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前輩
墨楚一回憶起司徒玥的模樣，就不由會流露出幾分感傷的情緒。
「說起來玥前輩...不管提起她多少次，我也總會覺得要是她還活著該有多好。」
「確實如此。」在通訊那頭的楚凡似乎也對此感同身受，「其實她活著的時候，很多人都覺得她像是人類的標杆，其實我們很多人也曾會想，如果她仍舊活著，那麼是否今天的我們不會有這麼無力迷茫。」
「她確實就是那麼優秀的人物。」墨楚應和到，「不過其實即使是今天的局面，或許也是玥前輩也曾算到過的未來。畢竟其實很多人應該都能意識到，當年她似乎是自己選擇的死亡。」
「所以我們的現在或許也是前輩所預見計劃的一部分，既然她認為這是最好的選擇，那麼其實我們就必須得去面對現在的一切。這樣或許才能走出最符合她預想的結局。」
楚凡說：「我明白玥前輩的犧牲並非沒有意義，即使是在今天總部里也仍舊能看出她過去布局的影子，只是有的時候我會覺得人類很懦弱，缺少了一個能夠鮮活存在的標杆，或許就會害怕到原地徘徊甚至止步不前。」
「畢竟人其實也是一種很短視的生物。」墨楚笑道，「其實人類不可能永遠都有一個走在最前面領頭的標杆，總會有陷入迷茫的時候，但即使如此，也會有不斷願意走出來成為標杆的人，這大概就是人類這個群體為數不多的偉大之處吧？」
「像我們這種人雖然沒法成為標杆，但是也總是要追著那些曾經發過光的流星前進的。」
「確實如此。在這些事情上，你倒是一直很看得開。」
楚凡如此說著輕輕點頭，看著屏幕對面的墨楚略微沉默了片刻，突然又說：「不過你似乎也總是有些放不下又惋惜的東西。」
墨楚聞言一愣，接著嘴角微微露出一抹苦笑，隨後輕搖著頭低聲說：「沒辦法，我是那種重情義的人。」
「其實我和大多數人不同，說起玥前輩，很多人惋惜她的死亡，對她緬懷和不舍，是因為她對人類和總部做出的巨大貢獻，可是我卻是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我每次想起她的時候，只是偶爾會想，如果她能夠活到現在，是否能夠實現更多她原本仍舊想做卻還未能完成的事，又或者她是否能夠親眼見到如今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罷了。」
「就如同她曾對我說過的一些話一樣...」
墨楚的聲音越來越輕，手指緩緩摩挲手中咖啡杯杯柄，直到最後無言的閉上了嘴。
他終究是無法釋懷那些回憶。
無論是關於司徒玥的回憶，還是關於司徒夜深的回憶。
雖然在不熟的外人眼裡，墨楚和司徒玥似乎並不是會有交集的人，但是事實上在墨楚仍待在總部乃至學生時代的那段時期，他就早與司徒玥相識。
司徒玥是墨楚的前輩，也曾算是給過他不少人生建議的老師。
或許是天才之間會自帶相互吸引的特質，司徒玥和墨楚過去在一場任務中相識，而此後他們在一些共事里相處十分融洽，在平常的交流里也十分合得來。
他們雙方都很欣賞對方身上的才華，並且在對某些事情的看法觀點上兩人也常會不謀而合，所以他們之間總能相談甚歡，能夠稱得上是年齡相差了幾歲卻關係不錯的朋友。
那時候的司徒玥就以前輩的身份在工作上為墨楚提供了不少指導和幫助，並曾經算是為他的人生指出了一條特別的道路，可以說如果當初沒有和司徒玥相遇，也許就沒有今天的墨楚。
因此墨楚一直很崇敬身為前輩的司徒玥，而司徒玥也曾一直對他多有關照。
而正因為司徒玥和墨楚算是關係不錯的前後輩，所以對方的生活狀況和人際關係他們也都相互略有了解，而且在十幾年前司徒玥仍舊活著的時候，他就見過那時候尚且年幼，被母親帶在身邊的司徒夜深。
說起來墨楚也常會覺得自己和司徒夜深似乎有些特別的緣分，因為他和這個孩子的初次見面並不是出於對方的母親引見，而是在地下城市的室驗所內意外相遇。
因為司徒玥工作總是很繁忙難以脫身，無法抽出過多的時間陪伴年幼的孩子，而不過幾歲的小孩正是充滿好奇心喜歡探索周圍環境的年紀，所以那時候她曾放任過年幼的夜深獨自一人在迷宮般的地下城市裡遊盪。
其實放任不過三四歲剛懂事的小孩在凌都地下城市那種地形錯綜複雜到出奇的地方瞎晃，估計也是除了司徒玥以外不會有第二個孩子家長能夠做得出來的事。
畢竟在那種在設計之初就將立體布局發揮到極致，即使是成年人帶著導航也會迷路的地方，放任一個小孩亂跑，其實就約等於走丟。
所以墨楚第一次和夜深相遇的時候，他還曾以為夜深是在這片通道里走丟了的小孩。
不過那個時候不過三四歲的夜深似乎身上就已經有了些自我固執性格的雛形，無論墨楚怎麼想說服他自己可以帶他回到母親身邊，他似乎都對墨楚有些愛搭不理，而是自顧自的按照自己的路線繼續在那片區域附近轉悠。
直到後來夜深表現出了遠超於他年齡的驚人的記憶與辨識能力，帶著自己走了一條從未重複過卻完美閉環返回了司徒玥的工作區域之後，他才對前輩的這位除了長相好看得出奇以外外表看起來和普通小孩什麼區別的兒子刮目相看。
那大概是墨楚覺得司徒夜深有趣的起點，也是他和夜深緣分的開始。
而也是在那之後，司徒玥在一場事故之前，宛若早有預料一般，親口將夜深託付給了他。
但在那場事故之後變故卻不知為何接踵而至，無論是司徒玥因此逝去，還是司徒夜深的蹤跡因此徹底消匿了三年，乃至於他的生活與身份，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不過墨楚其實即使在那段時間裡也從未止步不前，他沒有忘記過司徒玥的囑託，也沒有放棄過自己決定的選擇，所以他一直在自己變故后的全新生活里一邊為著自己的目標前進，一邊尋找著消失的司徒夜深的蹤跡。
這一切一直持續到了失蹤幾年的司徒夜深後續被總部率先發現，又一直持續到了夜深逃出了封閉的實驗所，直到他與夜深真的重逢。
其實後來再時隔幾年他重新和夜深重逢，並且收養了他的時候，他也曾向夜深提起過這段好像只時隔了短短几年卻遙遠得彷彿是幾十年前的往事。
不過可惜的是七歲以後的夜深並沒有那些年幼時的清晰記憶，他五歲以前的記憶破碎而又模糊不堪，五歲之後的記憶甚至完全是一片空白，所以夜深那時對他提起的這件往事表示並沒有太多印象。
那時候墨楚其實也會在心裡偷偷覺得惋惜，因為對墨楚而言那是他和夜深有趣又難以忘懷的相遇，可惜仍舊記得那段記憶的只剩下了他一個人，那段記憶里其他的見證人好像都已逝去，而回憶中的另一方也無法將其記起。
不過所幸之後在和夜深的相處里墨楚也漸漸習慣藏匿起了這段好像只有他還有印象的回憶，因為此後他們待在一起的時間變得長久，所以回憶也自然逐漸增多，最初的相遇自然也不再成為了唯一耀眼的那一個。
而對於墨楚而言關於司徒夜深的回憶時至今日，除了最初的相遇和那些大大小小的瑣事，大概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或許就是七年前雨夜裡那場離別。
那是他如今和夜深「約定」的起始，也是當年他對夜深和雨曦的告別。
其實在那時收養了夜深和雨曦三年之後，他曾是有想過將他們永遠藏匿起來，過上另一種生活的考量的。
因為在真正接手了部分要事，了解了一些關於總部的「計劃」和司徒玥曾發現的「世界的真相」時，他就已經明白了司徒玥為司徒夜深所規劃的未來和命運有多麼沉重。
那完全不該是一個孩子，甚至一個人類該承受的重擔。
所以讓司徒夜深和上官雨曦脫離加築於他們身上命運的枷鎖，真正的開始逃亡，在那時的墨楚眼裡，似乎也是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但他其實還是在和總部的一場談話里因為得知了更多的「真相」，而選擇了妥協。
所以他不得不幾番猶豫和考量之後，最終選擇尊重了司徒玥的囑託，將兩人送歸於總部手中，並於麥格協商好將他們送入了首都魔法學院。
並且他本人也在此後徹底成為了明面上被總部通緝的「榜一」，總是過著四處遊盪的「逃竄」生活。
每每回想起這些事情，墨楚就會感到一陣有些無奈，不過大抵是經歷的事情早已太多，讓他覺得無力而又悔恨的瞬間早已難以數清，所以他已經慢慢的學會了息壓烈酒一樣吞咽下這些苦澀又無法被遺忘的情緒。
而大概是此次的沉默實在太久，通訊那頭的楚凡也察覺到了墨楚情緒的轉變，即使他並無法在墨楚的沉默里窺探到對方到底在思考怎樣的回憶，他也能知曉那些回憶絕非是讓人輕鬆的往事。
而就在這段沉默幾乎漫長到他思考是否需要掛斷通訊得時候，墨楚卻忽然又抬眼，望向了屏幕中的他，重新露出了幾分笑意。
「說起來，其實我最近也有在考慮一個對我而言不錯的好計劃。」
「這麼多年我也已經等候到了一個不錯的時機。」他說，「所以近期，我打算和他們見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