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貓的用途

其實初見卡洛琳·羅克韋爾的時候，喬伊還在心中感慨過——這位太太看起來真的好正常啊。

她舉止彬彬有禮且儀態良好，說話邏輯清晰且富有條理，是喬伊在這個世界遇到的人中，少數交流起來不太費力的正常人。

然而當她摘下帽子的那一刻，喬伊才知道……自己還是想太多了。

在卡洛琳摘下黑紗帽的前一秒，喬伊家的貓正跳上沙發的副手，似乎是準備找個舒服的位置蹲下來梳理毛髮。

然而在看到卡洛琳的樣子之後，那隻狸花貓瞬間弓背炸毛，發出了宛如殺貓般的尖叫：

「喵呀！無頭女屍說話了！」

這一聲貓叫突然響起，讓毫無心理準備卡洛琳被嚇得花容失色：

「天啊！貓居然說話了！」

雙方同時嚇得跳了起來。

這不大的客廳內，一時間雞飛狗跳。

「停——」

在鬧騰了好一會，一人一貓才在偵探的呵止之下漸漸冷靜了下來。

十分鐘后，喬伊沏了壺茶。

雙方重新落座，喬伊開始了對雙方的安撫。

「羅克韋爾太太，你看……這個世界上可能有好幾千萬隻貓，而偶然出現了一隻能說人話的，從概率學上來說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不是嗎？」

聽聞喬伊的解釋，卡洛琳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喬伊也看不出她臉上的表情。

隨即喬伊轉頭看向自己家的貓道：「洛洛，你看……這個世界上有好幾億的人類，偶然出現了一個沒有頭也能活的，從概率學上來說不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

那隻狸花貓彷彿獃滯了一般，趴在哪裏一動不動。

沉默，死一樣的沉默籠罩了整個客廳。

此刻喬伊的大腦在飛速運轉，他不斷地思考着究竟要用什麼樣的方式來化解眼前的困局。

「有道理。」

然而片刻之後，羅克韋爾太太突然就托着她並不存在的下巴，對喬伊的理論表示了認可。

「誒？」

喬伊愣住了……她居然那麼輕易就接受這個解釋了嗎？

洛洛也一臉認真地點了點她的小腦袋，似乎也很認可喬伊的這個理論：「喵啊~」

喬伊一臉茫然，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個項目進度完不成本已打算徹底擺爛，結果周一上班卻發現公司倒閉再也不需要做項目了的社畜一樣，懵逼之餘懷着一絲竊喜，失落之中又有些迷茫。

「她們接受設定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喬伊忍不住在心中想道。

總之無論如何，關於腦袋和嘴的問題，姑且就算是揭過去了。

雙方的注意力，都重新回到了這次的委託上。

「我們還是來聊委託吧」喬伊清了清嗓子說，「羅克韋爾太太，您能具體說說當天的情況嗎？」

「那個時候，我們已經分房睡了。」卡洛琳回憶了一下然後道：「但那天晚上我的丈夫突然衝進了我的卧室，以非常快的速度舉起斧子砍下了我的頭。

「在那之後，他便提起我的頭跑掉了……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我當時甚至都沒反應過來他手裏提着的東西時我的頭，速度快得讓我覺得他就是沖着我的頭來的……」

卡洛琳複述著那天晚上的經歷，看得出來她非常的恐懼。

見偵探一臉認真地聽着，卡洛琳便繼續說道：「另外，我知道這麼說可能有點荒謬……雖然我說不清楚為什麼，但我有一種感覺，我總覺得我的頭仍然完好，

而且還被他帶在身邊。」

「所以您是基於您丈夫行兇當晚行為，以及那明明之中的感覺，才萌生了將自己的頭找回來這個想法對嗎？」喬伊放下茶杯然後問道。

卡洛琳微微點頭——雖然她沒有頭可以點，但從脖子上來看是這個動作：「是的，偵探先生，這個委託你能接下嗎？」

「這個委託我們當然可以接。」喬伊毫不猶豫地說道，「我們偵探事務所的宗旨，便是替人尋回重要之物，只要您信任我們，我們便願意為您服務。」

卡洛琳聞言肩膀頓時一松，喬伊感覺她似乎鬆了口氣。

喬伊站起身走到窗邊的小桌台旁，拿過了寫字枱和紙筆：「不過羅克韋爾太太，有件事情我必須得提醒您，像頭這種物品比較……精密而且貴重，可能會因為各種原因導致損壞而無法繼續使用。」

卡洛琳當即表示理解：「沒關係，你只需要在你找到它之後，盡量讓它按照你找到它時的樣子完整帶回來給我就好了，此外我沒有什麼其他的要求。」

「好的……」喬伊點了點頭道，「為了保證我們雙方達成合意，我可能需要添加一些格式合同之外的附加條款，附加條款內容我念念您看看有沒有問題。附加條款具體包括……」

喬伊說着便在紙上奮筆疾書，一邊寫一邊喋喋不休地說着。

他在擬定附加條款的時候，不動聲色地儘可能將所有他能想到的風險點都排除在自己的責任範圍之外——他們干服務業的就是這樣的，主要突出了一個小心謹慎和精打細算。

喬伊在寫合同的間隙，偷偷抬頭瞄了一眼自己的無頭女房東。

他發現卡洛琳根本就懶得聽他在說什麼，她的注意力似乎全在他家的貓身上。

說實話，這樣非常好。

卡洛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碰了碰趴在茶几上的狸花貓問道：「你有名字嗎？」

貓貓儘管仍舊有些怕，但還是怯生生地開了口：「洛麗絲，叫我洛洛就好。」

「天啊，好可愛……」

「羅克韋爾夫人。」

「嗯？我在。」卡洛琳趕忙抬起頭，像是個突然被老師點到名的小學生——雖然她並沒有頭可以抬，但從脖子的運動軌跡上大約是這個動作。

喬伊將手中的紙張遞給了卡洛琳：「附加條款我列好了，您看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我就將合同打印出來我們雙方簽字。」

卡洛琳快速地掃過附加條款……喬伊的字跡非常工整，那種方方正正的字跡卡洛琳也不知道對方究竟是怎麼寫出來的，她從未見過有人將文字寫成這樣。

但字跡本身並不影響閱讀，卡洛琳很快就讀完了附加合同上的文字，並完全理解了其中的內容。

卡洛琳其實要求不高，她本來也只是抱着試試看的態度來找喬伊的，所以對於附加條款並沒有什麼意見，雙方很快達成了合意。

只是她的心中有一件事情不解。

「話說你為什麼要先寫出來再打印？」卡洛琳說着轉了轉脖子，看向了放在窗邊桌子上的打字機說，「直接用打字機打印不好嗎？」

「我不會用打字機。」喬伊理直氣壯地說道。

這讓卡洛琳更加困惑了：「那你為什麼家裏還擺着一台？」

喬伊拿回了卡洛琳手中的草稿紙，將那張稿紙遞給了正趴在桌上的洛洛。

「我家貓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