫助下操辦。在旁觀者的眼裡，顧雲旭只有十八歲，當然沒辦法主持這種事。幾乎是你一手我一手地幫忙，做了善後的工作。

發生了這種事情，學校方面反應稍微有些表面遲鈍。一星期後，周凝眉做為學生代表上門慰問。

房子都已經收拾好，寥寥數人的慰問也過去了。

周凝眉在門外面敲了敲，過了兩分鐘，顧旭明打開門。引她進入客廳，然後兩人相對而座。

周凝眉也不知道說什麼，總覺得眼前的同學好像和從前格外不一樣，又說不上來，只能將其歸為喪父之痛。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沒有。」半天她才想出一句話。原來那種因為對方值日逃走升起的怨氣早就無影無蹤。

顧旭明搖搖頭，想了想道：「周凝眉，你是學校劍社的人。我想問下，劍社還招人不？」

未來不發生改變的話，眼前的這位周同學，因為劍法天賦超群，靈氣復甦里獲益不少，後來被稱為盲眼女劍聖，是一位能庇護一座城池的高手。

「劍社？」周凝眉奇怪地看向他，「只會在新學期招新生啊。除非。」她有點不太想說。

「除非什麼？」

「除非你過去踢館，成功的話就可以插隊加入劍社。」

顧旭明輕易地捕捉到她的眼神很明顯地表現出一種說也沒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