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劫後餘生」

「這是什麼？」

看着陳校尉手中的小匣，葉青如臨大敵，不敢怠慢。

面對未知事物必須存在基本敬畏，這是葉青自幼在山野中遨遊得出的真諦。

他曾親眼目睹過一隻不過巴掌大的小紅雀，看似可愛迷你，卻張口就燒死了一尊身如山嶽的虎妖！

「哈哈！」

見葉青面色凝重，陳校尉桀桀一笑，也不急着打開匣子。

「小子怕了吧？怕就現在就地自裁，沒準還能落得個全屍！也免得消耗我壓箱底的寶貝來將你焚的連灰都不剩！」

陳校尉神色如此囂張，顯然底牌不凡。

若說葉青一點也不怕，那絕對是不可能的，畢竟他才十七八歲，也就是個少年。

但是心頭越顫，葉青手中的君子劍卻是握的越緊。

「亮招吧，我自幼在十萬大山中磨鍊。死亡本就和山間的清風一般常伴吾身！」

恐懼呢？

害怕呢？

陳校尉沒有在葉青臉上找到他想看的神情，頓時惱羞成怒。

「這是你自找的！看老子的炎鸞符匣！」

怒吼著，陣陣靈力自陳校尉的掌心湧入小匣之中，小匣也隨之發紅、發亮。

「咔！」

小盒輕顫，而後猛啟。

無數只振翅高飛的虛幻火鸞從中鑽出，或喙或爪，鋪天蓋地般朝葉青身上的要害之地湧來。

「當真是仙家手段！若是修為高深，豈不是巴掌大的盒子也能藏下千軍萬馬？」

葉青雖然驚奇，卻是渾然不懼。

「天女散花！」

葉青腳下步伐一動，殘劍第二式便如疾風驟雨般朝着鸞群席捲而去，往往一劍便能換得數聲悲鳴。

「斬斬斬！斬盡世間一切敵！護我道心無缺！」

在鸞群中出劍的葉青如同浴火而舞，明明是毫無靈力的凡人，明明頭髮都給燒乾凈了，卻端的像是尊氣質超然的火中劍仙。

可隨着時間的繼續流逝....

「糟糕！這小盒到底是什麼品階的法寶？陳校尉這樣的人能用的起？湧出的火鳥是殺不完不成？」

雖然葉青的天女散花式共有九百二十二劍之多，但從小盒中鑽出的火鸞卻更如同無窮盡一般。

葉青按照那小匣光芒的暗淡程度與火鸞飛出的比例粗略一算，還能鑽出的火鸞何止數千之數！

雖然現在葉青身化殘影，手中劍招也是有序，舞的密不透風滴水不漏，沒讓一隻火鸞近身。

可如果劍招一停，葉青的體力衰竭了....

「要遭！絕不能這樣僵持下去！」

葉青不想賭。

看到底是自己的體力多還是陳程陽的火鸞多。

失敗的代價，葉青絕對承受不起，因為那不僅僅是他一條小命那麼簡單！

這還意味着麗波鎮所遭受的不公不會被外人所知，村民的仇也無人報了！

「怎麼做呢？先暫避鋒芒撤退？等陳校尉這寶貝的力量消耗完了再來？」

葉青簡單一想，而後便否定了。

先不說那小匣到底是不是一次性消耗品，若是陳校尉還有魁妖就此退走，以天下之大，葉青想復仇也是難之又難。

想要破局？

需要雷霆殺招！

比如那葉青遲遲未能練成的第三劍。

「現在的情況，迫切需要那天外飛仙啊！」

「可是我能成功嗎？我練了十年都沒能練成那一劍，老瞎子也說沒有靈力，光憑肉體凡胎是無法施展出那一劍的。」

但是...

葉青思考着，權衡著。

喝了妖血的他，還算肉體凡胎嗎？

可能，不算吧？

「哥哥救我！」

就在葉青一邊出劍一邊思索之際，不遠處的廢墟中卻傳來了一聲稚嫩的呼救聲。

葉青抬眼望去。

「燕燕！」

那是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女孩，葉青認識，是包子店老闆的獨女，大眼睛小圓臉，不僅模樣可愛性子也乖巧，討喜的很。

燕燕的臉上還有紅紅的草席印痕，顯然是剛睡醒沒多久，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

好不容易掙扎著從廢墟中爬出來，結果一出來卻見到了屍山血海，兩隻小腿一軟便攤在了地上。

「哇哦，好鮮嫩的美味啊！兩位大人，快請啊。」

陳校尉見葉青認識小女孩，眼珠子咕嚕那麼一轉，歹毒的計謀便上心頭。

他一邊加大了手中小匣中火雀湧出的速度死死壓制葉青，一邊和兩頭魁妖說這小女孩是多麼可口，是多麼該吃。

一頭魁妖沒有反應，估摸著是被葉青傷的太重了沒有食慾，依舊在默默療傷。

可另一頭...

「吼！」

魁妖興奮著，狂吼著，就要去享用美味。

葉青睚眥欲裂，用生平最大的聲音大吼：「畜生你敢！小心天涯海角也沒有你的活路！燕燕，你快跑啊！燕燕！」

燕燕很堅強，在生死危機面前，本來軟了的小腳又莫名有了力量，掙紮起身後頭也不回地奔逃著。

可是一個六歲的人類小女孩，怎麼跑的過一頭有修為在身的魁妖呢？

「啊！」

不過三五米，魁妖就追上了燕燕。

「嗚~呼~」

狂喜著，魁妖用巨爪單手拎起了燕燕就要往嘴裏送，那腥臭的口氣熏的燕燕簡直要昏死過去。

千鈞一髮之際！

一道肉眼根本無法捕捉的寒影從無數火雀群中閃出。

「天外！飛仙！」

寒影不僅一劍砍爛了陳校尉手中的小匣，還順勢衝到了魁妖的身邊。

「嗷？」

只覺脖子一涼，魁妖的笑容就此凝固。

「死！」

葉青怒吼著。

一隻手捂著燕燕的眼睛，葉青另一隻持劍的手自魁妖脖子上畫了一個滿月。

「咚！」

滿月既成，魁妖的大好頭顱應聲而落。

其實天外飛仙其實不只是單純的劍式，還有一種以劍為憑，自天地之中汲取力量加持己身的無敵劍勢。

方才在危急關頭，葉青成功悟懂的便是後者-劍勢。

雖然葉青本身沒有修為，但藉著喝下的妖血中稀薄的靈力，勉強施展而出。

換句話說，葉青的天外飛仙算是學會了一半。

「下來吧。」

捂著燕燕的眼，葉青抱着她遠離魁妖的屍體。

「燕燕不怕，來一個妖怪，哥哥就殺一個。」

葉青將其放下，用最溫柔的聲音安撫。

「嗯嗯！」

燕燕睜開眼，見是葉青，淚眼朦朧地點了點頭，肉嘟嘟的臉貼上了葉青的膝蓋，小模樣又乖巧又可憐。

「有哥哥在，燕燕不怕！但是我爸爸呢？有爸爸和哥哥一起在的話，燕燕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你爸爸...」

葉聲煩想起在遠方，那倒在血泊中的包子店大叔，神色黯然。

「不知道，今天叔叔沒開包子店，或許去遠點的地方進貨了，得晚點回來吧。」

「好吧」燕燕癟了癟嘴。

「他明明說我好好午覺，下午一睜眼就能吃糖葫蘆的呢..」

「好，你且在此不要走動，我去給你買兩串糖葫蘆。」

「真的嗎？燕燕要最紅的！」

「那就最紅的。」

葉青摸了摸燕燕的頭而後轉身，化作殘影朝着剩下的那頭魁妖和陳校尉衝殺而去。

「不逃嗎？陳校尉，你還有什麼底牌要出？大可一試！」

途中，葉青冷眼看着一人一妖，就彷彿在看死人一般，一邊自顧說話一邊就便出了劍。

「噗嗤。」

第一劍，送給了最後一隻魁妖，乾脆利落地將其心臟洞穿。

而後。

「這一劍，為的是狗蛋。這一劍，包子大叔！這一劍.....」葉青馬不停蹄地出了第二劍、第三劍....

攻勢無比狂暴，葉青欲將陳校尉也火速格殺當場。

因為妖血中的靈力過於稀薄，他能明顯感受到天外飛仙的加持狀態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

死到臨頭，陳校尉一邊手持方才趁葉青去救燕燕而取回的銀戟招架，一邊大聲求饒：「小子！你殺了我，可就是殘害朝廷命官！」

「是大罪！現在收手還來得及，這三隻魁妖的死...我可以向上面說是一場意外！是有修仙中人暗中出手！」

葉青沒有回話，只是用不斷刺出的利劍表明了他的態度和決心。

「鏗！鏗！...」

一共十三聲脆響。

陳程陽擋下了十三劍，這便是他的極限了。

而後，陳校尉手中的銀戟被葉青一劍砍的脫手而飛。

「魁妖的死在你口中能是意外，可這些鄉親的命，這些人族的命，我葉青斷然不能將其認為意外！」

怒吼著，葉青出了最後一劍。

「噗嗤。」

「滴答。」

葉青的身形自陳校尉身旁交錯，隨後反手握住了劍，輕輕彈了彈劍鋒上的血滴。

「做這人間的人奸，你比妖怪還要怪！」

說着，葉青回眸，用蔑視的眼光看着陳程陽，發自內心的鄙夷。

「唔...」

陳校尉阿巴阿巴地開口，還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

因為方才葉青身形與他交錯的瞬間，一劍便劃開了他的脖子，什麼氣管血管，一股腦的破了個乾淨。

「下輩子去當妖，我再殺你一回，才勉強抵了你這輩子造的孽！」

葉青的孽字剛說出口。

「撲通。」

陳校尉便癱倒在地，徹底沒了聲息。

「呼..」

斬盡了來敵，葉青心中彷彿一塊巨石落地，身上的天外飛仙劍勢也隨之消散，手腳頓時酸軟了起來。

「才多久功夫？怎麼實戰起來這麼累！我平時練劍一舞不得來個三四時辰？」

不僅是肉身上的疲乏，對於少年來說，殺生本身，也是一種負擔。

葉青真想躺下睡他個酣暢，但卻不行，他還要尋自己的父母去。

「燕燕這般六歲的孩提都活了下來，我的父親母親也有武功在身，哪有不幸的道理？」

葉青這般安慰著自己，心中卻又莫名擔憂起父母的安全來。

「帶上燕燕，去尋爸媽，而後的事，而後再說吧。」

「對了，答應了燕燕給她帶糖葫蘆。」

葉青四處尋了尋，整日背着糖葫蘆靶子滿街走的老瘸子也死了，可他卻依舊寶貝的死死抱着那糖葫蘆靶子，沒讓上面的紅果果染上地上的塵埃。

葉青走上前去，為老瘸子合上了眼。

「老瘸子，現在真金白銀你是用不了了，拿你幾根糖葫蘆，錢回頭清明我給你燒去。」

......

稍作休整后，葉青懷裏抱着燕燕走回了葉家。

「誒，昨天，這裏...」

葉青看着入眼的滿目瘡痍，心中也是一片凄涼，以往的葉家作哪裏是這幅模樣？

「父親！母親！你們還好嗎！」

葉青扯著嗓子，以最大的聲音吼叫着，吵的懷中的燕燕都放下了糖葫蘆捂住了小耳朵。

「青兒！」

「是你嗎？青兒！」

一男一女熟悉的兩道人聲立馬回應，讓葉青面露喜色。

「是我！」

回應着，葉青連忙抱着燕燕往葉家一處不起眼的平房跑去、

那平房看着是傭人住的房間，其實不然，反而是內有乾坤。

平房底下挖了有好幾百米平方的避難堡壘，葉青方才聽着聲音就是從這發出的。

「青兒！你怎麼出家了？頭髮呢？！別啊，我老葉家可就你一個獨苗！」

果不其然，葉青剛踏入平房。

一個身材不算高大，但肌肉卻紮實無比的鐵塔漢子便一腳踹開了地下堡壘的洞口，老淚縱橫的衝出給了葉青一個熊抱。

「爸！我沒出家！一點小意外而已，」

「沒事就好..沒出家就好..」

鐵塔漢子，便是葉青的父親。

一個鬍子拉擦不修邊幅看似大大咧咧，其實內心也無比細膩的中年男人。

「都閃開！讓我先出！」

緊隨其後從洞口竄出的，是一位婦人，雖然臉上有些皺紋，不再年輕。

但從她依舊精緻的五官便可得知，年輕時是位怎樣的絕世佳人。

「死鬼給我滾開！讓老娘也抱抱我的寶貝青兒！」

只一腳，女子便將葉父踹了好幾米遠，而後狠狠抱住了葉青。

「媽！」

「我的心肝寶貝呀，擔心死為娘了...」

她，便是葉青的母親。

一家三口重聚，葉青徹徹底底的放下心來。

從方才拔劍斬妖果決冷靜的俠義劍客又變回了一個無憂無慮的少貴公子。

「娘！」

又是一聲興奮的喊叫從葉青身上發出，但這回叫娘的卻不是葉青。

是葉青懷中的燕燕。

原來從地洞下面又鑽出了不少人，其中便包含燕燕的母親，她也一臉激動地沖了過來抱過了燕燕，一陣驅寒問暖。

除了天性涼薄似那陳校尉外的狠人，天底下估摸著是沒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的。

「青少爺，我家狗蛋在哪呢？沒事吧？」

「來福呢？來福一定得好好的啊！我和它相依為命...」

「徐坤!我的坤坤呢？他若是沒了，我可怎麼活啊啊！」

.....

從地洞中鑽出的所有人，都朝着葉青涌了過來，嘰嘰喳喳地吵鬧着。

「對不起大家！我..記不住那麼多，你們還是自己出去看吧。」

葉青沒有回答，自稱都不知道。

但其實不少答案葉青瞭然於胸，比如狗蛋的生死，可是真相實在太殘酷了。

殘酷到葉青說不出口，還是讓他們眼見為實吧。

畢竟若是找不到屍體，好歹算是留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