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心理博弈

港口附近的旅社中，西倫見到了三艘船的船長們。

這些都是卡特親自挑選的人，在來之前西倫就拿到了關於他們的詳細資料。

將手提箱放在一邊，他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整個房間視覺最高的位置，窗外的陽光從背後投下：「說說看吧，怎麼回事。」

先開口的是最大的船【貓頭鷹號】的船長，操著一口古怪的格拉尼亞語：「是這樣的，那些海關官員們……」

他斷斷續續說了十幾分鐘，基本上就是茉德所說的那些內容，只不過夾雜了很多他們的遭遇和更詳細的情況。

「你們也說說看吧。」西倫示意另外兩位船長道，同時留意他們的神，隨手點了一個人，「你先說吧。」

二位船長沒有想太多，按照西倫點人的順序將大致內容再講了一遍。

對照三人的描述，西倫確認了應該不存在修改事實的情況，敲了敲桌子，讓幾人都安靜了下來。

「情況我已經了解了，茉德帶著一隊人來這裡很顯然是想有所作為，我不管他是真想幫我們還是想挑起戰爭——我話放在這裡，絕對不能讓洛維薩的起義從我們這裡掀起，否則我的爵位和你們的報酬都不保。」西倫道。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些長期在海上飽受疾病困擾的船長們眼裡只有錢，而且多半有點精神病，因此西倫和他們說話只談利益。

船長們紛紛點頭表示同意，他們的尾款還在西倫這裡沒有付呢，而且他們和卡特簽的是長期協議，後續還得為西倫的製糖廠運輸新大陸和遠海島嶼種植園裡的蔗糖。

「但這件事必須解決，只不過要用更加溫和的方式，而且要師出有名。」西倫微笑道。

「那我們應該怎麼做？」一位船長問道。

西倫緩緩戴上那枚銀十字勳章：「我會給那些蟲豸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

他掏出馬甲口袋中的懷錶看了看，對貓頭鷹號的船長道：「今晚十點，你去茉德房間通知她我已經採取行動，明天早上她就能看到三船種子完完整整地送進洛維薩。」

「呃……十點嗎？好的。」船長點了點頭道。

「現在你們都出去吧。」西倫說道。

三位船長稀里糊塗地走出了門，搞不清楚這位初來乍到的老闆到底打算幹什麼。

等他們走後，西倫從書桌的抽屜里拿出一疊信紙，著手開始寫信。

那是寫給卡特和維德主教的信。

在寫給維德主教的信中，西倫先花了長長的三頁用來恭維他，運用了大量古老華麗的文法，同時對此前在宗教裁判所發生的不愉快表示抱歉。

然後控訴了坎伯爾港海關不敬神、**、貪污的罪行，請求對他們先斬後奏，然後在結尾委婉地指出他們扣押了自己送往封地的物資。

最後，西倫懇請能在下個月維德主教主持的大彌撒中投資十萬鎊布置場景。

寫完了這封賄賂信后，西倫又給卡特寫了一封信，告訴了他這些事情，要求他配合。

其實他想讓這批官員下台非常簡單，根本不用打擾維德主教，但上次的事情難免會讓他心裡起疙瘩，就順手借這次機會賄賂一下。

如果不寫這封信，萬一維德主教知道了，或許會惱火地想「這個傢伙怎麼天天頂著教會的名頭在外面搞事」。

如果寫了，那麼他便會欣慰地想「這個傢伙借著這種小事情向我示好，是個可造之材。」

這其中的差別是很大的。

而且根據西倫的了解，維德主教為人圓滑不願得罪人，而且貪婪成性，基本上不會拒絕他的示好。

另外西倫選擇的賄賂方式也有講究，維德主教這樣地位的人更看重聲譽和受賄的風險，如果直接在信里塞一張銀行支票那是黑錢，維德主教接受的風險很大，很有可能不接受。

但贊助彌撒便不一樣了，虔誠的信徒為大主教贊助資金來讓彌撒更加接近神有什麼錯呢？還同時向主教表示了信仰。

當然，直接買贖罪券也是一種方式，但買贖罪券會讓錢在不少下層神職人員中轉手，不僅少了一部分，還會讓這筆錢變得為人所知，而贊助彌撒則是直接將錢塞入主教的小金庫里，外人根本不知道。

安排好了這一切后，西倫穿上一身黑袍，把自己打扮得像一個宗教裁判所的成員一樣，胸口的徽章熠熠生輝。

說實話，雖然他對這個勳章並不在意，但總是意外地好用。

……

在另一邊，士兵們居住的三層木屋中，葉芝剛剛告別茉德，喝得醉醺醺地離開小屋，嘴裡嘟囔著別人聽不懂的話。

茉德站在窗邊，看著葉芝離去，嘆了口氣。

她很欣賞葉芝的才華，但他們是完全不一樣的人，理念也完全不一樣。

藉助剛才的晚餐，她從葉芝口中套到了不少話，大致了解了這位從倫丁尼來的貴族。

在葉芝的描述中，這位貴族很有親和力，沒什麼架子，和他聊得很開心，會關心洛維薩的人民，對他們的遭遇感同身受。遇到危險時也不慌亂，時刻都帶著一副讓人看不透的微笑，莫名就會讓身邊的人安心下來。

當然，魔法的事情葉芝沒說，哪怕是酒後，這種敏感的事情他也下意識地保密了。

茉德結合之前的事情，感到有些棘手。

這位克勞利子爵看起來年輕，但無論是氣質還是心性都很沉穩。

正如西倫猜測的那樣，茉德所在的洛維薩獨立運動希望發動一次真正的大規模起義，因為今年農民們都吃了收穫的小麥，有了幾分力氣，如果過了今年但飢荒問題還沒有好轉的話，那麼農民們連拿起武器的力氣都沒有了。

與其活生生餓死，不如在戰鬥中死去。

但有了小麥，農民心裡總是多了些盼頭，沒有之前那麼有參戰的熱情了。

因此，他們需要製造出一個大事件，而坎伯爾海關扣押種子就是一個可以操作的事件，就像波士頓傾茶事件一樣，掀起人們的怒火和反抗。

他們的宣傳人員此時甚至已經拿著寫好的文案，陸續抵達各個村鎮，只等她這裡發動了。

但依舊有一個問題存在——那就是這三船種子是西倫的。

如果不經他同意用這些種子做文章，牽連到了他，那麼很有可能將這個原本的朋友變成敵人，而且作為當事人，西倫可以在各種公共媒體上揭露真相同時令人信服。

茉德清楚地知道，洛維薩無法正面對抗格蘭尼亞，但她的想法是依靠世界各國的同情，和洛維薩打成拉鋸戰，然後簽訂對他們更加有利的條款。

因此她不能將西倫推到敵對方去，這位格蘭尼亞的貴族是他們珍貴的助力，畢竟連敵人的貴族都同情他們，那可能真的是他們做得太過分了。

當然，這樣的戰略在西倫眼中非常幼稚，將國家的生死賭在了別人的同情上，寄希望於敵人因為輿論壓力而和他們簽訂更好的條約。

但放到現實中來看，這也是無奈之舉，因為今年一過，農民們又將陷入大飢荒之中，就在這個時間關口上，要麼奮起反抗，要麼乖乖餓死。

「這樣，你去偽造一些證據，一定要凸顯這些海關們的貪婪和邪惡，然後讓船員里那幾個我們的人去找克勞利哭訴。」茉德吩咐道，「然後我會帶人去逼迫他下決心，這幾天內一定要在這裡打響第一槍！」

「是！」身後的士兵應道，然後走出門，下達茉德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