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里之途（14）
祝乾從水潭裡爬出的樣子倒真是和王八有幾分相似，但生死關頭，他可不會去計較這些，還是趕緊運起功力跑路要緊。
但輕功卻是非他所長，儘管自認為奔逃的速度已經不慢，但身後的宵征卻還是如影隨形，一路言語騷擾不斷，顯得格外的輕鬆。
「閉氣功夫不錯啊，能在水裡潛那麼久。」
「你的輕功倒是差遠了，換做那個叫沈玄的，說不定真有機會逃了。」
「你說你把任務搞成這樣，即便是逃回去了，也要受不小的懲罰吧？」
宵征優哉游哉地在樹榦間不斷穿梭，手中的長棍更是扛在肩膀上沒有拿下來過。他看著樹下還有些蹣跚的祝乾，就這麼不緊不慢地跟著。
「小子，你給我閉嘴！」
也許是之前被那藥粉亂了心境，祝乾心裡鬼火直冒，也不逃了，轉身大吼到。
「才知道？那沈玄......」
「別給我提他！」
祝乾指著宵征嚷嚷：「他不就是早入天狗大人麾下幾年嗎，有什麼可得意的？」
「哦？這麼說來，你不過是一個小嘍啰？」
宵征一笑，從樹榦上一躍而下。他緩緩走近祝乾，將他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然後評價到：「果然是普通貨色。」
祝乾被氣得幾乎發狂，不管不顧地放聲大吼了起來。
其實換作平時，他也不會這麼大的反應，只是今日連番受挫，不僅同伴全軍覆沒，自己的兩個兄弟還一死一逃，更有那稀奇古怪的藥物擾他心神，才導致情緒崩潰。
而這一幕正是宵征所想要看到的。
尚觀羽後來調製的藥物中，除了有讓人頭暈腹痛的藥粉，還有刺激人情緒，讓人心浮氣躁的藥粉。
也是因為知道這一點，他才一路上不斷用言語刺激祝乾，現在看來效果不錯。
巨大的嚎叫聲在林間山谷回蕩，猶如孤狼悲鳴。
在心中激憤之下，祝乾爆發出強大的內力，如水波般四處涌動，將樹葉震飛於天際，山石震落於谷底。
宵征不痛不癢地站在原地，仍由內力生成的勁風拍打在臉上，只當微風拂面。
「好了，你也發泄夠了，跟我回去了，好好交代你們的任務。」
長棍掃開幾片飛過的樹葉，宵征以絕頂的速度衝出，單手成爪，抓向祝乾的咽喉。
原本崩潰怒號的祝乾忽然轉頭，對準飛速而來的宵征，伸出雙手。
他的嚎叫在繼續，他的內力在奔騰，他伸出的雙手還是腫脹，掌心化作深黑色，彷彿兩隻熊掌，狠狠向宵征拍去！
哪怕是面對這樣的強弩之末，宵征也不敢怠慢，紫色棍影橫掃，與那雙詭異的巨掌對了一擊，棍身發出陣陣輕音，好像打在了鋼鐵之上。
「別抓了幾個下等殺手就開始得意啊，真正的往生門門人可是死都不會束手就擒的！」
祝乾眼中瘋狂之色愈濃，他大喊著衝上前來，以掌對棍，「砰」、「砰」硬撼，與宵征暫時鬥了個平手。
這瘋子的藥力完全過去了嗎？竟然這麼厲害！
宵征心中暗道，長棍上傳來的重擊，讓他的手都有些發酸，只能利用山間的巨樹，靈巧避讓祝乾的掌力。
二人追逃之勢逆轉過來，在祝乾的逼迫下，他們逐漸逼近了一側的山崖。一時間崖邊飛沙走石，危險異常。
宵征瞟了一眼，看不清崖下得情況，這讓他心中隱隱感到不妙。
眼前的祝乾看上去狂暴瘋癲，
但卻不經意間將自己逼到了此處，將剛才被追趕壓制的劣勢頃刻扳了回來。
在這懸崖邊上，生死就在一線之間，稍不留神，便會跌落崖下，任是宵征輕功決定，也不敢掉以輕心。
祝乾還是那副癲狂模樣，一招一式都大開大合，渾然不懼宵征長棍威力，以肉掌、乃至身體硬撼。
而宵征的長棍魂兵，自此前有過一次爆發后，也再沒動靜，好像只是一根普通兵刃，絲毫奈何不得祝乾。
本以為只是一場簡單的追捕，現在卻變成了持久的消耗對攻，宵征玩鬧的心態早就拋之腦後，當下留心起來。
他發現，二人交手之際，雖然一直有一側臨近崖壁，但浮雲漸遠，林木低密，所處位置正不斷向山下移動。
這個發現，讓宵征篤定祝乾是裝瘋，想以此為掩護，逃往山下。
他心念一轉，憑藉更為高超的輕功步法，止住了不斷向山下退去的身形，反而向懸崖邊移動而去。
這反常的舉動讓祝乾兇猛的攻勢都為之一滯，他將宵征逼往懸崖邊，不過是想利用地勢，限制一下對方那高絕的輕功，可不是真想找死。
現在宵征主動將他引往懸崖邊，讓他不得不懷疑對方有了什麼企圖。
但他也沒有辦法，宵征的武力本就高於他，此前不過是用搏命之勢，加上突然發難，才略微壓制對方。現在一番僵持下，他氣勢漸衰，反倒被宵徵招招限制，只能不斷向山崖處移動。
祝乾此時手心中的漆黑之色開始慢慢消退，這代表著他黑沙掌的威力正在逐步下降，他也不再敢以手掌硬扛長棍，只能在閃避間瞅准空隙，攻擊宵征的手腕、肩膀、脖頸等處，並琢磨著怎麼才能逃出升天。
敵人的變化自然瞞不過身經百戰的宵征，他手中棍影綿密，層層更上，如風過徐林，縱然身前幾丈便是黑漆漆的山崖，他也毫不心慌，一點一點瓦解著祝乾的攻勢。
月已中天，垂雲山上兩個人影正激烈地來回攻守，長棍雖強，但棍影中翻飛的手掌也危險異常，招招可奪人性命。
隨著時間的流逝，祝乾因為遲遲找不到逃走的機會，心中越發慌亂。他手臂青紫，胳膊發軟，一雙手掌更是被敲打得鮮血直流，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他也沒有反抗之力了。
而另一邊，宵征在短短兩天內，經歷多場大戰，未有多少休息時間，體力也開始迅速下降，雖然力道不減，但棍影早已消散。
這場戰鬥，已經從雙方武力、計謀的比拼，變成了一場意志力的較量。
不良人與往生門，宵征與祝乾代表著這兩個糾纏了十餘年的組織，今天註定要分個生死。
行走在山崖邊緣，宵征難以藉助樹榦等地利，施展他的絕頂輕功，但正因為這樣，兩人硬碰硬的頻率更高，往往是你一棍掃來，我也雙掌拍上。
宵征為了節省體力，也不再使用需要耗費精力的技巧，一棍掄圓了，以泰山壓頂之勢，砸向祝乾。
在經過長時間的激戰後，祝乾也不懼於這樣簡單的招式，往往雙掌一托，便可抵擋。但現在他手上傷勢頗重，不敢硬接，剛想閃身避開，可眼角一抽，似乎是被定住了一瞬，直接被長棍打在肩膀上，一條胳膊瞬間抬不起來了。
吃痛的祝乾大喊大叫，作勢反擊。可還不等宵征擺出防禦的架勢，他卻往身側一閃，徑自跳下了山崖！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笑著傻了眼，難道往生門的殺手都這般狠絕，寧願死都不願被人生擒？
可等到他往崖下一看，卻連連苦笑起來。
原來這祝乾並不是去尋死，他此時正位於距離此處十來丈遠的地方，抓著一棵從山壁上伸出的怪樹，奮力扭轉身體，費了好大的勁兒，終於是趴在了樹上，勉強得以喘息。
而在其身下又是十來丈，便是高聳的巨木，若等到他歇息夠了，應當也能順利跳到樹上，從而得以逃脫。
宵征無奈地看著那棵孤零零的怪樹，他也沒想到在崖邊竟會有這麼一棵能救人一命的樹枝，也沒有想到，兩人居然在不知不覺間，到了離山腳如此近的地方，近到祝乾只需要一次借力，就可以直接安全落到山腳。
此時祝乾佔據了山崖與山腳巨樹間唯一的落腳地，宵征便是輕功絕頂，也沒辦法在這個情況下打倒對方，安穩著地。
就在宵征懊惱之時，祝乾也喘勻了氣，穩穩地站到樹枝上，奮力一躍，踩斷了這山壁間唯一的樹枝，飛身躍下，跳入了身下的巨樹之上，然後消逝在樹冠之內，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