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入學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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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正聽著夏日街頭村民們的唯一一項娛樂活動。此一聲，彼一聲，或高或低，間或有老爸的名字出現。有人大聲而結巴的叫囂說：「……他當了這麼多年的村長兼會計，不知道他貪污了多少呢。要不，他怎麼有錢供兩個孩子上大學？」落落知道這是家裡的叔叔。平時碎嘴愛叨叨，真的遇上了難事惡人，卻又縮起脖子屁都不敢放了。

有人說：「你說人家貪污，口說無憑，拿出證據來啊。」這是另一個不同宗的叔叔。平時倒沒什麼過往。

「我，我正在查，在查。」

「說話摸摸良心嘿。沒有人大哥，有咱村的現在嘛。」

……

不知道爸爸去了哪裡，只有媽媽在鍋台上煙熏火燎地做著飯。一邊做一邊嘮叨：「快吃飯了，你爸又跑哪去了？一輩子了還是這毛病，越該吃飯了越往外跑。」

「他跑跑唄。待在家裡也是心煩。」落落在屋裡說。

「心煩還不是自找的。幹了一輩子村子里芝麻大點官，臨了也沒鬧個好。幸虧你考上了大學，你爸臉上才有點笑模樣，不然……咱們家兩個女孩,但是出兩個大學生,也算是爭了口氣……」

落落一聽就開始頭疼。陣年往事，日日翻起，如同攪起濾過的清水的渣滓，又是一波渾水。

「媽，你和我爸一起去送我吧，正好一起去外邊散散心。」落落叉開了話題。

「算了，不去了，錢也挺緊張的。好不容易才借錢湊夠了你的學費……這還預支了你姐仨月的工資呢。」

落落無語。吃飯的時候，看著爸爸蒼蒼的背影，不禁心下惻然。

到處都是難題，各個是不可說之禁忌，一個接著一個，彷彿傷痕纍纍的重病之人，不能觸碰。難道這就是處在低谷中的人，難道這就是處在社會最底層的人？明知掙扎無用，到處都是窒息的網，可還是為了苟延殘喘而本能地掙扎著。

落落到校的時候，部分學生還沒來。學校教學樓、宿舍樓、辦公樓前，到處都是老鄉會一類的旗號，一片片的五顏六色的標語，放著劉德華的流行歌曲《中國人》，很有新生入學的熱鬧氣氛。

落落人生地疏，也在找，希望能遇上個把人幫一下，但是沒找見，就問著，打聽著，獨自擠進擁擠的人群中辦各種入學手續。

學校不大，但是人很多。落落身體孱弱，單薄，擠來擠去的，覺得極是累。

抱了一堆用品，有被子、臉盆、飯盆，叮叮噹噹的上樓，忽然過來了一個男生，看一眼落落，問：「你是新生吧？怎麼就你自己？」

落落點頭，沒說話：她不認識他。

他過來替落落接過，說：「我來幫你吧，你們家人呢？」

落落感激的說：「謝謝你。我爸送我來的，但是他年紀大，也找不到哪是哪。」那男生沒說話，就替落落拿了東西去了宿舍。

宿舍里還沒人，那男生問：「你入學手續都辦完了嗎？」

落落搖頭，他若有若無的輕嘆一聲說：「走吧，我帶你去。」

直到日漸偏斜，那男生幫落落交完了最後一筆錢，他才點頭說：「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落落只來得及沖他的背影說一聲謝謝。

回到宿舍，一推門，嗐。怎麼小小的宿舍里坐著這麼一屋子人,而且全是男生。靠著門邊的是一個大眼睛男生，高高的個子，一見落落推門，連忙站起來——地方太窄了。和他挨著的，是一個矮胖個子的男生，也是大眼睛。

落落冷漠的掃了一眼，想必與自己無關吧。

其中一個高個子男生見落落來了，就站起來說：「大家都是老鄉，以後相互照顧著點。你有什麼事就找我們。中午了，都吃飯去吧。」落落後來才知道，他是老鄉會的鄉長。

人群作鳥獸散。

高個子大眼睛男生最後一個走，說：「我和你是一個班的。有事找我，我先走了。」

落落並沒說話，也不想說話，更不習慣說話，難道還要說謝謝么？說那種矯情而違心的話，向來不是落落的風格。疲乏的落落於是就只隨意地點了一下頭。

送走爸爸孤單的影子，落落一個人折回宿舍，心想，新的篇章開始了，會是個幸福的開始嗎？可會有個幸福的終結？命運是否會在就此告別不幸而有所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