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放手
麟德殿中，此時的人數，比之前要多了不少新面孔。
司空荀爽！
尚書盧植！
太傅袁隗！
太尉楊彪！
還有上午在朱雀廣場大戰了一場的張溫！
以及剛剛戰場投誠的曹孟德！
荀彧一臉微笑，看著眾人，目光平靜！
徐榮作為目前皇城唯一的武將，自動擔任起劉辨的侍衛統領一職！
還有那個讓滿朝文武心中百感交集的蹇碩！
「各位愛卿，大家雖然朝會上見過多次，但是真正如現在這般匯聚一堂議事，此次為第一次！」
「朕為大漢天子，希望各位愛卿能夠暢所欲言，群策群力，為大漢中興儘力！」
「陛下聖明！」
荀彧帶頭躬身行禮！
此地，他的官職不是最高的，年齡不是最長的，名氣不是最大的，但是他是最先效忠劉辨的文臣，而且也是劉辨最信任的謀士、心腹！
「陛下聖明，大漢中興有望！」
荀爽顫巍巍的躬身道！
「臣為大漢賀！為陛下賀！」
盧植和張溫等人跟著行禮。
一番禮儀過後，劉辨率先開口！
「各位愛卿，何進謀反之事已經得到了控制，目前來說我們要考慮的，是戰後的問題。」
「首先一個問題，如何處理何進？以及跟著何進一起謀反的百官？」
劉辨滿臉微笑，溫和的問道。
御階之下，眾人苦苦思索著。
何進此人雖然謀反，但是他畢竟是太后的兄長，陛下的舅舅，如果貿然砍了，會不會引起陛下和太后的不滿？
如果被陛下記在了心裡，秋後算賬，他們這些做臣子的無論如何也承受不起！
但是，如果從輕發落，卻不合了陛下的心意，又會在天子心中失分。
至於跟隨何進謀反的文武百官，更是讓人頭大！
他們每一個人，都代表著一個龐大的家族，更代表著在他們身後的千絲萬縷的人脈！
「太傅，你是朕的輔政大臣，請問你以為我們應該如何處理？」
劉辨眼神玩味的看著袁隗，微微一笑。
袁隗臉色灰白，深深低著的頭顱上，冷汗直冒！
這一刻，他無比的記恨那個他曾經滿意非常的袁紹。
如果不是袁紹在何進面前表忠心上竄下跳，被天子看在眼中，甚至還有帶隊衝擊皇宮的謀逆之舉，此時袁隗也不會處於如此進退維谷的地步！
「陛下，臣老邁無能，疏於對家族幼子的教誨，讓那個逆子受人蒙蔽行差踏錯！請陛下從嚴知罪！」
袁隗慢吞吞的說道，彎著的腰，躬得更加恭謹！
楊彪也是冷汗直流，不待劉辨追問，自己出班，深深一躬，「老臣同意太傅所言，這些人目無君上，膽敢行謀逆之事，請陛下務必嚴懲！」
楊彪很清楚，他的女婿夏牟，居然臨陣投靠了何進，讓他這個名義上掌軍的太尉也是如坐針氈。
他悔不該當初把女兒下嫁給夏家，更悔不該為夏牟的升遷付出如此多的心血，結果卻是被這個女婿坑了。
幸好此時楊彪不知道夏牟投效何進是他的愛子楊修提出的，不然還不得吐血三升大喊一聲「坑爹啊！」
「兩位大人所言有理！但是，如今逆賊拿了陳留王，該當如何是好？陳留王是先皇子嗣，也是陛下唯一的弟弟，如果不救，會讓陛下被人詬病！」
荀爽站出來，
微微抱拳說道。
「司空大人所言，請恕我不贊同！大漢延續四百年國祚，應當首重律法！今何進謀反，只因為他們抓了陳留王，就能夠逃脫律法的處置，那置我大漢律法何在？置天子何在？置萬千遵紀守法的大漢子民何在？」
盧植一身正氣的站了出來，朗聲開口，引得眾人連連點頭。
不管眾人的內心如何，但是面對如此正氣凜然的盧植，也不得不佩服！
這時一個純粹的人！
眾人陷入了沉思，荀彧面色平靜的看著眾人，沉默不語！
他是陛下的心腹，很多時候就代表著陛下的意思，所以，他不能隨意表態！
麟德殿門口，一名內侍在門口小心的張望，蹇碩快步出去詢問。片刻之後，蹇碩面色嚴肅的疾步回來，輕聲向劉辨彙報。
「啟稟陛下，何太后和董太皇太后在麟德殿門口候見！」
「什麼！」
劉辨一驚，大步往門口跑去，殿中眾人連忙跟著跑了出去。
「孩兒拜見母后！」
「孫兒拜見祖母！」
麟德殿門口，盛裝的何太后和太皇太后，看著慌忙下跪行禮的陛下，難得的眼前一熱。兩人上前扶起劉辨，仔細打量著這位少年天子，心中不禁點了點頭。
尤其是太皇太后，看著面前的孫兒，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兒子。
當初也是差不多這個年紀，被推上了帝位！
沒想到，如今自己的孫兒，也是這個年紀被推上了這個位置，白髮人送黑髮人啊！
眾人一起回到麟德殿，劉辨堅持要讓兩宮太后坐首位，兩人堅決不允，最後在荀彧的建議下，不得不在劉辨的龍榻下首安排了兩個位置，請兩位太后坐了。
「臣等見過太皇太后，見過太后！」
眾臣紛紛行禮。
「朝中奸人謀逆，眾位能夠不惜身死也不委身侍賊，是為天下的楷模！哀家代表先皇，謝過眾位大人！」
董太皇太后聲音沉穩的說著，旁邊的何太后則臉色微紅。
畢竟，此次謀逆之人是她的兄長！
一邊是娘家和兄長，一邊是夫家和兒子，何太后夾在中間，陷入兩難！
上午，聽聞大將軍何進舉兵謀反衝擊宮闈，何太後面色蒼白，一時間仿若天崩地裂。
這一刻，她想了很多，父母、丈夫、兄長的面容一一從眼前閃過，到最後，出現在心頭的居然還是自己的兒子！
現在，自己居然要在自己這個天子兒子的面前，為自己的謀反兄長求情！
何太后的表情，越見尷尬！
但是，讓她就此袖手旁觀，讓兒子砍了他舅舅的腦殼，不但自己很難釋懷，也可能會被天下人詬病！
畢竟，大漢以孝立國！
大殿之中，一片安靜！
眾人都知曉兩宮太后是過來為人求情的。
太后的娘家何家，是謀反的主犯！而太皇太后的娘家董家，也是在朝中第一個公開投效何進的家族。
兩家都是此次需要被嚴懲的對象！
但是，怎麼合情合理的拒絕，卻是一個兩難的問題。
太皇太后和何太后對視了一眼，微微點頭，開口道，「陛下雖然年少，但是已經有了人君之功，也有了人君之能！哀家與太后再來的路上商量過，以後的朝會，我們兩個婦道人家就不再出席了！」
「今後，我們閑暇時養養花草，逗逗獸鳥，養好身體，等著看看陛下的孩子，頤養天年了！」
董太皇太后在後宮二十年，見慣了權力爭殺，但是此次，董家毫不猶豫的拋棄了她，轉投何進這個敵人的懷抱，還是徹底的傷了她的心！
也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所謂「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她雖然姓董，但是從她跨出那道門之後，她就已經成了外人！
「對，太皇太后說的是！」
何太後跟著點點頭，表情放鬆，沒有一絲的扭捏和不舍！
短短的半天時間，何太后也算是看清楚了自己，也看清楚了張讓等人。
除了添亂和噁心人，她們一無所能！
如果面對的是一個平庸或者懦弱的天子，她們自然還能暢想權力的絲滑。
可惜，從今日的情況來看，天子是一代雄主，韜略、手腕俱全，如此的陛下是不可能被她們所操控。
如果何太后還留念著權力不舍放手，早晚必遭橫禍！
所以，何太后此時也毫不猶豫的放手！
殿中群臣大驚，紛紛失色，有幸福，有疑慮，也有擔憂！
「此次何進賊子謀反，請陛下秉公處置!」
董太皇太后緩緩說道，「不過，陛下你的弟弟協兒，畢竟年幼，如果可以請陛下儘力施救吧！」
「這也是哀家最後一次和陛下說政事了！」
「下一次，老身就準備為我的好孫兒尋覓一個好皇后了！」
說完，董太皇太后施施然站起來，對著劉辨和朝中眾臣微微一衽，在宮人的服侍下回了永樂宮！
劉辨連忙站起來，深深的躬身相送！
何太后也跟著站了起來，表情略有一絲猶豫，「孩兒忙完了，有時間可以多來坤寧宮陪陪母后，早上有事你也不用過來問安了。」
何太后看著眉眼間已經和丈夫隱隱有了九分相似的孩兒，眼中波光隱隱，聲音略有哽咽，「至於你舅舅，你儘管按你的心意辦吧，母后不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