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金條
「啊?」
金店老闆貓著腰,正在收櫃。
他直起腰板,看到來人是早上買了一百五克大金鏈子的顧客,臉上瞬間掛滿了笑容。
他扶起貼著鏡子的櫃枱門,抽身從櫃枱後面狹小的縫隙鑽了出來,走到郝莽身前。
「您剛才說來多少錢的黃金?」
「十五萬。」郝莽掄起胳膊,手中頗具重量的膠絲袋落在門旁的櫃枱上。
老闆還沒來得及心疼顫顫巍巍的櫃枱,就被膠絲袋開口露出來的藍青色大鈔迷住了眼睛。
「十……十五萬?現金?」老闆的聲音尖銳到失聲。
郝莽點點頭。
「您等等。」老闆抄起一塊算盤,上下晃動一下,手指一滑把珠子清零,嘴裏念叨著,「十五萬……八十一克……」
「一共一千八百七十五克。」老闆聲音依舊顫抖。
他做金店這一行已經很多年了,從學徒開始,到成手,到打金師傅,再到在市區開一家自己的店。
每一天黃金手中敲,現金眼前過。
要說他沒見過錢,那可不是。
但早上做成一萬兩千塊大單,晚上同一個顧客又要再來十五萬的,他可見都沒見過。
十五萬現金,他也就在開店前的那幾天才看到。
可那十幾萬,是他抬的錢。
一分五的利息,一個月一萬塊錢就要給一百五十塊錢的利息,這錢雖多,但也壓得他喘不過來氣。
哪像眼前這十五萬,賺到手了一分錢都不用往出掏,多香吶!
老闆看向郝莽的眼神更加炙熱了。
這可是行走在世間的財神爺啊!
「您坐,您請坐!」
老闆熱絡的搬來一張椅子,「您等等,我這就把保險櫃里的首飾都拿出來,您隨便挑!」
老闆像是只辛勤的小蜜蜂一樣進進出出,他打開所有燈,一盒又一盒鋪在紅綢里金燦燦的首飾出來了。
郝莽看着這些光彩四溢的首飾,腦海里卻想着另一件事。
「我把這些首飾帶回去,直接在一家店出售,人家會不會報警?」
他站起來照着鏡子,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雖然不像個悍匪,但也不像個好人吶!」
「那要不要多竄一些店,每家店就放上賣一兩件?」
郝莽搖了搖頭,「一千八百多克,三斤多小四斤的重量,我得走多少店,搞多長時間?太麻煩了!」
老闆手腳小心翼翼,額頭上滿頭大汗,估摸著店裏的黃金差不多應該夠一千八百七十五克。
他一邊揉着腰,一邊問道,「我都給您裝盒您帶走?」
「不。」郝莽伸手組織。
老闆額頭上都冒虛汗了,心情不停地下落,無數思緒充斥着他的腦海。
他聲音有些顫抖道,「您……您不買了?」
「我買……」郝莽思索到了答案,「你能把他們熔成金條么?」
老闆低落到谷底的心情,又一下到了封頂,他歡快道,「行!行!我這就熔!」
老闆划著一根火柴,點燃汽油噴槍,腳下的風箱踩的綿長穩健。
一件件他辛辛苦苦一錘又一錘敲出來的黃金,被他毫不留情的丟進了坩堝中。
本來因為傍晚而略微涼快的空氣,現在又熱騰了起來。
街對面。
胖女人神色暴躁。
「對面怎麼還沒關門!怎麼還沒關門!?我還就不信了,他能比我晚關門!」
一個身材瘦小年紀也就二十齣頭的女孩,
費力的托著首飾盤。
來回踱步的胖女人,瞥到對面的燈光又全亮了,把氣撒在女孩身上,「都怪你!都特么怪你!老娘自從收留了你,生意就特么沒好過!你特么就是個賠錢貨!」
女孩低着頭沒有回應,依舊做着手上的事。
胖女人見到女孩楚楚可憐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老娘收留你!你連暫住證都沒有!早就被抓到收容所了!」
她眺望對面門口似乎有個人影,裏面好像又有火光。
她等女孩把手上的托盤放入保險櫃說道,「你,去那邊看看!」
女孩低着頭,挪向了對面的金店。
胖女人才不怕女孩逃跑,沒有暫住證還敢跑?笑話!
郝莽再往門口挪了挪,火熱朝天的店內,竟然有了些缺氧的感覺。
裏面的老闆好像絲毫沒有感覺。
他把熔化了的黃金,倒入一個個小磨具中。
關掉火,等稍微冷卻,就把它們投入到了涼水盆中。
「噝噝啦啦」的冷卻聲,「咕咚咕咚」的冒泡聲。
老闆冒着一片霧氣從水盆里把東西取出來。
一根根金條擺在了櫃枱上。
老闆見一切順利,鬆了一口氣。
他又怕主顧等急了,連忙補充道,「我這裏沒有那種大的金條模具。只有打金鑄胚用的小模具。您等等,別着急,馬上好!」
他說着就繼續點燃噴槍,紅紅火火的幹了起來。
屋內的氣溫再度升高,升到了郝莽都忍耐不了的程度。
他轉身拉門,想出去透一口氣,卻差點撞到什麼東西。
有些軟,有些膈人。
他定睛一看,是個女人。
「你是誰?」郝莽問道。
「我叫陳愛。」女孩怯生生地答道。
陳愛見眼前的陌生男性兇狠狠地盯着自己,連忙狡辯道,「我……我不是對面派來的……」
「對面?」郝莽看向街的那一頭,正好看到了胖女人朝這邊張望的樣子。
「你是胖女人的間諜?」
「我……我不是間諜!」陳愛急得直跺腳,她抬起頭,雙眼淚汪汪地看着郝莽,就像是一隻可憐的小狗。
郝莽剛有撫摸狗頭的衝動,忽然就想起來,「當初廠里剛撿到保衛科科長大黃的時候,我看了它可愛想摸一摸,就被咬了。」
「狂犬病疫苗又貴又疼……」他咧著嘴一臉肉疼的模樣,「可不能根據外表,判斷狗是不是乖狗,人是不是好人!」
郝莽惡狠狠地盯着陳愛,彷彿要把她吃了一樣。
可是他越看,越有一種莫名的熟悉。
「這個妹妹,我好像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