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袁隗的選擇
寅時末，天邊已經微微亮了。
在徐榮兵圍坤寧宮的時候，袁府的圍牆之上，一個人影一閃，在侍衛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已經一路來到了錦園。
也是袁術住的院子。
「叩叩叩！」
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屋內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屋內的袁術拉開門，門口站著的正是一身白衣上已經印著斑斑血跡的王越！
「王兄，你受傷了？」
袁術一臉急切的問道，不待王越回應，就連忙張羅著去找藥箱。
作為心儀江湖的男兒，袁術的宅邸怎麼可能會缺少傷葯呢？
看著袁術連結果都不問，而是率先為他找葯，王越的心底里一陣溫暖！
「公路，別擔心！我並未受傷！」
王越一把拉住了袁術。
「但是，王某慚愧，有負公路所託。昏君身旁有忠心耿耿的侍衛，以身體擋住了某家必殺的一劍。而且皇城中有一位老太監，擅指掌功夫，一身修為不在王某之下！」
王越真心很慚愧！
與袁術相交這麼幾年，這位出身四世三公的嫡子公子哥，完全沒有因為他的出身而瞧不起他，而是對他的修為推崇備至，每逢年節四時八禮從未短缺。
而且，每每有江湖豪傑聚會時，袁術都是對他執弟子禮！
王越對於袁術，早就心懷感激不已。
此次袁術邀請他上門一聚時，就連袁家家主，大名鼎鼎的世家領袖袁次陽，也是對他執禮甚恭！
而且，酒宴之上，還有張讓！
大名鼎鼎的十常侍之首的張讓！
在王越這些人眼中，張讓並不是讓人所不恥的死太監，而是微末出身的小人物人殘志堅最終得以身居高位的典範！
是他們這些刀口喋血江湖客們勵志的楷模！
在袁術和袁隗的重託之下，還有他視為偶像的張讓的鼓勵和幫助，王越興緻勃勃的踏上了刺駕的道路。
原本他以為只是很簡單的手起刀落，哪知道先有小侍女捨命相抗，後有老太監威勢凌人。
「公路，王某無能，此刻已經露了面，只得亡命天涯。公路你也早做準備！」
王越無顏久待，在袁術目瞪口呆之時微微抱拳，幾個騰挪之後已經消失在屋檐之後！
袁術一個激靈，連忙大步奔向紫竹軒！
袁隗在茶室之中，靜坐了一晚。
茶爐之上，銀柳炭明滅未定，茶壺之中早已沒有了水汽蒸騰。
「茶有點涼了！」
老管家袁方微微喃喃著，就準備上前去添加一些炭火。
「是啊，涼了！」
袁隗無意識的重複了一聲，抬起頭，清雋的臉上，已經有了兩行淚痕！
都已經過了寅時，如果事成了皇城中早就亂了，而不是如同現在這般平靜。
這一整晚，袁隗無比期待著皇城中會響起二十四響鐘聲，也或者張讓派人前來拍門報喜，但是直到天邊泛亮了都還沒有任何消息。
失敗了！
袁隗深深一嘆！
刺殺失敗，隨之而來的就是皇家瘋狂的報復！
張讓雖然自詡為皇城的地頭蛇，估計也堅持不了多少時間就會暴露，隨之而來的就是整個事情被張讓全盤托出！
袁家危險了！
此刻，袁隗心中有著深深的後悔！
自己為什麼要如此激進？
天子要分田，分的也只是其他世家的田，袁家的大本營在豫州的汝南，
離著司隸還有幾千路。只要視而不見，最先著急的應該是陳留王等人和大本營在司隸的世家，關袁家什麼事？
完全可以以不變應萬變，坐看風雲起！
結果，謹慎了一輩子的人，卻在老了犯下如此嚴重的錯誤！
「老方，去叫公路來見我！」
袁隗彷彿突然間老了十歲一般，氣色肉眼可見的灰敗了起來。
袁方好像突然間明白了什麼，健碩的腳步一瞬間蹣跚了。
「是，少爺！」
袁方是袁隗的書童，從小開始就跟著袁隗一路同行，在無外人的時候，他始終都是稱呼袁隗「少爺」！
「踏、踏！」
袁方還沒出門，一陣劇烈的奔跑色以及滾滾而來，攜帶著清晨的雨氣和霧水，衝進了茶室！
「叔父，王越剛剛來報，他失敗了！」
袁術來不及喘氣，就在袁隗期待的目光中，說出了讓袁隗徹底死心的話！
「嘭！」
一直坐得筆直的袁隗，身形一個踉蹌，撞翻了面前的茶几，茶盞茶具，滾了一地。
「叔父！」
「少爺！」
袁術和袁方連忙健步上前，想要扶起袁隗。
袁隗一個掙扎，推開了袁術的手，「公路，你快走！馬上離開洛陽，也別去陳留找本初了，你直接回汝南！」
說完，袁隗從座位後面的暗格中取出一份絹帛，依稀還能看見有天子大印的痕迹。
「這是汝南郡守的任命狀，是老夫早在先帝之時就準備好的！汝南的郡守一直空缺著，下面的屬官從吏也都是我安排的人，對我們袁家忠心耿耿！你只要拿著這份任命狀，你就是汝南郡的郡守！」
「汝南是我們的大本營，我們袁家經營了幾百年，如今物阜民豐，更是用著超過三百萬的人口！你到汝南后，好好經營發展袁家！」
「目前袁家已經有本初在陳留王處效力，所以，在陳留王未取得絕對優勢之前，你萬萬不能表態參與！要為袁家保留實力，也是保留一份退路！」
袁隗把任命書放在袁術手中，拉著他的手仔細的叮囑著！
「叔父，公路年少無知，擔不起如此大任！還是你趕快出城吧，讓我留下來拖住他們！只要侄兒手中三尺長劍還在，就不會讓他們追趕上你！」
袁術已經淚流滿面的跪在地上。
「痴兒，別做小兒之態！叔父年邁，已經經不起長途跋涉了。你大伯，你爹和你四叔都是英年早逝，我們這一輩已經老了！袁家的未來，就看你和本初了！」
「老夫暫時不定袁家家主，如果陳留王成事，那麼本初就是袁家之主進入洛陽朝堂！如果陳留王失敗，那......那你就是下一任袁家之主，並且需要立即驅逐本初出袁家！」
「公路，當代天子雖然年幼，但是老夫昨晚想了一晚，卻始終看不透他。而且老夫心中始終擔憂著這一切包括陳留王離京，都在天子的謀划之中！所以，如果陳留王行事失敗，你務必不要為我們報仇，而是要公開的宣誓效忠天子，為我們袁家把根留住！」
「記住以後行事不要莽撞，我們世家歷經萬難，只要能夠保留住傳承，早晚會有東山再起的時機！」
袁隗的聲音很輕，但是停在袁術耳中卻如晨鐘暮鼓，震懾心胸！
看著往日里成竹在胸揮斥方遒的叔父，如今成了垂垂老矣的老人，袁術如何不明白，這些已經是叔父的遺言了！
「好了，快走！不要拿太多財物！最快速度出城直奔汝南！」
袁隗重重的在袁術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快走！」
「叔父！」
袁術匍匐地上，痛哭不已！
叔父雖然往日里待自己並不親厚，但是危急時刻，還是記掛著自己的！
「快走，你還在拖延，是要老夫死不瞑目嗎？」
袁隗一拍茶几，掙扎著站起來，「倉朗朗」一聲拔出腰間寶劍，鬚髮皆張的指著袁術，「你要再不走，老夫就自刎在你面前，也好過親眼目睹袁家就此隕落！」
「是！」
袁術重重的叩了三個頭，起身，毫不留戀的轉身而去！
「噹啷！」
目送著袁術出了紫竹軒的月亮門，袁隗手中的長劍無力的掉在了地上。
「少爺！」
袁方連忙扶住身形踉蹌的袁隗！
「好了，老方，給老夫更衣吧，估計很快，朝堂的天使就要到了！」
盞茶過後，徐榮已經滿身戎裝和張溫、盧植三人已經站在了袁府的門外！
「走吧，老夫隨你們入宮，去見一見陛下！」
袁府大門中開，一身太傅官服的袁隗，輕輕的掙脫袁方的攙扶，慢慢的跨出了袁府大門，一臉的淡然！
「少爺！」
身後，傳來袁方聲嘶力竭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