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走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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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伏見慶介來說，在學園祭這幾天，自家社團的部室只是一個能安靜吃飯的地方。

吃過午飯，然後就繼續去逛學園祭，到時間了就去那個地方，他是如此打算的。

至於留下來……

他抬眼掃了掃沉悶的部室，其他幾名成員或是跟他一樣在吃飯，或是望着桌上的社刊發獃。

還是算了吧。

自從昨天行動暴露，被一網打盡，又被學園祭執行委員會的人以未曾事先報備的理由警告，部長就像丟了魂一樣，連帶着手下幾個部員都有些無所適從。

桌上擺着的是他們在暑假期間合寫的一本蹩腳推理小說，還印刷了足足一百五十多本，全指望着在學園祭上打出名氣后賣出去，轉眼就成了泡影。

「……」

搖了搖頭，伏見低頭繼續扒飯。

三兩口吃完，他收拾著便當盒，準備離開。

「我去看看外面的情況。」

「等一下。」部長叫住了他，「伏見，順便帶上幾本社刊吧。」

「不要。」

伏見粗粗看過他們合寫的這本書，之後就沒再翻開過，要說不嫌棄是不可能的。

「我還想繼續待在這個學校。」

「貶低得太過分了吧！」

「就這樣，我出去了。」

「伏見——」

離開部室，伏見左右看了看，隨便挑了一邊往前逛著。

到了中午的休息時間，特別樓里依然能見到不少校外人士。走着逛著，伏見忽然看到一道眼熟的身影。

「宗谷！」

他循聲望來，招了招手。

伏見擠過去，這才注意到他旁邊還站着一個人。

「管原學姐……」

後者對他點了下頭。

「你們繼續逛吧。」伏見識趣地沒有打擾，又走開了。

到樓梯口，他才回頭望了一眼，牽着手的兩人已經融入擁擠的人流，看不見了。

「這是在約會吧……話說回來，桐野和吉川都說是宗谷的女朋友，他現在到底是在跟誰交往啊？」

伏見猜不到結果，也不願意多想，一對比就容易傷心。

他繼續逛著，只是幾分鐘后，又在樓上將棋部的門口碰到了那兩人。

「……」

四目相對，宗谷對他笑了一下，也沒停留，拉着管原學姐與他擦肩而過。

繼續往上逛，說不定還會再碰見，伏見沿着走廊到底，轉而往下走。

還是去中庭看看吧。

只是剛來到特別樓的出入口，他就看見了從二樓下來的兩人。

「……你是故意的吧。」

「什麼？」

「可惡的現充！」

「突然說什麼呢。」

「宗谷接下來打算去哪？」

「隨便逛逛……先逛逛中庭這邊，然後再去教室看看情況怎麼樣了。」

伏見望了望外面，轉身走向他們下來的樓梯，「那我再上去逛一會兒。」

「隨便你。」

走到樓梯轉角處，他回頭看了看，宗谷和管原學姐已經走出去了。

「我也想跟女孩子一起逛學園祭啊……」

望了幾眼，他扭過頭，從二樓下來一對手牽着手的情侶，偏偏還一左一右，各佔一邊。

「可惡的現充——」

孤高的伏見發出一聲悲鳴，撞開牽着的手，從兩人中間衝上了二樓。

「誒，什麼情況……」

「莫名其妙……」

伏見不想回部室，而其他地方其實昨天就已經逛得差不多了，便去天台上站了一會兒。

風很大，想回家。

「『神秘花園』在那邊，走過去就能看到，別亂找。」一個園藝部的女生莫名其妙地過來提醒了一句。

伏見不明所以，還是過去看了看，很快發現了地上那隻由鮮花構成的絢麗眼眸。

「看到了？」

「看到了。」

「那就行了。」

「……」

到底是什麼意思？

又看了一會兒，他回到陰影處，靠牆坐下，看着園藝部的女生們擺弄花草。

他沒搭話，也沒人管他，就這樣呆坐了將近半個小時。

「不好，差點睡著了……」

伏見醒了醒神，又看了眼時間，「該過去了。」

起身下樓，來到禮堂。

舞台前面搭起了一條十來米長、兩三米寬的走道，上面鋪着紅色的地毯，他猜測底下應該就是普通的課桌。

「穩不穩啊……走在上面不會搖晃吧。」

他真心實意地感到擔憂。

「喂。」

忽然有人叫了他一聲。

伏見扭頭，是個二年級的女生。對方看了看他身上的執事服，露出微笑，「你是一年A班過來幫忙的人吧。」

「對。」

她遞過來一副掛牌，然後指了個方向，「更衣室在那邊，過去吧。」

看了看手裏的十一號掛牌，伏見深吸一口氣，往那邊走去。

服裝設計部打算辦一場時裝走秀，可是找不到足夠多的模特，便打起了他們這些人的主意，偏偏椎名淺香還替他們答應了，他只好過來隨便走個秀。

走到角落，所謂的更衣室相當簡陋，就是拉了一塊不透明的布作遮擋。

伏見敏銳地注意到旁邊就是女更衣室，目光不自覺地盯着那邊，又望了眼上面拉住布片的繩子，期盼著一些讓人驚喜的奇迹。

「——別看了，不會掉下來的。」

「……」

驚喜沒出現，他先受到了驚嚇：「怎麼又是你！」

「真巧啊，又是我。」

「宗谷怎麼在這裏？」

宗谷拿起胸前的一號掛牌晃了晃，「不是很明顯嗎。」

「宗谷也要當模特？」

「承了人家的情，就被拉過來幫忙了。」宗谷看了看他胸前的掛牌，反而對他出現在這裏有些意外，「原來你們也被喊過來了。」

「是啊。」

伏見看了眼外面，「這麼說，管原學姐也過來了？」

「嗯，京子已經在舞台下面坐着了。還有十幾分鐘，抓緊時間換衣服吧。」

兩人走進更衣室，裏面擺着許多衣架，掛着各種新潮的奇裝異服。宗谷看了看，走向擺在最顯眼處的那套衣服。

伏見也跟過來，「話說回來，我該換哪套衣服？」

「看編號……服裝設計部的左藤副部長是這麼說的。」

眼前的衣服掛着一號的牌子，顯然是屬於宗谷的，他看了看別的衣服，「那我是十一號？」

「大概吧。」

伏見去旁邊找了找，卻發現別的衣服上都沒有標上編號。

宗谷已經開始換衣服了，他沒有打擾，而是探出腦袋，叫住一個看起來像是服裝設計部成員的人。

「那個，我該穿哪套衣服？」

對方看了看他，「你的掛牌是幾號？」

伏見向他展示自己的掛牌，「十一號。」

「哦，不是一號啊。那隨便穿吧。」

「隨便穿？」

「除了一號，其他人的衣服只要能穿得上，那就隨便穿。」

「……」

太敷衍了吧！

伏見無奈，轉身在那堆奇裝異服里尋找著還說得過去的搭配。

而得到特殊對待的宗谷，很快就將那套厚實得過分的一號搭配穿到了身上。

「禁慾風……就是黑白配、穿得多的意思嗎。」

更衣室里有一面落地鏡，他走過去看了兩眼，對於自己的新造型除了熱沒有別的想法。

「宗谷同學，衣服換好了嗎？」外面有人問道。

「好了。」

宗谷走出去，果然是服裝設計部的副部長左藤學姐。

「宗谷同學應該看到了，一號衣架上有兩套衣服。待會兒你第一個出場，然後回來換上另一套衣服，在最後再出場一次。」

果然是這樣。

宗谷微微嘆氣，又點了下頭。

「另外就是走秀時的儀態問題。」左藤學姐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宗谷同學明白要怎麼表現這種風格吧。」

宗谷沒說話，沉默地看着她。

「對了，就是這樣，保持這種誰都欠你一億日元一樣的表情就可以了。」

「……」

「啊，翻白眼就破壞了哦。倒是可以垂下視線，讓人產生一種想更加深入地探究你的衝動。」

左藤學姐又讓他隨便走上幾步。

「對，就是這樣，走到這裏停下。好，太棒了。」

她抬手一揮，「假設這裏就是舞台，底下都是看着你的女孩子，宗谷同學應該明白要怎麼讓她們產生想被你探究身體深處的衝動吧？」

宗谷看了她一會兒，「脫？」

「太對了！」

左藤學姐如遇知音，高興得不能自已，「禁慾系最大的魅力，就是向慾望屈服的那一瞬間！」

「走到T台盡頭，宗谷同學就脫下外套，然後用想要乾死……咳，想要跟她們深入交流的眼神，去看底下的觀眾，保證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

這位學姐可真敢說啊。

宗谷搖頭，「我做不到。」

左藤學姐非常遺憾，但也沒有要求太多，「那就稍微來一點互動吧。」

「我盡量吧。」

緊急培訓結束，也差不多要到走秀開始的時間了。宗谷來到T台的起點，伏見已經換上了時裝在那裏等著。

除了他，宗谷還看見了另外幾位同班同學。

「果然全都被叫來了。」

「是啊。不過只有宗谷的衣服還算是衣服，我們這都是什麼啊。」

「這就是潮流吧。」

「少來。」

站在幕後，聽着外面開場的聲音，作為第一個上台的人，宗谷不可避免地有點緊張。

只是回頭看了看同樣緊張的伏見幾人，他的情緒忽然舒緩了許多。

「有很多女生來看，可別出洋相了。」

「太過分了吧，別轉移壓力啊！」

宗谷笑了一下，最後一點緊張也煙消雲散。

「——那麼，服裝設計部第十二回學園祭時裝秀，現在開始！」

人聲落下，隨之響起的是一陣頗具動感的音樂，站在旁邊的服設部部員低聲道：「開始吧。」

宗谷點頭，抬手拉了下衣襟，邁步而出。

來了好多人……

他迅速掃望一眼，接着只望着前方，穩步向前。

只有十幾米長的T台，此時顯得無比漫長。

終於走到頭，他停下來，身體側立，掃望着台下。

「……」

場館里瀰漫着各種聲音，嗡嗡地低沉着，無數道目光集中過來，帶着各種複雜的意味。

這樣應該就差不多了吧……

沒看見京子，宗谷收回視線，垂斂目光，轉身往回走。

終於又走完十幾米的漫長回頭路，回到幕後，他長出一口氣，隨即發現自己額頭上已經湧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果然都是來看我的。女孩子們都快昏倒了，儘管出去吧。」

「哈哈。」

伏見笑了一下，在等待時緊繃起來的情緒也放鬆許多，大步走了出去。

宗谷粗粗數了數，後面還有二十多個臨時模特等待出場，而每個人來回走一趟，少說也要一分鐘，也就是說還得等待將近半小時，才會輪到他再次出場。

台下擠了許多人，離開後台，他在外面瞎轉一圈，憑藉着靈覺者之間的感應，很快有所收穫。

只是擠過去，才發現是桐野茜。

「茜。」

「你過來啦。」

她露出微笑，「剛才的走秀，很有時裝模特的感覺呢。」

紅子也在旁邊，「衣服不換回來嗎？」

「待會兒還得再走一次呢。」

「還是這套衣服？」

「另一套。」

「這套衣服看起來就很熱的感覺……」

「穿着更熱。」

在台下看台上，又是另一種感覺。

看着伏見之後的另一位同班同學走出來，即使隔着一大段距離，宗谷也能明顯地感覺到他的緊張情緒。

「同手同腳了……」桐野茜低聲道。

「畢竟有這麼多人看着，太緊張了。」

「宗谷剛才也這麼緊張嗎，看起來倒是很平靜。」

「緊張死了。」

台上的同學走到T台盡頭，停也未停，轉身就回去了。

看着他回到幕後，宗谷又望了望四周，「你們看見京子了嗎。」

「管原學姐？沒有哦。」

「我去找她。」

「好吧。」

他在人群里繼續擠著，只是從T台的一側繞到另一側，也沒見到京子的人影，便發了條消息給她。

Soya：京子在哪裏？

京子：出口附近。

宗谷望了望，在人影間隙之間，看見了獨自坐在那邊的京子。

他又擠過去。

為了近距離觀看走秀，禮堂里的人都擠到了T台四周站着，這裏離得稍遠，反而有許多空位。

「看到我了嗎。」宗谷在她旁邊的摺疊椅上坐下。

「看到了。」京子將他的那瓶彈珠汽水給他，「停下來掃視四周的時候，很有模特的感覺。」

「其實很緊張。」他喝了口汽水。

京子笑了一下。

「衣服不換回來嗎。」

「待會兒還得再走一次。」

她點了下頭。

看了看台上，宗谷往後仰靠，望着禮堂頂部縱橫的鋼架結構。

午後倦乏，聽着沉悶的喧嘩，慢慢地又閉上了眼。

「還有多久才輪到芳明同學？」京子輕聲問道。

「二十分鐘左右吧……不過得提前幾分鐘過去，換另一套衣服。」

「嗯。」

她又拿過他手裏的彈珠汽水。

「學姐，我可以靠你的肩嗎？」

「……」

她看他一眼，「嗯。」

他靠上來，又握住她的手。

聽着台上台下的動靜，嗅聞着她身上的澹澹香氣，這樣的姿勢並不算舒服，宗谷也沒打算睡下去，只是閉目休息。

盯着他的臉看了一會兒，京子又望向台上。

走秀還在繼續，而在宗谷之後，後面出場的人身上就沒一件正經衣服，至少她看不出來設計者的理念是什麼。

看着時裝走秀，她也注意著時間，準備十五分鐘后叫他。

雖然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T台上，但兩人這樣緊挨着坐在一起，其實也十分顯眼，更何況其中之一還是剛才走秀的模特，偶爾有人注意到這邊，有意無意地都會盯上片刻。

京子抿了抿唇，對投射而來的目光視而不見，直到她在其中發現紅子和桐野茜的視線。

「……」

三人對望，她沒辦法再若無其事，對兩人點了下頭。

桐野茜和紅子互相看了看，又說了句什麼，一起朝這邊走了過來。

京子在心底嘆了口氣。

「學姐。」

「桐野同學，吉川同學。」

紅子看了看她肩上的宗谷，「這傢伙睡著了嗎。」

京子低頭看了一眼，他沒有任何反應。

「大概……」

「肯定還醒著。」桐野茜說道，「我都看見你睫毛在動了，別裝睡。」

宗谷睜開一隻眼，很快又閉上，深吸了一口氣，「就快睡著了。」

「很困嗎？」

「有點困。」

「那要去部室里躺一會兒嗎？」

「待會兒再說吧，我還有一輪走秀呢。」

「好吧。」桐野茜也沒說什麼，又看了看京子，拉上紅子一起離開。

目送兩人走出禮堂，京子不自覺地鬆了口氣，心底浮現出難以言說的奇怪感覺。

兩人過來時，她還以為她們會說些什麼，結果只是拆穿他的假寐，然後讓他去部室休息而已。

她看得出來，她們的情緒都比較放鬆和自然，並不是故作鎮定。

為什麼能如此自然地面對這種情況……

「京子剛才在緊張嗎。」

「……沒有。」

宗谷捏了下她的手。

「我只是覺得，桐野同學和吉川同學的反應太平靜了。」

「因為她們知道我們的關係。」

「你這樣說，就好像她們喜歡的人不是你。」

「不。」

宗谷睜開眼，坐直身體，又伸了個懶腰。

「是已經接受了。」

京子看了看他。

望了眼台上，宗谷轉過來，將她的手握進手心，「我想知道，京子真正抗拒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