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落

走在大街上，路上人各有各的歸處，只有她，滿面塵土。

拒橋頭阿爺的指引，只要一直往北走，定能回去，不足百里路餓不死人的，餓不死人的。

「閨女，」一位婆婆叫到她，「是不是餓了？」

司檸揉着肚子，點了點頭。

「來，吃吧。」伸手從籃里拿出一個煎餅。司檸看着婆婆，有些恍惚，只是看着，並未伸手去接。

這姑娘莫不是傻的？

「拿着吧，不收你銀兩。」婆婆笑了笑，「我也有個閨女，要是還在的話，該跟你一般年紀了。」說着，面上露出苦笑。

煎餅是熱的，香的，對她而言，正是誘人。

司檸抬手行了拜禮，兩手托著煎餅。

「害，你這孩子，」婆婆又拿出一個，「多的是，不值幾個錢，先嘗一口看看好不好吃。」

司檸搖了搖頭，將煎餅貼在身前，再次行了一禮，便頭也不回的向北走去。

她邊走，抬頭望，天好白啊，不見一片碧藍。

「好心人可憐可憐我吧！」這是一句卑微的乞求聲音，一位乞丐舉著碗，可大家個走個的路，誰會注意到一個乞人到底穿的是灰色破衫還是褐色？誰會關心他到底是膝蓋破了洞還是身側的棉線斷了？

司檸停在他面前，將煎餅整個放入碗中。

「謝謝您謝謝您！」乞人迫不及待地將煎餅團成一小塊，一邊笑一邊吃，嘴裏含糊地說着聽不清的話。

最後吃完，他又給司檸磕了好幾個頭。

「咚——」乞人不再有動作，而是昏倒在地上。司檸連忙蹲下身，將他扶正，背靠早廢棄店鋪房柱。

商人厭惡破破爛爛的人，他們只能在不誤人生意的地方卑微地維持生計。

司檸脫下外衫，輕輕搭在乞人身上，將他蓋嚴，而後緩緩起身，繼續向北走去。

紀曉楓無父無母，沒有家底，僅是那漫腹的才華惹得世家官子為之傾慕。她嫁給了當時的宣慰使，八台大轎，明媒正娶。

次年十二月，吏部侍郎長女辛媛下嫁司念誠為妾，也是，本就不該抱有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念想。

辛楚一胎龍鳳，而曇瑩夫人在世時只留下一女單名為檸，紀曉楓隕落時，司檸方才六歲，什麼也沒留下，獨留了二十箱子的書。

而後，司念誠即使被封為將軍，妻子的位置仍是空着，空着是空着，府內大小事務歸由辛媛掌管。

這些年，絡安苑的下人換了一批又一批，雪色是唯一一個因為司檸死死護著，形影不離才保下的。

芸娘、知秋、一葉……都……

聽娘說，司念誠年盛時是格外心疼她的。

當時的紀曉楓，天資國色，才華出眾，當時的司念誠，英姿颯爽，武藝出群。在娘十七歲生辰時，本應在邊境的司念誠，帶着羌黎的璟素站在定安的城牆上，手中璟素順着城牆傾注。

「曉楓！」一句嘶吼聲，所有美好都化為雲煙。

「司念誠，我命不久矣了，你可開心？」皇上親封的曇瑩夫人像個瘋子一樣披頭散髮坐在亭中，懷中站着的是一個五六歲大的稚嫩女娃。

司念誠緊緊摟着她們二人，魔怔一樣念著「你騙我，我這麼聰明，怎麼會被你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