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暗

天空灰濛濛的，下著淅瀝小雨。

沒打傘的行人用手擋在頭頂，快速的向前跑去。

公路上的汽車呼嘯而過，濺起高高的水花。

「我按照你說的回去用關係查了一下，確實發現在五十年內有兩樁很相似的溺水案，不過那兩名死者並沒有什麼交集」

林子彧打著一把黑傘，扭頭看向與自己並肩而行，同樣打著一把黑傘有些出神的吳妄。

「沒什麼交集？怎麼說？」吳妄淡淡的問。

「那兩個人死亡的方式都是失足落水，而且落水的地方都是市中心的大湖，一個叫江於彬，是個賣建材的，一個叫宋柔，是一個廣告公司的高管」

「你有去查他們曾經的住址和關係網之類的嗎？」

「這點也查了，其中宋柔沒有買過房子，而那個江於彬在城外郊區有一棟房產，值得一提的是，兩個人都是孤兒」

林子彧收起黑傘，因為此刻，雨已經停了，只是天色依舊昏暗。

南方的城市，天氣總是如人的情緒一般，多變難以揣測。

「都是孤兒…」吳妄露出沉思，「不過這與白思思有什麼關係呢？白思思也是孤兒，來歷無法查明，而且，為什麼偏偏是她？福利院里有那麼多孩子，為什麼只有白思思出事而其他人沒事？這其中的關係…是什麼？」。

「魘的行為模式，我們只清楚一點，那就是它會殺死製造自己的人，然後吞食他，至於其他的，我們不得而知」林子彧搖搖頭，顯然他同樣也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關聯。

只能用魘不能用人類的思維模式和行為去理解去解釋。

「去那棟房產那裡看一下」想了一會，吳妄搖搖頭說道。

「行，我打電話給司機」林子彧說完，掏出手機開始撥號。

吳妄沒興趣看他打電話，而是走到前面不遠處的一張長椅上坐下，看著對面餐館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出神。

可看著看著，一陣沒來由的寒顫讓他皺了皺眉。

扭頭看向身旁的林子彧，但他毫無反應。

林子彧的感知能力雖然沒自己強，但也不算弱，他既然沒感知到什麼，也許只是自己心裡壓力太大了吧。

吳妄這樣想著，自嘲的笑了笑。

常年服用安神藥物，確實可能對自身的神經一類產生影響，會變得非常敏感。

他覺得自己或許真的該退休了，可沒找到失落之淵之前，他無法退休。

這是一種心理上的隔閡，對自己的隔閡。

城外郊區，古舊房子前。

大門欄杆上爬滿了暗綠色的藤蔓，黑色的鐵門已經有些生鏽了，輕輕一抹，漆面就脫落一大塊。

「這裡沒有魘的氣息」林子彧搖搖頭說道。

來到古舊房子的時候，他立刻展開了感知能力，但沒有發現任何魘的遺留氣息。

吳妄並不回答，只是推開鐵門走了進去。

因為鐵門的鎖也早已經被鐵鏽給腐蝕了，所以用腳一踢就開了。

房子里長滿了雜草，幾顆大樹茂密的枝蓋擋住了院子，所以看上去有些陰森。

「你小心點」林子彧提醒了一句，拿出袖子里的手槍，又轉身對著那名司機說：「你在這看著，有人來的話，攔住他，弄點動靜提醒」。

「是」帶著墨鏡的司機點點頭。

這座古舊的宅子，有一片很大的院子，中間是白色的三層小樓，建成了歐式別墅的樣子，上面也滿是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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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戶也被擋的嚴嚴實實，什麼也看不到。

吳妄舉著手裡的火槍，小心翼翼的走著，身後，林子彧已經跟了上來。

「給我葯」吳妄把手伸到身後，卻並沒有去看林子彧，只是皺著眉看著四周的一切。

「這是我回去重新調配的，稀釋了其中魘晶的濃度，毒性也就小一點，但也無法恢復你全部的感知能力，不過也可以恢復達到三分之二，也就是A級感知能力，對你而言，應該夠用了」

林子彧拿出一盒淡金色的藥丸遞給吳妄。

吳妄沒有說話，只是接過盒子打開取出一粒淡金色的藥丸后，放在嘴裡吃下。

瞬間，淡金色的光芒自他眼中一閃而逝，感知能力迅速上升。

隨後，吳妄用極快的速度環顧了一圈，確實如林子彧說的那樣，沒有魘的氣息。

可總覺得有什麼地方很奇怪…

帶著這樣的感覺，吳妄走到了那棟房子的門前，推了推布滿灰塵的大門，本來以為會是上鎖的，但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頃刻間，一股霉味襲來，他一把打開大門，激起地上的一片灰塵，嗆得他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

捂住口鼻，舉槍在前，吳妄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

身後，林子彧也是同樣的動作。

不過他的西裝衣領顯然沒有吳妄的風衣那麼長，只能把西裝往上拉了拉，卻因此露出了腰間的白色襯衫。

看上去有幾分滑稽。

「這裡最少五年以上沒人來過了」林子彧看了看周圍說道。

「確實」吳妄點點頭，緩緩上了二樓。

二樓的光線更加的昏暗，讓他不得不拿出手電筒照明，而且空氣中的霉味也更加重了。

壓抑的氛圍讓人覺得胸口很悶。

依舊是散亂的傢具，依舊是遍地的灰塵，可吳妄忽然覺得心中沒來由的一陣不安。

而且那不安越發濃烈。

「踏，踏，踏」

就在這時，腳步聲從樓下傳來。

吳妄突然發現，林子彧現在還沒有跟上來，這讓他覺得有些奇怪。

於是快速走到樓梯口往下看去，卻不由得一愣。

一片黑暗，除了自己，什麼人也沒有。

林子彧不見了。

更加詭異的是，入口處的大門，也消失不見了，變成了一堵貼著牆紙的牆壁。

吳妄心中的戒備急速攀升，他迅速貼著牆壁舉槍防備。

一陣詭異空靈的笑聲從四面八方響起，讓人遍體生寒。

可吳妄只是冷哼一聲，舉槍對著天花板射了一槍，槍聲如同雷鳴，那笑聲也瞬間消失。

「幻境？」吳妄第一個念頭就是想到幻魘製造出的幻境。

難道這個地方，果真有問題，與那隻幻魘有關？

他忽然笑了，在這種令人神經緊繃的情況下，他笑了起來。

這種情況下笑，任誰看了都會罵一句神經病。

不過吳妄也覺得，自己並不是什麼正常人。

他之所以笑，只是覺得自己似乎能夠知道一些真相了，這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覺，讓人愉悅。

忽然，他眼角餘光瞟見了遠處的角落裡，黑暗中，站著一個黑影。

它的雙眼怨毒而詭異，正無聲無息的站在那裡，冷冷的注視著自己，一動不動。

吳妄的感知能力立刻察覺到了魘的氣息，他沒有任何猶豫的，抬起火槍連射四槍后，一個下蹲左傾一滾，來到了另一面牆前。

同時從懷裡摸出火槍子彈，迅速填裝。

這種老式火槍的子彈存量，僅僅只有五發。

與此同時，剛剛站的地方，傳來一聲猛烈的響動，整棟樓似乎都搖晃了一下。

剛剛裝填好子彈的瞬間，吳妄感知到那隻魘飛速沖了過來，他反應迅速的下蹲，頭頂勁風一閃，旁邊的牆壁就被打出了一個大窟窿。

「哼」

吳妄冷哼一聲，又是五槍連發，全部打在了那隻魘的身上，只聽見似哭似笑的聲音哀嚎著響起，聽了就讓人覺得不舒服。

可很快，那隻幻魘咆哮著再度襲來。

黑暗中，吳妄幾乎看不見它，但這時，感知能力的作用就發揮出來了。

對斬魘人來說，感知能力才是真正的眼睛，就好比飛機上的雷達，縱使是黑暗中，也能準確定位魘的位置，從而做出應對。

開槍，裝彈。開槍，裝彈。開槍，裝彈！

吳妄不斷的在房間內閃躲，同時不斷開槍，直至子彈全部打光，槍管也被燒紅后，才停了下來。

他的槍法極好，再加上超高的感知能力，幾乎每一槍都精準命中了。

很快，那隻幻魘就倒在了地上，可卻沒有死，但它的氣息變得非常微弱。

吳妄也在這時候看清了幻魘的模樣，那是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女人，看不清容貌，被長長的頭髮遮擋。

可看著看著，眼睛疼了起來，一切漸漸變得模糊，真正眩暈也開始襲來。

吳妄知道，這是藥效過了，感知能力開始下降。

他暗罵了一聲，從懷裡拿出藥盒又倒出了一顆淡金色藥丸吃下，感知能力重新恢復。

眼睛的疼痛，大腦的眩暈也不見了。

但吳妄很清楚，這只是因為新吃下的藥物維持住了副作用產生，一但這顆新吃下的藥丸藥效過去，那麼副作用會加劇！

「不能浪費時間了」吳妄拔出藏在風衣內包里的一把塗抹了魘晶的匕首，緩緩朝著那隻倒在地上，身體顫抖的幻魘走去。

準備直接解決她。

本來他是想詢問的，但無奈這隻幻魘竟然隔絕了自己與林子彧的聯繫，再加上自己如今的感知能力需要靠藥物輔助，不然肯定是要詢問一番的。

雖然不知道這隻幻魘究竟還有沒有意識保存。

但看到容貌，也總能知道她是誰，這樣就好查多了。

吳妄手裡拿著匕首，緩慢的一步步靠近。

他雖然擅長使用熱武器，但熱武器總有不能用的時候，因此他特地準備了一把匕首，又上網看了一些匕首格鬥的教程視頻，以備不時之需。

幻魘此時的氣息極度虛弱，已經失去了逃跑的力氣與反抗的力氣。

只有殺了她，幻境才能消失。

因此靠近的剎那，吳妄高高舉起手裡的匕首，冷冷的朝著幻魘刺下。

但突然響起的槍響與肩膀的疼痛，讓他匕首不由得脫手落地，整個人也踉蹌著後退了幾步。

「誰？」吳妄捂著被子彈打穿不斷流血的左肩，飛速後退，可神色依舊冷漠，只是皺了皺眉。

依舊盯著眼前的幻魘。

不能讓魘接觸到自己的鮮血，不然它們會恢復的很快，斬魘人的血，擁有感知能力帶來的靈性，是它們上好的補品。

這句話，在吳妄成為斬魘人的那一天起，就有人和他說過了。

那是他的老師，亦是他的父親。

帶他走上斬魘之路的男人。

只是那個男人在一次斬魘的途中，消失了。

並不是死了，也不是理解意義上的消失，而是整個世界似乎都沒有了他的任何蹤跡。

除了自己，沒有人再記得有一個叫吳予桀的斬魘人。

他被世界消除了。

「啪，啪，啪」

掌聲從黑暗中響起，將吳妄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額頭上因為疼痛冒出冷汗，但卻死死的盯著掌聲傳來的地方。

可想象中有人會從黑暗中走出的場景並沒有出現，那隻幻魘卻像是被什麼人用某種東西給帶走了。

吳妄伸手想要阻止，可疼痛伴隨著藥力消散帶來的眩暈讓他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眼皮猶如灌了鉛似的沉重起來。

他聽到了林子彧焦急的呼喊，想要發出什麼聲音，但卻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半點聲音也無法發出。

吳妄看到，四周的一切開始變得模糊起來，意識也像是陷入泥潭之中，一陣天旋地轉后，他便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