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海

「動起來，快動起來啊！！」

千丈高的懸崖上，紅玉葫蘆內，孟極能看到周圍的一切，但是渾身的靈力，還有之前如臂指使的葫蘆藤蔓都被禁錮住，一點也動彈不了。

血鱷老祖漂浮在空中，與孟極隔空相望，得意洋洋，饒有興緻的看着孟極拚命掙扎。

他那枯瘦如柴的手掌，貼合在葫蘆上，摩砂著紅寶石一樣的葫蘆，讚嘆不已。

「還真是只漂亮的寶葫蘆啊，看的老祖我都捨不得吃了。」

血鱷老祖的奪魄神光嚴格意義上來說，也算不得什麼大神通，使用起來有着很大的限制，作用也只是比定身術強了些，多了個可以操縱人身形精魄的能力。

這個神通面對境界比他高的人，或者可以元神出竅的，就基本沒有用了，只能欺負孟極這種沒有化形，元神也都沒培育完整的葫蘆娃。

孟極雖然是十大先天靈根先天葫蘆藤所結的先天靈果，一旦化形成功，境界比這血鱷老祖只會高，不會低。

只可惜周圍的靈氣貧瘠，導致他穿越到洪荒以來，上萬年時間都過去了，還是沒能化形而出，遭遇了今日的劫難。

都說哪吒懷胎三年很久，那孟極整整萬年呢，豈不是想想都令人絕望。

孟極非常不甘心，可是被奪魄神光控制的他，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寄希望於能有奇迹出現。

「盤古大神保佑！我還不想死啊！想我孟極也算是洪荒中的有志青年，從未作惡，又怎能斃命於此……」

血鱷老祖的手還貼在葫蘆上，孟極劇烈的心念波動，自然逃不過他的耳目，元神之力掃過去就知道孟極在念叨什麼。

「哈哈哈，天真的小娃娃，你今日落在了老祖手裏，就是盤古大神復生，也改變不了你被吃的命運，還是乖乖落入老祖腹中，將來你那真靈有機會遇上重明鳥，還能跟着進入歸墟之地沉眠呢！」

說着，他手腕使勁就開始擰葫蘆，想要把孟極從葫蘆藤上摘下來。

孟極不忍卒視，絕望的閉上眼睛。

血鱷老祖和孟極兩人，一個興奮到了極點，一個又絕望的無以復加，都沒發現原本蔚藍明亮的天空，不知何時竟又悄然墨染，鉛雲匯聚。

一道黑光劃破虛空，劃破血鱷老祖周圍的紅霧，洞穿了他磅礴的護體妖力，從他後背胸口射入葫蘆上。

血鱷老祖愕然，身體僵硬，連反應都沒反應過來，不由心中大駭。

他想抽身離開，收回手掌，卻心驚膽寒的發現，這手收不回來了。

緊接着，令血鱷老祖更加驚恐的事情發生，他不僅僅是手腳收不回來，身體無法動彈，連他的元神也變得遲滯，思維模糊。

一切發生的太快，血鱷老祖都不知道該想誰求饒，身上的生機就開始流逝。

從葫蘆上，一股巨大的吸力傳來，血鱷老祖身上的妖力、血肉精華、元神全部都開始被抽離。

「啊！！不要！！」

驚人的變故，把孟極看呆了，但就連他也沒能逃脫。

那道黑光射入葫蘆的瞬間，幽暗的漣漪波動，孟極先是感覺自己渾身猛的一松，終於能夠動彈了。

可還沒等到他高興，黑光化作一朵黑蓮在他的葫蘆空間內悄然綻放，一縷縷黑氣從黑蓮身上發散，喧賓奪主的霸佔了孟極對葫蘆的掌控權。

血鱷老祖已經被吸成肉乾，渾身的妖力以及生機都被掠奪，他帶着無盡的不甘，直接魂飛魄散。

一陣風刮來，剛才還囂張萬分，不可一世的血鱷老祖瞬間風化，成為了天地間的塵埃，除了孟極再無人記得。

血鱷老祖渾身的精華都匯聚在葫蘆內，紅玉般的葫蘆被黑蓮改造，漸漸地發生了莫名的變化，開始褪去紅色，泛起一層幽幽的黑光。

直至月華降臨，天河灑落星光。

原本掛在先天葫蘆藤上的七個葫蘆中，那隻紅色的葫蘆，已然被一隻黑色的葫蘆所代替。

黑葫蘆極為霸道，一下一下閃爍著黑色光芒，把其餘六隻葫蘆的光輝統統壓制着，原本閃著七彩流光的葫蘆娃，現在看起來比遙遠的星星還要黯淡。

不僅如此，以黑葫蘆為中心，方圓數千里地界，無論是連綿的山脈、叢林、草原、沼澤只要有生命的地方，都被它無形的魔氣侵染。

萬年的參天古樹變得枯黃萎縮，龍精虎猛的巨型上古凶獸，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老，牙疏齒落。

黑夜裏，寂靜無聲。

黑光肆虐之地，所有生靈都悄然失去了生命，生機被奪。

葫蘆空間已經被黑暗包裹。

孟極只覺得墮入了血海地獄，周圍儘是各種妖怪、凶獸、靈獸變成的鬼魂。

所有的鬼魂都在苦苦地哀嚎著、也有的在相互殺戮，互相解脫，這些魂魄全都沉淪在這無邊的血海中。

遠處，一條比巍峨山脈還大的鱷魚在血海中沉浮，頭頂密密麻麻的眼珠暴亂的射出萬道血紅色的奪魄神光，盡情虐殺着所有靠近他的魂魄。

孟極極力保持着清醒，身上的先天靈光保護着他，抵擋着心靈深處噴涌而出的殺戮慾望。

「這黑蓮究竟是什麼來頭？怎麼把我帶到這血海中來？還有這血鱷老祖……真不愧是上古妖神，實力太恐怖了！！」

不過妖就是妖，儘管血鱷老祖的境界比他要高，血脈中掩埋的殺戮本性，一旦被激發出來，就極難控制。

孟極環顧四周，發現血海中所有的人，包括自己和血鱷老祖都是靈魂狀態，並且靈魂被血海侵泡后，還在不斷的被煉化，被削弱。

孟極親眼看着那些魂魄被殺死後，化成血霧融入血海中，就徹底的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這血海在吞噬魂魄，壯大自己。」

明白了這點的孟極，直接飄了起來，不在接觸海水，雙手虛握兩柄血色神劍憑空出現，開始在血海上空艱難的飄蕩。

……

千丈懸崖。

所有的葫蘆藤都收縮了回來，繞着七個葫蘆形成一隻巨型的藤球，保護著七隻葫蘆。

然而巨型藤球內，葫蘆的情況卻不大樂觀，橙色的葫蘆變得乾癟，僅剩的一點橙色先天靈光也被黑色葫蘆吸收，枯萎的橙色葫蘆生機斷絕，掉落在地，摔成粉末。

接着就是黃色葫蘆、綠色的、青色的、藍色的、紫色的。

一點點先天靈光匯聚在黑色魔葫內，黑色魔葫靈性大增，魔威更熾。

血海煉獄。

一隻只哀嚎的血手從海水中伸出，把無數的魂魄拖入海底，任憑他們如何反抗，一個大意，最終就會被無數的血手纏上，拽落深淵。

血鱷老祖最強，目標也是最大的，無數的血手前赴後繼，糾纏着他，讓他無從逃脫。

巍峨如山嶽般的體型成了累贅，被血手糾纏，最終沉入血海深處。

不知過了多久。

偌大的血海上空，僅剩孟極孤零零的揮舞神劍，斬斷一隻又一隻伸來的手掌，耳邊只有靈魂哀嚎的慘叫。

隱隱約約間，一股的悲涼感湧上心頭，孟極卻無瑕顧及，手中的劍彷彿不知疲倦般，斬出的劍光仍舊璀璨奪目。

「可惜啊！真可惜！沒想到在這血海煉獄中，還能遇上道友這般人物，若非這葫蘆的本源之力差了點，本尊都想饒你一命，收為弟子。」

「只可惜……運氣差了點！」

血海中，一朵黑色的蓮花緩緩升起，花瓣綻放，蓮蓬中央飄着一縷虛幻的神魂，長成了羅睺的模樣。

他並不是羅睺，僅僅只是羅睺的一縷執念，嚴格上來說，不能算是生命，只是黑蓮掠奪了無數生靈的生機，硬生生賦予了這縷執念生命。

原本哪怕是掠奪了無數生命的生機，也不可能賦予一縷執念生命的，這個『羅睺』也壓根不可能出現。

沒想到剛好遇上了孟極，-遇上了這洪荒十大先天靈根。

有了先天葫蘆藤的先天靈光，使得『羅睺』意外的誕生了神智。

「我乃魔祖羅睺，你那幾個未出世的弟弟都已經投入了老祖的懷抱，獲得了新生。」

「你也不要再掙扎了，在這片血海之中，我就是主宰，血海無邊，回頭是岸，你越是掙扎，就越是痛苦，你所堅持的一切都只是徒勞而已。」

「不如投入老祖的懷抱，讓我們融為一體，一起擁抱新生吧！！」

孟極被魔音貫耳，聽聞所有葫蘆都遭了毒手，他憤怒不已，但手臂仍舊越來越沉。

一隻血手趁機鎖住了他，其餘的血手開始爭先恐後的湧上來，把他往海底深處拖去。

「啊啊啊……」

粘稠的血漿灌入孟極鼻腔，一串串氣泡咕咕冒出，穿越到洪荒世界這萬年來的記憶一幀幀倒放，在他心頭浮現。

那一隻只玲瓏剔透，憨態可掬的葫蘆娃們，也都出現在他的記憶里。

「大哥！」「大哥！」「大哥！」「大哥！」「大哥！」

「大哥你快醒醒！！」

恍惚中。

沉在血海海底的孟極聞聲，猛然睜開了眼睛，逐漸清明的眼眸中帶着堅毅，他透過重重血水，看到了那六點繽紛的模糊斑點。

他輕聲笑了。

「我還沒有成為葫蘆老祖呢，也沒有當上大羅金仙，沒有像盤古那樣開天闢地，更沒有化形，看着你們出世！！」

「還有這麼多事情沒幹，這樣的我……又怎麼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