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有深意

皓月當空有深意

病房裏暗的令人恐懼,韓瑞澤陪着林宇瀚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燈火,兩人沒有說一句話,安靜的看着這個世界。

「阿姨,澤哥在這嗎?」

「哎,你倆咋來了。」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走進來兩個孩子,韓媽匆忙的撂下眼前的事情,把目光從電腦上移開看着進來的兩人說道。

正是楊梓豪和趙梓凡大半夜跑到這邊來了。

楊梓豪看着韓媽簡單的回答:「說好讓瀚哥到家給我們發消息的,結果等了好久也沒回。後來聽澤哥說他要去醫院一趟。我倆就過來了。」

「你倆來也幫不上啥忙。」韓媽嘴裏還嘟囔著,她繼續翻弄電腦,裏面的文件多到數不過來,要是這幾天想好好照顧林宇瀚,就必須得把這些工作提前完成。

「明天還上課呢。你們上學路過這塊,買點早餐送過來吧。」韓媽目不轉睛的看着電腦上的字,滑鼠和鍵盤點的很快,一邊的印刷機還在工作著,回復楊梓豪話的時候根本沒有看他。

「好的。」楊梓豪應了一聲,轉過身想要和趙梓凡一起去看一看林宇瀚。

而剛要推開門,他有停住了,回過頭看着韓媽還在敲擊著,便緩緩開口問道:「內個,現在能去看看瀚哥嗎?」

韓媽簡單的回了一句不再說些什麼:「不建議你倆去,目前情緒必然不穩定。」

而楊梓豪兩人也實屬無奈,大半夜算是白白跑了一趟。兩人在病房門口偷瞄了一眼,看見韓瑞澤和林宇瀚一動不動的坐着,好奇心慢慢吞噬兩人的思緒。但最終還是被趙梓凡拉走。

「走吧!」趙梓凡可不是一般的小伙,他比楊梓豪還要成熟很多,雖然平日裏比較大大咧咧,但畢竟是從小寄人籬下,眼力見還是有的。這個時候再好奇也不能進去。

凌晨四點,林宇瀚的精神好了很多,緩過神看向陪了自己一夜的韓瑞澤說道:「你休息一會吧,明天還有課呢。」

「你確定?」韓瑞澤看他能這麼心平氣和的說話,便知道這人因該是差不多了,也可以理解為良心發現了。隨後起身說道:「你也睡一會吧,咱倆熬了一晚上,看你一會哭一會笑的,也不知道你腦子裏想的啥。」

「行了行了,快滾吧。」林宇瀚擺了擺手,示意韓瑞澤快點出去,臉上立即露出了不耐煩的樣子。

韓瑞澤見狀也不好再繼續打趣,便離開了。

嘎吱……

開關門的聲音輕到幾乎聽不到,林宇瀚見他離開便躺了下來,看着眼前的天花板卻閉不上眼睛。

「這小伙跑哪去了,他要是在我身邊該多好,還能給我送點飯吃。」腦海里不停的播放着那些沒有林洛璽的片段,可在他心中如果那些片段有,便一切都很好。

「話說也不告訴他家在哪,還騙我說是孤兒。」

「說是野孩子也不像啊,說不是好像也說不過去。」

「這我還往哪找他。」

「他能不能自己來找我。明天我就得出去。我也沒病關在這幹嘛。」

……

滿腦子的思緒捋不請,擺弄著身邊的被角獃滯的眼神已然「玩物喪志」。

「瀚哥,吃口飯啊!」

不知道時間從哪裏溜走,好像是被這一聲呼喊嚇跑的。林宇瀚猛然起身,回頭看向門外,楊梓豪和趙梓凡正在門外趴着窗戶。

「你倆不上學啊,還過來打擾我。」林宇瀚沒愛搭理他倆,但楊梓豪卻很自然的打開門,

手裏孩拎着粥,另一邊還帶着些菜。

「你就不能弄點辣的。」林宇瀚撇了一眼這些飯菜顯然是沒有胃口,低着頭想要假裝睡覺,嘴裏的話才說出來,就被楊梓豪打斷:「別想屁吃了,我給你買辣的,把你身上那些傷口吃發炎了,我怎麼賠。我難道和凡弟一起去國外啊。」

「切,」林宇瀚的眼中滿是不削,把臉扭過一邊嘟囔道,「他出國了,你起碼知道在哪。」

楊梓豪和趙梓凡對視一眼,尷尬已經從腳趾爬到胸口,狠狠地揉捏兩人。

「哎!要遲到了!」

「啊!快走快走!」

「你倆!」沒等林宇瀚回頭,哐當一聲,病房的門已經關上了。林媽和韓媽還在辦公室里,林媽看着以前的檢查報告說道:「測試抑鬱症的題,你參雜在他的捲紙里,這張卷幾道,那張卷幾道。不頂用,以前的每次檢查,都不夠嚴謹。要我說,他也大了,不像小時候,告訴他,他有病,不會有事。」

「他不會服的,平常他就說我,說他沒病我愣是要帶着他來醫院,我才是有病。」林媽獃獃的坐在那裏,眼神空洞的不成樣子,蒼白的臉上像是被踐踏的黃泥土地坑坑窪窪。

「我真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林媽低下頭,雙手拄在臉上,沙啞的嗓音像是火龍的咆哮,難聽到無法入耳,夾雜着哭腔的音色在空氣里波動了些許令人心酸的旋律,「同學對他也好,老師也好。家裏什麼東西都不缺他的。他到底為什麼會這樣,如果是因為他爸,那這麼多年了,也該過去了。」

韓媽一針見血的說出她的想法,而這一句話,卻讓林媽沒了動作:「按照他的角度,這輩子這件事都不會過去這一關。那是美好人生的轉折點,從此以後他都以悲觀看待一切,再有如何美好的事,也是黑色的。」

「那也不能一輩子這樣啊!」

林媽憋不住自己的情緒,淚水順着土牆似的臉滑下來,沒等跑到下巴,林媽抬起腦袋,忍不住的抽泣,瘋狂的大喊著,「我也不能養他一輩子!」淚水甩了出去,凌亂的頭髮遮住了她半邊臉,猩紅的眼就像是剛浸泡過血水。

辦公室再次安靜下來,韓媽不再多說什麼,她起身向辦公室外走去。

「你去哪?」

「看小豪給沒給小瀚送早餐。」

「如果是醒的,是不是可以順便換個葯。」

「看情況吧,他有的傷口昨天感染了,今天還不知道什麼情況。」

清晨的微光踏破晦暗,黎明把寂靜趕走,萬物靈動,世間清醒。韓媽推開病房的門,林宇瀚的狀態比昨天好了不知道多少,看着韓媽還面帶微笑:「阿姨。」

「宇瀚,我看看你傷口怎麼樣。」韓媽走到林宇瀚身邊,把目光放在林宇瀚的腳掌和遍佈划痕的腿。

「阿姨,我什麼時候能出去啊。」林宇瀚只覺得自己是因為外傷被自己的老母親強行留在醫院的。

韓媽看着林宇瀚的傷口沒有破裂和感染的狀況,不免響起昨晚韓瑞澤一晚都和林宇瀚待在一起今天恐怕上課要打瞌睡了,但也很慶幸自己有這麼個兒子,安撫病人的重任恰好可以交給他::「等傷養好就可以了。」

「這點傷,我在家就能養啊。以前騎摩托,爬牆之類的傷都是自己在家養的。」林宇瀚不太服氣,畢竟誰都不想一天到晚在醫院待着,「我媽真煩人,還把我當幾歲小孩,幾個口能有多大事。」

「當家長的都這樣。」韓媽拿起藥瓶,準備再重新上一遍葯,眼神專註但並沒有影響她回話。

「對了,阿姨,我這外傷,占心理科病房好嗎?」林宇瀚以為他待在這裏是林媽為了方便照顧特意弄過來的,「要不阿姨把我調到外科吧。」

「外科人滿了,我這剛好地方多。」韓媽沾著葯的棉球剛碰到林宇瀚的人腳掌,床都肉眼可見的震動了一下,林宇瀚如同繃緊的琴弦突然鬆開,整個身體猛然抽動了一下。

韓媽沒有因此停手,繼續上著葯,奈何林宇瀚已經在床上發出嘶嘶慘叫,也沒有停手:「忍着點,還說是小傷,我看你沒一個星期下不來床。」

「疼啊!」

「忍着!」

人間情詩句句,青春年華佔了一半,不用刻意欣賞,每一句都是這輩子獨一無二的珍藏。

韓瑞澤在課堂上險些睡去,坐在身邊的楊梓豪一上午掐了他不知道多少次,平日裏在教室坐着聽別的老師上課的班主任,今天也手機沒有離手,幾乎是一整日都在回消息,想必不是林媽就是林宇瀚吧。

原本的課間是忙忙碌碌的,翻閱書本的聲音蓋過一切細細碎碎的聲響,而今日的眾人沒再有以前的那般沉靜。

「那早上吃啥啊,他媽不是工作很忙嗎。」

「那課程咋辦?他最近的成績上的好快,總不能這麼放棄吧。」

「要不咱們輪流給他送早飯得了。」

「這麼多人給他送,萬一人家覺得我們是憐惜他,多不好啊。」

「那我們就把菜送到醫院門口,反正班長上學也經過那個醫院,讓班長送進去唄。反正誰送都一樣,能吃飯就行。」

「唉,我還等著讓他教我寫作文呢。」

班主任聽到聲響,放下手機把目光送到教室中央聚在一起的人群,看着眾人都圍着韓瑞澤和楊梓豪就知道這麼回事了,而且剛才也是聽到他們的話的。

「幹啥幹啥,你們要謀反啊。」

「走走走。」同學們聽到班主任的聲音,立即回到自己的位置,現在正是初三最後一個學期,再學校的一分一秒都是這輩子不可迴轉的光景,分秒千金,誰都懂。同學們一起說林宇瀚的事,便是認為那值得眾人用中考的分數去代替。

「下節語文,八年級的文言文都回家看了嗎,誰要是一會沒背下來扣小紅花啊。」

校園的美好在於,所有人都只問歡喜不談利弊。沒有爾虞我詐便只剩坦誠相待。

消炎藥的吊瓶在時間的擠壓下慢慢流進林宇瀚的血液,窗外盛夏蟬鳴便是唯一作伴的人。林宇瀚躺在床上,空調的爽朗不及窗外肆意奔跑的歡笑,

自由的生活就在眼前,但身上的傷口把林宇瀚死死的按在床上。

皓月悄然爬上窗頭,隔着玻璃和林宇瀚對望。走廊的主燈已經關閉,透過門玻璃可以看見寂靜的走廊,沒有聲音,萬物安靜。從入夜後便沒開燈的病房裏靜的可怕。似乎他並不像先前那般急切的想找「林洛璽」。看了一眼說好晚飯吃的以前從沒見過的消炎藥,可能現在吃藥性不好,但糊弄一下也不是大事。

不出多久便開始犯困,走廊好像有腳步聲,但都是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直到萬物歸寂。僅僅轉個頭的聲響都那般得大。身體慢慢的沉了下來,困意湧上心頭,窗外沒有惡魔,只有一輪明月帶着群星來看望林宇瀚,寂靜安詳。

多少年來的悲苦,說不清在為什麼傷心,總感覺一切都在和自己作對。但轉過身來,似乎一切都站在自己這一邊,愛在朝夕,不大但存在。

……

「老班長買這麼多啊?誰能吃完。」

「養傷嘛,慢慢吃。」

「你這哪是養傷啊,這是養豬啊。」

……

三天時光就像是開玩笑,在人生多年來漫漫長路中,三天不值一提,但對中考來說,三天可以磨滅一個人的鬥志。

韓媽見林宇瀚着實按耐不住自己的身體,手機已經看到發麻,帶着的幾本小說都沒興趣繼續讀:「醫院下面有公園,你可以出去溜達溜達啊。」

「我一會給你找個輪椅。」說罷韓媽便離開病房,已經渴望自由的林宇瀚自然沒有阻止,但一個初中生再醫院裏推個輪椅在本人心裏也是件很丟臉的事。

樓下的聲響很大,大多是孩子的歡笑,穿着病服的孩子們和來探親的孩子們你追我趕,人生被衣服展現出來,明明都在玩,有人是餘生漫漫,有人是前路不知,有人是最後的狂歡。

韓媽沒有跟着下來,她身為主任每天的事還是很多,林宇瀚便自己下來閑逛,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一處安靜的池塘邊停下,看着腳下微微傾動的草地,蔓延至不遠的湖泊。陽光剛好,待在樹下,微光撒在額頭,輕輕撫摸著林宇瀚的腦袋。上帝都在眷戀他啊!讓他不知不覺的跑到了樹陰下。夏天陽光又怎能傷到他?

慢慢的,蟬鳴聰孩童得歡笑中脫穎而出,四周的喧囂淡了,自然的樂曲慢慢取悅心靈。正午大部分人都去休息了,更況且林宇瀚選的位置還是比較偏僻的。靜會佔據一個人的心,或早或晚,但一定會有那麼一天

寂靜便很苦楚,孤單是悲傷的另一個形式。

「哥!」

林宇瀚猛然回頭,那陣稚嫩的聲響激蕩起他的心,可事實並沒有那般玄幻。

「俊博!」

一個人看似三年級的男孩撲進了穿着病服的五年級男孩的懷中。簡單的一個撞擊,那個男孩幾乎是肉眼可見得頓了一下,身體都在微微發顫。

可他依然笑容滿面,牽住弟弟的手,「等哥哥出院,帶你去滑冰場玩好不好。」

「好!」

生病真的會讓人一夜之間長大嗎?林宇瀚篤定那個穿着病服的男孩可能沒有出院的那一天,可他的溫柔卻包住他的苦悶,只是他很「可惡」。畢竟這個誓言他可能會失言。

午飯未吃,入了黃昏,那是人最浪漫的時候,怎麼能就此結束。不吃晚飯,也要看完落日餘暉,哪怕只有一個人。也許人類生來孤獨,那孤獨加孤獨呢?兩個孤獨的人在一起不就不孤獨了嗎!

離開這坐了一天的地方,進入病房恰好韓媽來送葯。

「你不怕黑啊,在外面待了一天了。」韓媽看着林宇瀚回來,還不忘打趣。林宇瀚眼神一轉,一邊滑動輪椅一邊笑道:「大男人還怕晒黑嗎?」

「現在不都喜歡白凈的嗎。」韓媽帶着笑容,推開病房門,回頭叮囑道,「晚上不舒服記得找我。」

隨着門被關緊,林宇瀚無奈一笑,看到一旁送來的飯盒便知道晚飯已經又着落了,最起碼不是自己在家的時候吃泡麵。

如此一天便又過去,閑不住也確實是閑不住。林宇瀚又自己聰床上挪到輪椅上,想要出去溜一圈,可外面的燈光已經昏暗,整個走廊沒有多少生氣,宛若無人街區只聽到別的病房偶爾傳來的幾陣奇怪的聲音。

而此時的主任辦公室,林媽和韓媽又聚在一起。

「從目前的情況看,服用藥物是有用的,然後就是,以後多好管他,否則可能會引起青春期對精神的不良反應。」韓媽對林媽仔細的報告近些天的反應,「他潛意識裏已經接受了自己是抑鬱症得事實,但從表現上依然是否定態度,只能是慢慢輸入這方面情況。」

林宇瀚這邊沒離開病房多遠,輕盈的腳步聲從樓梯那邊響起,夜間的聲控燈並沒有亮起,幾步一響的頻率好似在奔跑,好像在尋找。暗淡的燈下只有林宇瀚不解的面容。

慢慢靠近樓梯間,聲音越來越大,一步一步心驚肉跳中盡然有微微熟悉,不知哪來的感覺,似乎是某種情感在促使他向前。

一個影子閃過,碎劉海,白色半截袖,黑色短褲,回過頭,那精細的臉頰,輕輕的喊出那一個熟悉的稱呼,「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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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有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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