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燕子
「所以說，你剛才跟我爸說的什麼工廠排廢水之類的，也是在糊弄我爸？」段秋笑了笑，把手裏的握桿抬起來看看餌有沒有被吃掉，「為什麼？這種事情我爸不會怪你的。」
「唉……」老孫嘆了一口氣，又點上一根煙，順便把裝蚯蚓的碗往樹蔭下移了移，「後面的事情……都是我們不懂事，說出來不怕你笑，很多東西我們當時都以為電視劇里演的是真的。」
「工廠拿不出整改方案，說是很多利潤因為政府當時要求的就業政策被職工分去了，如果不考慮這些，當初工廠要招的人起碼得減去一半以上。於是鎮上的居民分成了兩派，一派要求工廠必須整改，人命關天，另一派要求工廠不能停工，少部分人生病不能說明什麼，沒有工作大家都得餓死。」
「於是兩邊都去市政府和環保局鬧，一派人堵領導的車說工人不能沒飯吃，另一派就去送錦旗說段處長為民做主，兩派甚至在單位門口有過衝突。」
段秋眼皮跳了一下，說道：「你們這是把我爸放在火上兩面烤啊。」
其實如果只有一派去找事，不管支持還是反對，都沒有問題，關鍵是兩派都去了，這就從對事變成了對人。
老孫不言語了，深深吸了一口煙。
「對了，發生這種事情，你們鎮政府怎麼處理的？」
老孫想了想：「其實一開始鎮里就貼了公告，讓鎮民好好上班，不要鬧事，要相信政府，然後書記和鎮長就去市裏彙報工作了。」
段秋心想辦法雖然土了點，不過到是把自己摘個乾淨。
這是，不遠處的段魏釣上一條青鯽，一提桿，魚兒從水面躍出，此時河上晨霧未散，頗有些意境。
「不聊了，這事你跟我說沒用，不如中午多喝兩杯。」段秋說道。
老孫頗為意外地看了看段秋，隨即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轉身去準備自己的魚竿了。
快中午時，老孫提出中午去他家裏吃飯，段魏嘴上說太打擾，實際上是不想讓人破費，最後許文斌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案，老孫出菜，他來出酒。
段秋一個上午一條魚都沒釣到，許文斌說他偏不到打過窩的地方釣魚，怎麼可能能釣上，段秋不以為然。
這麼大太陽，他可不去陽光底下釣魚。
中午時，大家把釣到的魚聚在一起，用一個拴在岸邊的稻草簍子裝着，浸在水裏，然後去老孫家。
老孫家的屋子是後來鎮里統一集資蓋的小產權房，他妻子早就把菜做好，由於中午還得上班，不能陪着一起吃，只留下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在家。
「老孫，你怎麼能把這麼小的孩子單獨留在家裏呢？容易出危險的。」許文斌皺眉說道。
「都是農村裏的孩子，平時獨自野慣了，沒事。」老孫到時不當回事，轉頭對因為有陌生人來家裏而變得有點害羞的小孩女孩說，「一會吃完飯讓段哥哥帶你出去玩，大人們要喝酒。」
段魏上前，摸了摸小女孩扎著羊角辮的頭，「小姑娘今年幾歲了？」
「八歲半。」小女孩抬頭，烏黑的眼睛眨了眨。
段魏抬頭對老孫感慨道：「當年我來的時候小姑娘才一歲吧，後來身體怎麼樣？」
老孫咧咧嘴，像是要緩解自己的尷尬，「多虧您，一直都挺好。」
「來來來，今天我特意帶的洋河。」許文斌把帶的酒拿出來擺在餐桌上。
幾人落座，老孫家是方桌，
雖然不用講規矩，不過還是執意讓段魏坐在對着門的方向。
小女孩和段秋坐在段魏對面，小女孩好奇地打量段秋，段秋被看久了有點不自在，轉頭回了小女孩一個禮貌的微笑。
桌上六菜一湯，都是本地人自產自銷的肉和菜，味道和城市裏農貿市場買的味道不同。
小公雞切小塊煸香，加入青紅椒碎猛火快炒，半肥瘦的豬肉片逼出油脂，加入青紅椒的滾刀片大火翻炒……
就連一道韭菜炒土雞蛋，裏面也能見到辣椒。
大火猛料，味道確實不錯，下飯又下酒。
小女孩吃的少，沒過多久便放下筷子，也沒有自己去一邊玩，而是打量著喝酒聊天的大人們。
段秋吃的津津有味，對於他來說，這種味道的菜他以前都沒怎麼吃過，不過這種口味的食物特別下飯，當他吃完第二碗飯還想在添飯時，一旁的小女孩拉了拉他的衣角，「哥哥別吃了，陪我出去玩好不好啊。」
年紀不大，思想倒是超前，這麼小就會管理別人體重，以後不得是個金牌教練。
「燕子，怎麼和哥哥說話的？這麼不懂禮貌！」老孫有點惱火，又笑着看向段秋，「小夥子別聽她的，小孩子不懂事，你繼續吃，一會菜不夠我去隔壁添兩個滷菜。」
小女孩像是做錯了事，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鞋子。
段秋有點無奈，本來他想讓小女孩稍等一下，現在老孫一罵一勸，自己反而不好說這話了，一是顯得不禮貌，二是搞得真的把菜吃完一樣。
段魏看見段秋的表情，幫他解圍，「段秋，你帶妹妹出去玩吧，別跑遠了，玩一會就回來。」
「不用不用……領導，孩子雖然小，但不能慣着。」
「孫叔叔，我帶妹妹玩一會就回來，到時再吃點就是了。」段秋微笑道。
「老孫你就別管啦，來來來，喝酒喝酒！」許文斌舉起酒杯勸到。
「老許你少喝點，喝多了下午釣完魚你怎麼開車回去？」
「這不還得好幾個小時嘛，我解酒快，一會睡一覺就行。」
……
湯泉鎮在那次事件之後，變成了環境重點監測地區，後期建的另一個工廠被勒令整改后，當地鎮政府開始從第三產業下手，發展自古以來此地的特產——溫泉。
小鎮的周邊位置已經建立起兩個度假村，離著很遠就能看到富麗堂皇的建築。
說是段秋帶着小女孩出來玩，但是一出門就變成了小女孩一個人在前面跑，段秋在後面快步走跟上。
「燕子你慢點，別摔著。」
「哥哥你快點，來不及了。」
兩人來到小河的另一條支流，遠遠的段秋就看見一縷細煙。
看了一眼小姑娘，段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心情。
「你把我叫出來，不會是要陪你放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