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6.第896章 ，夜色下的托里托村（六）

第896章，夜色下的托里托村（六）

矮人民居內很快就傳出一些悉悉索索的動靜，隨後還有利刃割開布匹的細小撕裂聲。

也不知道中圖斯是怎麼從矮人民居二層關着的門進去屋內的，但他出來的時候，卻是直接走矮人的房子大門開門出來的。

大大方方的樣子，就像是從他自己的房子出門散步一樣。要不是矮人的房屋層高低矮，房子大門也不夠高的話，還真挺像那麼回事。

他手裏拿着一大塊細緻的麻布布料，走近后，比劃了兩下然後用他自己的短劍將其再一次割成了兩塊。

「大人，我這兒還有兩條繩子，布往腳上一包，再拿繩子在靴子上一綁就行了。」中圖斯說着，又掏出了兩根長短不一的細繩。

基爾接過來，照他說的那樣，將麻布從靴子底部裹住整個腳，隨後攏一下在腳腕位置，最後用繩子在外面綁好，綁結實。

兩個腳都弄好后，他試着走了一下，邦邦邦的走路聲果然沒有了，正常行走的話，只有微弱的，類似常人走路的腳步聲。這放在安靜的夜晚雖然還是蠻明顯的，但已經比之前好太多了，他只要之後行走時再小心一點，基本上腳步聲就沒有了。

「很好，咱們走。」基爾輕拍了一下中圖斯，隨後帶領兩人就朝前走去。

沒走兩步，兩邊的矮人民居就從較為完好變為了半垮塌甚至完全垮塌成廢墟的樣子，村子內行走的土路自然也被廢墟與雜物填滿了。

基爾示意身後兩人減速，然後藉著天上不甚明亮的一輪月光，小心的避開地上的各種東西，伏低身子朝前方摸去。

他動作不快，也不太靈活，畢竟穿着盔甲，而身後的兩個弓箭手兄弟則動作靈活輕巧，跟着他的時候幾乎沒發出什麼動靜，哪怕他們兩個都背着長度驚人的大弓與弓箭箭袋。

穿過了大半的垮塌矮人民居后，基爾便已經可以憑藉最後一些殘垣斷壁當作視線遮擋，看到村子中心開闊位置上的矮人們了。

他們三人藏在暗處，矮人們都待在照明良好的空地上，因此輕易的就能看到矮人們具體都在做些什麼。

『一二三四五六七……』基爾心裏默數空地上的矮人，發現數量不足三十名矮人人，卻是少了至少十人左右。

他正皺眉暗自着急，身後的披風被拉動了一下，基爾扭頭看去，大圖斯小心的指了指左右廢墟之中的地方，並用手指大概劃了個圈子。

基爾左右仔細看去，這才在周圍矮人民居廢墟之中看到兩團冷光在隱隱約約的移動着，清冷的光線照在廢墟牆面上，在周圍投射出各種奇形怪狀的怪異影子。

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基爾這才確認那是兩隊正在警戒巡邏的矮人小隊伍，巡邏的矮人各有五人，加上這些人正好跟矮人的總人數大致對的上數，於是他這才放了心。

他轉頭對着圖斯兄弟點點頭，正要小心不引起注意的離開這裏，結果他聽到了村中心還沒休息的矮人們發生了聚集，隨後很快演變為爭吵。

圖斯兄弟也隨後注意到了，立即提醒了他，基爾擺擺手表示他也注意到了。

三個人趴在廢墟后，基爾側過頭支起耳朵，他經過騎士訓練后變靈敏的聽力很快就捕捉到了矮人們的爭吵，但很可惜，他聽不懂矮人們具體在說些什麼，只能聽出爭吵的雙方都很頑固，不互相讓的樣子。

顯然，矮人們在內部討論爭吵時，使用的是他們自己的語言，並不是人類的通用語。

基爾轉頭小聲的對同樣趴着的大圖斯問道：「你會矮人語么？」

雜亂的廢墟中，趴着的大圖斯一臉無奈，同樣用極小的聲音回應道：「我們兄弟都不是本地人，當然不會了。」

中圖斯跟着小聲吐槽道：「被困在了這裏之前，沒人見過真的矮人，都只在故事裏聽說過。」

基爾皺着眉頭，他接着小聲問道：「那村子裏還有人掌握矮人語么？比如剛才見過的那位草藥師？」

「嗯，讓我想想，就我了解，似乎沒人會這種異族語言。」大圖斯小聲回答道：「矮人們很狡猾，他們都會咱們人類的語言，在村子裏交流時，都使用通用語，幾乎不說他們自己的語言。」

基爾無奈的點點頭，放棄了搞明白矮人們為什麼會發生爭吵。

但窺視一番看看矮人動向還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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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爾看到，在一團聚集起來看起來疲憊瞌睡的矮人之中，五個披甲持矛的矮人正大聲的呼喊什麼，其中帶頭的一個更是用手指著村子南邊光亮處說着什麼危言聳聽的話。

有另外幾個沒受傷的矮人站在他們一邊，但更多的矮人跟他們並不是一個想法，也不站在一起。

其中不少矮人白天戰鬥時受了傷，此時正互相攙扶著過來或者就乾脆躺在地上看熱鬧，對呼喊的矮人們所說的東西不發表任何意見，似乎不論這些人說些什麼，他們都不會在這個晚上有所動作，有所冒險了。

而剩下沒受傷或者只受輕傷的矮人，則聚集在另一邊跟前者僵持爭吵著，大部分人也不發表什麼意見，只是整齊的扭頭看向帶頭的一個老矮人。

老矮人這邊少數幾個脾氣火爆的矮人則站在前面，發聲與對面的矮人爭論著，在老矮人沒有發表意見之前維護著其身份與尊嚴。

老矮人一直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只是站在人群中心看着持矛的矮人們說話、爭吵。過了一陣，那些情緒激動的矮人們就在這種注視下依次閉上了嘴，但不是真的怕了什麼，或許發覺這樣爭吵不是辦法而已。

見狀，矮人們也坐地休息的繼續坐地休息，睡覺的繼續睡覺。

帶頭的持矛矮人氣憤的揮了揮手，帶着站在他一邊的人離開了村子中心。

基爾眼神一凝，左手下意識的就握住了長劍的劍柄，但好在這幾個矮人並非直奔村子南邊人群聚集地方，而是拿上了幾個在夜間使用的照明物后，主動替換了一隊巡邏警戒回來的矮人小隊伍。

鬆了口氣，基爾招手示意圖斯兄弟離開這裏。

稍微走遠之後，大圖斯開口了：「騎士大人，你看出那些矮人剛才在爭吵什麼了么？」

基爾回應道：「應該是在爭論要不要派人去看看咱們這邊的集會情況。」他聳了聳肩：「但顯然大部分的矮人，以及帶頭的矮人首領並不想冒險，所以一部分矮人發生了爭吵？不過最後那些人放棄了，嗯，至少看起來是放棄了。」

中圖斯接話說道：「肯定是見沒人支持他們，所以放棄了。畢竟如果這些矮人真過去探查，肯定會打起來的，到時候這邊沒人去支援他們，這些冒險的矮人不就完蛋了嘛。讓我判斷，我也會放棄冒險偵查的了。」

但大圖斯卻輕哼一聲：「這可說不準，你會這樣想，這樣判斷，但矮人卻說不定不太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不都是兩條胳膊兩條腿，一個腦袋一張嘴嘛？他們就是個子低了些，力氣大了些罷了，發生意外，也得是血流一地，兩眼一翻，死掉了！」中圖斯嬉笑着貶斥着矮人。

顯然這傢伙看矮人不順眼不是一天兩天了，說不定前幾年被矮人扣在這裏時，他就在心裏極度不喜歡矮人，只是之前沒辦法，才將這些話憋在嘴裏。

大圖斯只是拿手指點了點他的兄弟，卻並未開口駁斥，顯然這位三兄弟中帶頭的大哥，心裏也是有一些對矮人的埋怨的。又或者，這兩兄弟這時候的話與態度，都只是做出來給基爾看的？

畢竟現在基爾到來，帶頭的對抗本地的矮人，才加入進來的圖斯兄弟，得儘快做出些站隊后在態度上的表示？貶斥矮人，表忠心？

基爾腦子裏將這些想法一晃而過，並未在意，反倒是注意到了中圖斯隨口說的最後一句話。

「你剛才說矮人死掉了？你見過他們死掉嗎？親眼見過？要知道矮人的壽命很長，是咱們人類數倍之多，在各地流傳的故事裏，咱們人類一生的時間，也多見不到矮人的年齡有顯著變化。」

中圖斯正要開口，大圖斯接過話說道：「是的大人，我們三兄弟剛來這裏第二年的時候，就湊巧碰見過一個矮人死亡。不是老死的，哈哈，畢竟聽村裏人說，矮人的那個首領，很久之前就是一副老邁樣子，可過了幾十年時間，他還是一副老邁樣子，但村裏的第一批遷移民中，都有人從青年變為老人，然後老死了。」

「說重點，我想聽關於矮人『不是』老死的那件事情。」

大圖斯摸摸自己的短須，頓了一下后說道：「好的，讓我想想，那是前幾年的事情了，是我們兄弟剛來這裏的第二年。當時我們兄弟三人已經被矮人們命令在村子後面的石牆上協助防守，所以我可以肯定，那個矮人並非是被外面山林中的怪物與野獸給殺死的。」

「不是老死，不是被山裏的怪物所殺，難道是生活上的意外？或者謀殺？」基爾猜測道。

圖斯兄弟兩個都擺了擺頭，大圖斯說道：「不是謀殺，但也不是什麼意外死亡，我打聽過，聽說那個矮人死的挺慘，半個身子都沒有了。事情當時發生的挺突然的，這裏全部的矮人都返回了他們的礦坑，之後好長一段時間，他們都操辦着死者的葬禮，以及各種各樣的紀念儀式，同時他們的脾氣那段時間都不太好。」

中圖斯補充道：「之後幾個月，那些矮人都會收集淡色的花朵，別在身上，或獻在死者的房屋外面，他們還用死者的名字來命名隨身的工具？離譜啊，矮人還搬了好些發光植物到死者的家裏去，好像是在祭奠死去的同伴。而且只要跟他們說話，多半兩句話過去，這些矮傢伙們就會說死去的那個矮人多可憐，突然就死掉了。說實話，我當時真覺得這些矮人娘們唧唧的，不就是死了一個人么，反應竟然會這麼大！」

基爾皺着眉頭，腦子裏不斷思考：「或許那個矮人在矮人群體中特別有地位？就跟今天一樣，我打傷了他們的首領，那個老矮人，結果全部的矮人都在白天拚死的去追捕我？哈，跟一群死腦筋的瘋狗一樣，反倒是容易擊破。」

但基爾的猜測錯誤了，圖斯兄弟搖了搖頭，大圖斯解釋道：「不是那樣的，大人。那個矮人就是一個普通的矮人礦工，平常也不怎麼在村子裏活動，只在矮人的礦坑裏工作。」

「這樣啊。」基爾嘴裏喃喃的說着，他突然站定，像是在思考着什麼。

很快，他轉過頭對圖斯兄弟問道：「我問一下，你們是被矮人安排在村後面的石牆上進行防守的對吧？」

「是的大人。」兩兄弟點了點頭，大圖斯回應道。

「那麼你們肯定是跟矮人一起戰鬥，對抗過山林里的野獸怪物了？」

「是的大人，但因為我們兄弟的本領，多只是利用大弓，在圍牆上遠遠的放箭支援矮人。畢竟那些矮人身穿厚盔甲，跟怪物近身作戰我們也幫不上什麼忙。」大圖斯解釋道。

基爾身子也轉了過來，對圖斯兄弟詢問道：「那麼，你們有碰見過戰鬥中情況危險或者僵持的情況下，那些矮人是怎麼處理的呢？」

中圖斯立即回答道：「我知道，他們會組織撤退，讓我們兄弟連續放箭逼退怪物，或者讓後備的一隊矮人進入戰鬥，掩護前方的矮人撤退。」

大圖斯補充道：「矮人們很謹慎，多一點的傷，多一點的險他們都不願意在跟怪物戰鬥中發生，怪物強大，他們就撤退，利用石牆來防守，跟怪物消耗。怪物的體力不足，或者飢餓后，就會自己退到山林裏面，多次之後，那些熟面孔怪物就不會再靠近這裏了，因為它們知道這裏無法讓它們填飽肚子，還得消耗大量體力。」

「非常保守，謹慎，甚至可以說是消極的戰鬥方式。」基爾嘴角翹起，評價道。

「但他們今天跟我戰鬥可不是這樣的對吧？你們都看到了，呵，所有矮人都恨不得將我直接打死在這裏。完全跟你們所說的戰鬥方式不一樣。」

圖斯兄弟對視一眼，也像是突然意識到這點。

「或許是因為您會說話？」中圖斯猜測道，但被基爾盯了一眼。

「跟您打傷他們首領有關？」大圖斯也猜測道，基爾點了點頭，但又搖了搖頭。

「都有關係，但不一樣。這也不是重點，我的意思是，矮人們以往跟進犯這裏的怪物們戰鬥時，都是非常謹慎小心的，他們應該尤其注意己方人員的死傷情況。原因很簡單，他們人數不夠多！並且除了你們兄弟幾個之外，矮人們幾乎不利用，不徵召托里托村的人類來戰鬥。」

中圖斯插話說道：「他們怕讓村裏人的武力起來了！那樣他們就無法控制這裏了！」

「說的沒錯，關鍵就是他們的人數太少了，總共就四十多人，少一個就幾乎補充不上來。並且因此，當有矮人死亡后，這裏的矮人們才會全部的，用各種手段並且花上好幾個月的去懷念，去感傷！哪怕矮人是一種壽命長久的種族，這也不對勁。因為這份對死者的傷感，不是對死者的，而是他們自己。」

基爾搖晃着手指說着。

「他們被困在這裏了，事實上，被困的不僅僅是這裏的人類，同樣也包括著這些看起來厲害，看起來管理著這裏的這些矮人。」基爾眼睛發亮，嘴角也翹了起來：「這裏是一個監牢，將全部在此的智慧生靈都困頓了起來。」

基爾手指著對面的圖斯兄弟，也指了指村子中心位置的矮人們。

「所以？」大圖斯疑惑的問道，他早就明白這點，但不知道這位年輕的騎士此時說這些意味着什麼意思。

基爾自信的一笑：「這樣，康尼爾斯先生，請你先一步返回集會的地方。」

中圖斯有些意外，因為這意味着他大哥和年輕的騎士另有計劃：「我回去幹什麼？」

基爾對中圖斯交代一番，拍拍肩膀，示意對方加快腳步過去一趟。

隨後在中圖斯離去后，他對大圖斯說道：「你現在去你們住的地方，將你的另外一個兄弟叫過來，我這邊需要你們三兄弟的協助。」

大圖斯笑了笑：「我還以為您會等明天天亮后呢。」

基爾也笑了笑：「因為我突然發現，這個夜晚，才是一個真正好的時機。我本來是打算白天時帶領人數佔優的村民們跟矮人進行對抗，但誰能想到，因為你們的幾句話，卻是讓我找到了本地區這些矮人致命的弱點。」

大圖斯眼睛一亮，好奇的詢問：「大人，能說說么？」

基爾擺了擺手：「快去叫人吧，反正等一下你就會明白的。今晚的行動做的越好，明天咱們的勝算就會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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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