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流星隕落小男孩出生(第一部:鋪線)

一、流星隕落小男孩出生(第一部:鋪線)

從古至今,龍古鎮上流傳著這樣一句話:「三界必亂,禍源陰山,亂起龍古……」

但千百年來,龍古鎮上的人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過着安定祥和的富足日子,三界也並未出現任何亂象,久而久之卻也就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笑談,甚至被後人漸漸地遺忘了。

一抹殘陽正掛於龍古鎮西邊的山頭,山間霧氣繚繞,夕陽餘暉普照大地,龍古鎮上炊煙裊裊,龍江圍繞着龍古鎮曲曲折折地向遠處流淌,一葉孤舟劃破江面。

夜幕降臨了。一衣衫襤褸、發如雪絲的老頭兒懷抱着嬰兒正從小鳳山上緩緩地走了下來。

兩天前,距離龍古鎮十里開外的一破廟裏突然擠滿了一群逃難的人,男男女女約三十來人,他們破衣爛衫,身上長滿了疥瘡,奇癢無比,在破廟裏掙扎著、哀嚎著死去,烏鴉啄食腐肉,野狼叼走殘羹,一時間鮮活的幾十人變成了累累白骨,破廟裏陰魂不散。

圓月高懸、夜空清朗,破廟四周不時傳來野狼的哀嚎聲,突然,一顆亮度超常的流星劃破夜空,很快便消失在深邃的宇宙中。

一三十多歲的婦女在破廟東北角的馬棚里身子骨痛得蘇醒過來,突聽見破廟門口馬蹄聲齊響,婦女朝破廟門口看去。

只見四名身穿土布長袍的大漢躍下馬來,從腰間抽出長劍慢慢地向破廟裏走去,刀刃反射寒光,照進了破廟的樑上,走在最前面的一名大漢事先衝進破廟,藉著從破廟屋頂上照射下的蒼白月光,他見到地上全是白骨,他搶出破廟,向另一名大漢拱手稟報:「族長,他們都全死光了……您看是否?」他手指比劃着,示意放火。

族長面部露出了猙獰的笑容,點了點頭,接着道:「此地是中原地界,不宜久留,以免引起事端,迅速撤離。」

幾名大漢躍上馬鞍,策馬向西邊奔去,破廟燃起了熊熊烈火,奔得數里,突然聽見破廟那方傳來嬰兒的啼哭聲,四名大漢勒馬駐足細聽,那嬰兒稚嫩的啼哭聲驚破夜空,族長斜着眼自言問道:「這荒郊野嶺,何故有嬰兒的啼哭?」

族長思索著望向先前衝進破廟那名大漢,質問道:你在在破廟裏你是否清點清楚?」

「已……已……已經看清楚了,沒……沒……有活口。」進入破廟的那名大漢支支吾吾的,甚是惶恐。

另一名大漢在旁應聲道:族長,這熊熊大火,不餓死也得燒死,不燒死也得被野狼叼走了吃,量他也活不過明天,何故放心上?」

族長不以為然,反駁道:「你們聽那渾厚的聲音,此嬰兒定不是凡胎,若是我部落叛軍棄嬰,必將後患無窮。還記得西塘之變嗎?金雅母當年心慈手軟留下了禍根,才導致我們族群爭鬥了上百年時間,至今還在內鬥,寧可錯殺,也不要放過,走。」

四名大漢驅馬回到破廟,大火正旺,照得四周通亮,嬰兒哭泣聲不止,四名大漢徑直往馬棚走去,族長抽出了腰間長劍,那名婦女見四名大漢直撲過來,心裏萬分惶恐,眼淚簌簌往下流淌,卻無計可施,她閉緊了雙眼,已做好了與懷中兒子同歸於盡的準備。

突然,那婦女被一隻手從身後提起,隨即騰空飄出了馬棚,她抱緊了懷中的嬰兒,來到破廟後山一草叢中,一花白鬍須老頭兒出現在眼前,老頭兒戴着一頂靈帽,帽子上隱約顯出一個「奠」字,他皮膚黝黑乾裂,在月光下甚是嚇人,那婦女又一陣驚恐,臉色蒼白異常,差點暈厥了過去。

老頭兒見狀,安慰女子道:「姑娘莫怕,我不是鬼神,我是這裏的拾荒老人,路過此地,見那四名男子向你走來,定是來捉你的。」

婦女萬分感激,抽泣道:「多謝長老救命之恩,只是今日有仇家追殺,長老的大恩大德我母子無以為報……」她把嬰兒用大衣捆入懷中,跪在老頭兒面前磕了幾個響頭。

老頭兒將婦女扶起,正色道:「聽你口音你也是中原人士,何故被西風族人追殺,想來中原與西風族人井水不犯河水……」

話說間,四名大漢吼叫着往後山趕來,族長手中的長劍已刺向婦女懷中的嬰兒。

老頭兒運氣於左掌間,將母女倆推出十幾丈之遠,平穩落於草叢中。族長手中的刀刃閃電般速度向老頭兒刺將而來,喝道:「你是何人,竟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干預我族內部事務?」

老頭兒閉口不語,躲過了族長刺來的第一劍,另一名大漢在老頭兒右側橫劈下來一劍,老頭兒右腳輕輕點地,往後退開了十餘步,另兩名大漢分路去捉那母子去了。

老頭兒響了兩聲口哨,突然,七、八隻餓狼從草叢中瞬間竄出,呲牙咧嘴地狂叫着直奔四名大漢,四名大漢面部失色,揮舞手中的利劍往後退卻。

老頭兒尋得母子倆,雙手高高托起她們,腳尖輕著草尖直奔山下,他輕功着實了得,沒越開幾步,已到山下平坦處了。

婦女身上的疥瘡已潰爛流血,她緊握著老頭兒的雙手,望着高懸的圓月唉聲道:「我兒有救了……」她轉頭看着老頭兒,哀求道:「老伯,我兒的命就託付給您老了,拜託您替我把他養大成人啊。」

老頭兒輕嘆一聲,道:我一個守墓者,靠拾荒來維持生計,恐難撫養你小孩成人啊……我一定想辦法救你們母女倆,讓你們回歸故里,小孩不能沒有母親。」

那婦女苦笑道:「哼,我們哪還有什麼故里……」

婦女本想繼續說下去,但心想:如將實情說出,老頭兒和周邊村寨的人恐將招來殺生之禍。她即刻腰間掏出一個錦囊,遞給老頭兒,凄婉地道:「錦囊請老人家好生保管,在小兒年滿十八歲拆開,方可知曉他的身世,在此你就是他的再生父母,幫他起個名,讓他融入當地人的生活,我中了詛咒,身上的血液很快流盡,我死後,請把我的屍骨放置於廟裏,讓我和我的族人長眠於此,記住,一定要小心他們的詛咒。」

山頭上野狼和那四名大漢的慘叫聲逐漸停息,野狼終究敵不過尖銳的兵器,逐漸被四名大漢宰殺,四名大漢也被狼群抓得遍體鱗傷。他們簡單包紮了傷口,喊殺着從山上沖了下來。

那名婦女的氣息逐漸微弱,焦急地催促老頭兒儘快離開。

老頭兒接過小孩和錦囊,縱身一躍,跳入了十餘丈外的草叢中,落地之時,他用內力將隱藏在草叢深處的一石碑隔空推開,鑽進了古墓里。

在搏鬥中一隻受傷最輕、年齡最小的狼緩緩地爬了起來,它用鼻子嗅了嗅躺在地上的同伴,在它們的身邊都轉了一圈后,它來到山頂,對着偏西的圓月「嗚嗚嗚」地哀嚎起來,在這寂靜的夜裏叫聲聽起來極為凄婉。

四名大漢來到那名婦女身邊,發現嬰兒已不在婦女懷中,族長用手試探婦女鼻息,已無生氣,他看着前方茫茫草叢,已不見老頭兒蹤影,他吐出一口唾沫,咬牙憤怒道:「他媽的,讓他給跑了。」他又抬頭看了看偏西的圓月,道:「給她補一劍,天快亮了,此地不宜久留,儘快找到那名嬰兒,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其中一名大漢抽出長劍往那婦女的腹部連刺了幾刀。

四名大漢分頭尋找那名老頭兒,草叢齊人腰部,他們猶如進入泥沼,難於前行,且猛獸經常出沒,四處暗藏殺機,他們彼此間不敢離得太遠。

突然,族長縱身躍起,攀至一株十來米的乾枯樹杈上,一群烏鴉受到驚擾,撲騰著翅膀向四周飛去,他四下打量一番,草叢異常平靜,毫無風吹草動之跡象,更聽不到那嬰兒的哭泣聲了。

族長尋思:草叢如此寬泛,要一步步尋找那嬰兒是不可能的事情,如能聽到那嬰兒的啼哭聲,便可尋得方向,他運足內力,朝前方狂吼道:「何方神聖,可否現身一見,我們與你無冤無仇,不求別的,只求要回那嬰兒……」

族長接連狂吼了幾聲,回聲在山谷間滌盪。

天色漸漸明朗、圓月輪廓逐漸模糊,四名大漢回到原處,臉上頗具失望、勞頓之色,族長心裏明白,大家勞累了一個晚上未能擒住那老頭兒,但必須在天明之前離去,他們已經擅自侵入了中原地界,中原向來是卧虎藏龍之地,功夫在他們之上的大有人在,如半路殺出幾路高手,他們定會命喪黃泉,但他又余心不甘,那老頭兒功夫雖了得,憑他們四人合力,老頭兒未必能佔上風,主要的還是那名嬰兒,如不能斬草除根,日後必將引來禍患……

正思索間,另一名大漢問道:「族長,接下來我們還是否繼續尋找?」

族長抬頭看了看天色,他在心裏已有了盤算,緩緩地道:「先回去再說,今天的事,不許聲張,若是傳到了長老的耳朵里,格殺勿論。」

另幾名大漢抱手應聲:「是」。

四名大漢躍上馬背,策馬向西邊奔去,那破廟的火一直燒到了馬棚,只剩得一堆灰燼。

古墓里暗道眾多,深不見底,只要有一聲響動,回聲便隨着巷道漫無邊際地傳了開去,需等得兩個柱香的功夫,回聲從遠處又緩緩地傳了過來。

老頭兒懷抱嬰兒沿着右邊的第一條暗道摸索著向上走了十餘丈開外,來到一石壁處,他嘴裏默念了幾句咒語,一道石門「轟」地一聲向左邊打開了,他走了進去,石門又「轟」的一聲關合上了。

老頭兒點了一支蠟燭拿在手中,燭光照亮了四壁,四壁均由花崗岩壘砌而成,空間不大,但足可容下百來人,四壁上刻着梵文,硃砂色大部已脫落。

「乖乖的別哭咯……」

老頭兒把熟睡的嬰兒放在一石凳上,獨自走到東北角,點亮了東北角神台上的兩根白燭,一尊面目凶神惡煞的石雕赫然浮現眼前,石雕高約莫十餘丈,似人卻是獸,它怒吼著指向了西方,似乎在等待一場惡戰。

老頭兒跪拜在石雕面前,深深地懺悔道:「哈達(外族語),又給您添麻煩了,我沒能保護您所守護的靈山上的蒼生,讓他們遭此劫難,我深深地向您請罪。」老頭兒轉頭看了看熟睡的嬰兒,接着道:「我們古墓迎來了新的主人,他已失去了母親,上蒼有好生之德,望您大慈大悲保佑他健康成長……」

老頭兒口念梵文,緩緩起身,將那婦女交由他保管的錦囊塞進了石雕腳下的縫隙中。他在暗自尋思:一位髦髦老頭兒怎能養活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這是他這輩子遇到的最棘手的事情。隨即,他又轉念一想:嘿,抱了這小子那麼久,還沒一睹他的真容。

老頭兒提着蠟燭來到嬰兒旁,嬰兒被花粗布包裹得嚴實,待燭光照近時,老頭兒被小孩那精巧秀氣的五官給愣住了,他內心升騰起無比的讚歎,「嘖嘖嘖」地連贊了幾聲,讓老頭兒更為驚喜的是嬰兒額上的印堂微微泛起粉紅之色,他想起了「印堂開天光」的傳說,心底下暗暗尋思,難道真有此事嗎?

老頭兒情不自禁地捏了捏嬰兒肥嘟嘟的小手,他隱約地感覺到嬰兒手少陰心經的「神門」穴和手太陰肺經的「太淵」穴的兩股真氣在頻繁地交換著,老頭兒感嘆道:「真是天降聖靈啊,你跟隨爺爺,怕是耽誤了你的前程咯。」老頭兒想起他那慘死的母親,不禁眼淚簌簌起來。

突然,幽深的古墓深處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狂吼,空幽得嚇人,嬰兒被這極為恐怖的狂吼聲給嚇醒了,哇哇地哭出聲來,嬰兒手腳並舞,撐開了花粗布,肥嘟嘟的小腿露了出來。

老頭兒擔心嬰兒遇寒着涼,欲用花粗布將其裹上,撫摸到嬰兒的肌膚時,隱約感覺嬰兒肌膚潰爛,有血濃流出,老頭兒將燭光照近,發現嬰兒全身都是膿包,部分已經潰爛,他不禁駭然,心想:難道這小子也感染疥瘡、中了詛咒嗎,這該如何是好?心神不定的他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了,嬰兒的哭泣聲在古墓深處回蕩……

一道光亮從西北角石壁頂的縫隙處透射下來,照在一潭清水中,清水將光亮反射至四周,在石門頂部的花崗岩上,隱隱約約地浮現「幽靈閣」三個大字。

老頭兒抬頭看了看縫隙中的光亮,知道天已經亮了,不知那四名大漢是否離開,為了嬰兒的安全,他決定抄小道,但小道多年未涉足,不知是否順暢,如遭遇麻煩,豈不是白費周折,但轉念一想,總比被那四名大漢追殺要好些。

老頭兒來到床邊,換上了一件灰色土布衣服,將頭上的帽子摘了去,翻找到一件冬長衣,將嬰兒裹上,捆於胸前,又帶上一些盤纏,將一鐵鍬拿在了手裏。

來到石門前,老頭兒默念幾句咒語,石門轟地一聲打開了,他沿着暗道,向前走了幾步,轉向北邊的一條暗道而去,走了幾步,又轉向南邊的一條暗道,徑直走到了暗道的盡頭,一堵十餘丈的絕壁擋在了面前,絕壁下白骨累累,散發着惡臭,老頭兒清咳幾聲,運足了內力,待丹田膨脹欲裂,將真氣輸送腳尖,兩腳輕輕一彈,如飛鳥般臨走於絕壁之上。

翻過了絕壁,是一條極其狹窄的泥洞。

老頭兒側着身子,雙手護著懷中的嬰兒,艱難地、一步步向前挪動,嬰兒的啼哭聲和腳下踩出白骨發出嘎吱嘎吱聲混在一起,聽得讓人心中發顫。

這是一條盜墓者掘出來的泥道,地上的白骨多數是盜墓者的屍骨,每一波掘墓人來到此地,都會聽到從古墓深處傳來的撕心裂肺地狂吼聲,嚇得腿軟癱地、暈厥過去,待醒來時,已是飢餓無力,再難起身爬出洞外了,亦或是被毒蟲、地鼠咬傷了筋骨,只能眼睜睜地等待死亡降臨,很少有人能從靈山古墓活着爬出去,即使僥倖出去,或是瘋癲、或是失去了蹤跡,人們談到靈山古墓,無不色變,後人都閉口不談,漸漸地已將靈山古墓給遺忘了。

老頭兒越往前走,泥洞越是狹窄,再行得十餘步,前邊已被塌方下來的鬆土給堵住了去路,只留下兩指縫隙,人決然是過不去的。

洞裏的空氣越來越稀薄,燭光微弱地閃爍著,如不儘快刨開泥土,兩人很快會被困死於此,老頭兒把蠟燭放置於風口處,掄起鐵鍬,一鏟鏟地把泥土移開,懷中的嬰兒倒也配合,此刻不鬧也不哭,已經安然入睡了。

泥土塌方多年,壘得嚴嚴實實的,老頭兒用了很長時間才鑿出一供人通行的小道來,此時,蠟燭已經燃盡,四周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老頭兒把鐵鍬插在腰間,撫摸著牆壁緩慢前行,腳步不知深淺。

行得數里,泥洞逐漸寬敞,雙手伸展已然摸不到兩邊的泥牆,再行數里,隱約見到前方閃爍著星火,老頭驚駭,黑洞中哪來的燈火,莫非遇見了「鬼打燈」?

老頭兒想起了十年前呂長山拉攏人員盜墓的事情,聽逃出來的姜天洋等三人說,有七、八十人在洞中遇見了「鬼打燈」突然間全部消失了,連屍骨都找不着。

後來姜天洋瘋了,其餘兩人因過度驚嚇,先後投河自盡。再後來聽說呂長山也逃了出去,有人在靈山腳下的西鳳樓見到他,再後來呂長山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老頭兒暗暗地咒罵道:「不是初一十五齣門也碰見鬼,真他娘的晦氣」,他本想大罵一聲,但又怕吵醒懷中的嬰兒,他在心裏喝道:「老子是靈山古墓的主人,別在我面前裝神弄鬼的,嚇到我的孫子……」

老頭兒解開褲頭,在泥洞邊上撒了一泡尿,又道:「各路牛鬼蛇神,吃了這杯酒你們就上路去吧,別來打攪我們爺孫倆了!」

突然從身後那幽深、黑漆漆的古墓深處傳來一聲狂吼,此地已離古墓已有一段距離,雖然不及雷鳴,但依舊震耳,那狂吼聲向前方傳了開去,他感覺沒有那麼孤單了,下意識地撫摸著熟睡的嬰兒,握緊了鐵鍬,加快了腳步,那星星點點隨着老頭兒飄了一段距離后逐漸失去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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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必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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