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Chapter 18

我有些迷糊地下了樓。

體育館內——

「進了!又是一個三分!」班長響亮地吹了聲口哨,擺擺手示意隊友變換進攻陣型。

我無精打采地掛在看台的欄桿上,忽然後邊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怎麼不跟班長一起打球?」那人問。

同班同學啊……叫什麼來着……

我含含糊糊地說:「班長英明神武,就我這菜雞技術就不給他拖後腿了。」

那人語調陡然升了八個度:「你說話怎麼陰陽怪氣的?」

我一激靈瞬間給驚醒了,回頭一看卻沒看到人影。

「幻覺?」我搖搖頭,覺得有些匪夷所思,莫名其妙。

應該不是錯覺。但這人走的也太快了吧。還有他什麼意思。我心底有一絲絲不爽。

班長下場休息,看見我愣了幾秒,隨即明媚地笑了起來,看得人心情不由得好了起來:「我還以為你躲在教室補覺呢。感覺精神不太好的樣子,真的沒事?」他遞給我一瓶沒開過的飲料。

我也不客氣地接了過去,「你怎麼跟老媽子似的,我真的沒事。」

班長笑了笑。

但那尖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怎麼說話的,班長這是關心你,怎麼這麼不知好歹,不知道別人會不舒服嗎?!」

又是這個聲音。

班長面露尷尬,轉過身跟那人解釋着什麼。

我探出腦袋想看看那個人到底是誰長什麼樣。

但入眼竟是一張平平無奇卻又完全陌生的面龐。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但卻潛意識知道他就是我們班的人。

我心底有些發寒。

大白天的別是撞鬼了。

我低頭看了看那人腳下,有影子啊,不是鬼。

也對,一個班幾十號人,像我這種交際圈這麼小的,跟人家不熟把人家忘了也是常有的事。

不要自己嚇自己。

如此念想過後,那股煩躁和不爽再一次佔據了我的心頭,但理智告訴我別發火,可能確實我用語不恰當,下回注意便是。

一邊覺得這人真是奇怪,關注點如此清奇,婆婆媽媽的,煩得很。

「行了我把人勸走了,你別生氣。你們倆本來也沒啥交集誰知道他今天吃錯什麼葯了。」班長安慰我說,「中午來我宿舍玩狼人殺不?」

我勾唇一笑:「來。」

我站在看台目送班長回歸球場,看着一班少年揮汗如雨。如此青春洋溢的畫面,不知為何當我回憶起那尖銳的聲音時,這畫面竟平添了一絲詭異。

潛意識裏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叫囂。

這一切彷彿只是虛偽的假象。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間就過到了中午。

我應約而至,班長宿舍開門那瞬間的清涼讓我實名羨慕了一把,我們宿舍的空調製冷可沒有這麼快。

於是我開玩笑說:「我靠,同是加了雪種,憑啥你這宿舍這麼涼快啊?難不成是房間小冷空氣填充的快么?」

本來還在嘻嘻哈哈的一幫人漸漸靜了下來。

我有些奇怪:「怎麼了?」

「怎麼了?」又是那聲音,一聽到這聲音我便忍不住頭疼起來,「你說話不過腦子嗎?你說這話會讓兄弟們不舒服你知道嗎?」

我咬緊后槽牙,真的火了:「你tm到底是誰,整天胡言亂語別以為我能一直忍你!」

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那張平平無奇的臉趾高氣昂地看着我:「你們宿舍才五個人,我們宿舍有八個人,東西多房間自然看起來小,你卻硬要強調這一點,你是想讓別人不舒服嗎?」

我覺得荒唐至極,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竟也能摳字眼到這個地步:「就這樣?」我直接給氣笑,「你簡直不可理喻!」

班長似乎說了什麼,但我沒有聽清。緊接着不止那尖銳的聲音,又加入了一道聲音:「你看看你說的什麼話,不會說話就不要講話!」

隔了一會又加入了一道聲音:「你這又是什麼意思?話不要亂講!這也是你可以說的?」

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嘈雜,像潮水般把我淹沒。

「閉嘴……閉嘴……都閉嘴……」

恍惚間,我好像被人包圍了。但眨了眨眼,我又好像漂浮在空中,包圍圈中的是個女生。

幾個女生包圍着她坐着,只有那個女生站着。

但站着的女生形似罪人,坐着的人反而居高臨下,洋洋洒洒地長篇大論著。

沒人在意站着的女生僵硬的嘴角。

沒錯,那女生笑着。而且早已笑僵了。

「對,你們……說的都對……」

畫面一轉,是那個女生莫名其妙被室友撒火,明明只是討論題目說對了還要被吼。

女生很委屈。我能感受到她的委屈。

她也很迷茫,很彷徨。

她曾經憤怒過,但後來她開始恍惚,她不知道該對誰憤怒。

彷彿隨隨便便來個人就能戳着她的脊梁骨罵。

高考後女生查不到錄取通知書,有些許焦急。

她便和一個同學隨便聊了幾句,談到高考前一些趣事她便忍不住說了兩句。

然後她就徹底明白了什麼叫做禍從口出。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她的聊天記錄被對方發出去,經過了好幾個人的手,摳出了好些個字眼后被甩到她朋友手上。

她朋友拎着聊天記錄的截圖火氣沖沖地來質問她她到底在說什麼為什麼要在背後議論別人?

她盯着屏幕看了許久,迷茫地放下手機。

我說了什麼?她問自己。

她研讀了很多遍,覺得那每句話都正常不過,沒有錯誤。

她不明白這些人在說什麼。

那個朋友後來把她刪了。

她沉默了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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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笑一聲。

她在手機備忘錄打下:「親愛的爸爸媽媽,我累了,記得來學校接我。」

她親愛的父母最後只接到漫天血花和她冰冷的屍身。

一個輕靈聲音飄渺的環繞着:「離譜嗎?事實如此難料。這可真是太離譜了。」

「是的,太離譜了。」我喃喃道。

這種單向交流真的太離譜了。

主觀臆斷真的太離譜了。

「我好難受啊……是你你也很難受吧,我能感覺到。」那聲音嘆了口氣,輕輕說,「我能感覺到你能理解我。」

「我能……理解你……」

「這裏好冷,好黑,你能不能留下來陪我?」

「留下來是不可能。」我十分清醒,「不過,說不定我可以帶你離開。」

「帶我離開?」那聲音忽然尖銳起來,「哈哈哈哈哈哈,笑話,就憑你?你也是個騙子!」

一陣黑霧席捲過來,我眼前的畫面變得支離破碎。

剎那間我有點無語,這boss出來一定要走劇情線嗎?

諾菲爾悠悠地罵道:「蠢貨,不給你劇情你怎麼找弱點!這場狩獵最終目的是要挑出一個人,不是趕盡殺絕!」

罡風掃過,我站在血跡斑斑的天台上。天色暗沉,滾滾雲海還泛著血光,陰森可怖。

天台邊緣站着那女生,她高高紮起的馬尾無風自動,背影一動不動,看不見表情。

我馬上意識到了她想幹嘛:「住腳!別動!」

那女生一頓,回頭看了看,空洞的雙瞳倒映出來的是空無一物。

剎那間我明白了,如果當時有人能拉她一把,她就不會跳了吧。

我拿出跑一千米的架勢衝過去抓住她。

我抓住了她的手腕。

但是我的手竟從她的手腕穿過!

我碰不到她!

怎麼會……

我心底一涼。

她跳下去後會怎樣?

她跳下去后……她就是boss。

「噗嗤」一聲過後,我聽到了肢體蠕動的聲音。

「噼里啪啦……」有什麼東西貼著牆爬上來了!

我迅速後撤,想打開門,那銹跡斑斑的鐵門竟然被死死地鎖上了。

我四處搜尋能砸鎖的工具,找到了根鋼製水管,拚命地砸向門鎖。

至於我為什麼不選擇正面剛。因為我後知後覺地發現我的腹部又雙叒叕被貫穿了,血流不止腸子也有滾出來的趨勢,實在無力反抗,只能留着力氣砸門了。

那東西「吧噠吧噠」爬行的聲音越來越密集,說明它的爬行速度越來越快。

我額上的汗珠也越來越密集。

一隻扭曲的、血肉模糊的手抓住了天台欄桿!

我瞳孔一縮。

她來了。

突然我後邊的鐵門一開我猝不及防跌入其中。

「砰」地一聲鐵門再次關上,有人用鎖鏈把門鎖給繞住了。

「誰……」

「大恩不言謝,給我做牛做馬就成。」一雙綠瞳在黑暗中閃著光。

「是你這小子……」我無力地捂著傷口靠着牆坐下。

「喊誰小子咱倆差不多大,別平白無故給自己長輩分。」克洛伊冷哼,他一把把我撈了起來架著,「別坐着也別睡,那怪物很快就追上來了。」

「……你怎麼在這……」

「我和吳影……在高三一間教室……找到了本日記,猜測……boss生前出事的地點……在天台,這種……多半是……跳樓而且很容易……變成地縛靈,走不掉,就上來看看反正遲早……也要剛上。」克洛伊氣喘吁吁道。

「喘成這樣也好意思一個人來我的大少爺啊?!」我無了大語。

「我是交智商稅的……跟你們這種四肢發達的賤民可不一樣……」

「別懟了留點力氣趕緊逃命吧!」

克洛伊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吃了翔一樣的表情彷彿在後悔自己怎麼腦子發泡把我給救了。

他架着我下了樓,迅速拐到教學區的一間教室里,吳影和他的妹妹已經在裏面等著了。

「怎麼……傷得這麼重?」吳影艱難道。他太久沒喝水,發聲有些困難。

「給那妖風刮的。」我疼得不住地倒吸涼氣。

克洛伊已經找出了教室里的醫藥箱,取出碘酒和紗布,從懷裏掏出一張符紙捏碎和在碘酒里,給我塗上,然後用紗布給我緊緊地勒上。

「打住打住打住。」我疼到大腦一片空白,「你再用力我就會因為大出血卒掉了……」

克洛伊鬆開手,面無表情:「不好意思,第一次救人,不太熟練。」

「那我還真是三生有幸。」我咧了咧嘴,自己包好紗布,「你怎麼會用符?」

「家中長輩教的,略通一二。還有這是用你的爆破符改的驅邪符,效果好不好我就不管了。」克洛伊壞壞地笑着。

我看着克洛伊同樣起皮的雙唇,嘆了口氣。

「嘆什麼氣,我說了我做生意很講誠信的,你救我一命,我救回你一命,公平的交易。」克洛伊站起身,似有些不悅地走開了。

我後來從吳影那裏聽說,克洛伊是一個意大利富商的兒子,他們家走的是黑社會路線,為了繼承家產克洛伊已經把他的兄弟姐妹都幹掉了,他平日裏交易絕不心慈手軟,代價極高,而且很喜歡隨心所欲地不講誠信。

吳影說,這次可能對於克洛伊來說是唯一一次他真正講了誠信的交易,也是一場最不像交易的真正意義上的交易。

我笑道:「那我還真是夠幸運的。你是怎麼知道那麼多的?」

吳影沉默了一會,說:「我是他的暗衛。上一局我們不小心和他們家的一個親戚關到一間密室,他親戚想一把火燒死他,結果只是燒傷了我,那親戚被克洛伊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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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具體細節他不願多說,我也不再多問。但看他的傷勢和對克洛伊的態度,我也大概猜得到克洛伊幹了什麼。

「不過話說回來,你可真是招boss喜愛啊。說說吧,你拿到了什麼線索。」克洛伊在探查一些書櫃,一邊說冰冷的綠瞳一邊刀子般掃了過來。

「算是校園冷暴力吧。」我看了看自己破爛不堪的上衣,猶豫了一會還是把它丟掉了,「總有人摳她字眼大肆發揮直接把人逼到死路。」

「哦。」克洛伊轉回去,「那她還真是脆弱。」

他忽然不說話了。

一股腐爛的味道在空氣中瀰漫。

「怎麼了?」我猛地站起來,卻撕扯到傷口又沒忍住悶哼一聲。

克洛伊面無表情地起身,到一旁的洗手池洗了洗手。

打開的櫃門裏,是一具極其扭曲的屍體。它是被摺疊硬生生地塞進柜子裏的。

吳影眉頭一蹙,卻沒來得及捂住他妹妹的眼睛。他妹妹沒忍住直接嘔了起來。

我胃裏一陣翻騰。

「原來如此。」克洛伊不知道從哪掏出了一副橡膠手套戴上,掐住那屍體的臉,逼迫它張開嘴,「所以舌頭被拔掉了。」

吳影嘴角一陣抽搐,最終還是沒忍住道:「小心屍變。」

克洛伊目光一凝,把傀儡線拉直往下——

屍體屍首分離。

「這樣就沒事了。」克洛伊臉上粘著黑血,笑起來的樣子讓人不寒而慄。

突然,窗玻璃上悄無聲息地出現了幾個血手印。

「她來了!」我心頭一驚。

教室里的電燈開始閃爍。

一陣陰風席捲而過,教室門被死死關上。

「糟了,沒撤出去。」我心底一沉。

「撤出去又怎樣。」克洛伊倒是無所謂,「撤出去也跑不過手腳並用的。」

電燈閃了幾下還是罷工了。

窗外漆黑一片,教室里自然也伸手不見五指。

「嘀嗒……」一滴粘稠的液體滴落在我臉上,順着我的臉頰滑落,一股濃重的鐵鏽味撲鼻而來。

我的臉被輕輕地摸了摸:「不是說要帶我走嗎?你怎麼走的那麼快,我差點追不上你啊。」

那手一點一點摸向我的嘴巴。

想拔勞資舌頭門都沒有!

我把鐮刀化作匕首狠命一劈把那手給砍了下來。

「啊——」一陣尖銳的慘叫。

我的耳膜又碎一次。

這次距離太近腦漿都要給震糊了。

四周的窗玻璃應聲而碎。懸掛着的電燈劇烈地搖晃着,一閃一閃。

閃爍間,我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扭曲的人影。很明顯人影的手腳已經扭斷了,腦殼也凹陷了一大半。

燈閃一次,她就往前進一步。

那燈如果不閃她能不能不動?

「克洛伊!找找有沒有手電筒!」

我聽不見他的回應,只知道我再回頭時,臉糊上了一坨滑膩濕潤具有肉感的東西,鼻尖還碰到了硬硬的骨骼。

她直接咬住了我的下巴,想直接咬下來!

我不敢想像這是怎樣一幅場景,剛到黑域被那奇怪的女人細密的牙齒貫穿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她使勁的那瞬間,我的視野忽然一亮。

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帶着咧開的嘴角緊緊地貼着我的臉。

我腿肚子發軟,沒忍住吐她嘴裏了。

克洛伊打着手電筒過來,一直照着這血肉模糊的軀體,一邊示意吳影過來。

吳影也給嚇得夠嗆,愣了一會連忙把女鬼的下頜給打碎把我解放出來。

「舌吻也不帶你們這樣的。」克洛伊忍不住冷嘲熱諷。

然而我聽不見。

我急忙擦擦臉,先衝去洗手池洗了把臉,再回來結果了女鬼。

那女鬼的聲音又突然在我耳畔炸響:「你真的想帶我走嗎?」

我注意到她說的是「想」。

「如果可以。我會願意的。」我說。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那麼請把我的脊梁骨帶走吧。」

我愣了愣,那聲音卻再也沒有出現了。

我舉起匕首,從它背後下刀。

克洛伊眉頭一蹙:「你在幹什麼?」

我沒有理他。而且不知為何,我感覺我對解剖上手挺快的,整個過程中動作行雲流水絲毫不拖泥帶水就把人家的脊梁骨給挖了出來。

好可怕我是不是天生的殺人魔。

我明明連雞都不敢殺也從沒做過生物實驗。

那脊梁骨到我手中竟然有一絲溫潤的質感,像玉一樣,絲絲涼涼。

然後這脊梁骨化作一團光暈,一點一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骨鞭和一隻骨哨。

「喲,好東西啊。」克洛伊有些眼紅。

我盯着他的嘴唇看懂了他在說什麼,然而我明白這是那個女生的託付,不能輕易轉交給他人。

「這些我給不了你。」我說,「抱歉。」

我迅速地滴血認主。

克洛伊卻笑着說:「這也要道歉。你真是我見過最傻的人了。」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你前兩個人格可比你聰明。」克洛伊收起手電筒,笑容明媚,「這手電筒也是好東西,你知道嗎?」

「我只知道手電筒不會一直亮下去。」我說,「你最好找到給它續航的東西。」

「我會思考這個可能性的。」克洛伊擺擺手,環顧開始崩塌的四周,「希望下回不要再見了。」

「為什麼?」雖然我也希望。

「因為,你會不得好死。」克洛伊笑如惡鬼。

黑霧籠罩了他的臉,也罩住了我的視線。

我渾身冷汗地從床上醒來。

結束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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