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半公開渠道

紅色集裝箱，被吊起安放在一艘小型駁船上。

18號皺起了眉頭。

來人並沒有詢問為什麼會有一個紅色集裝箱在帝國軍艦上吊運下來，就好像他們從來不會詢問郭七到底往昂克聯邦里運輸什麼。

但是對18號來說，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因為無論是駁船還是集裝箱都是巨大的金屬物體，港口管理部門的民用定位雷達將毫不費力的找到他們，然後派出海岸警衛隊攔截這個集裝箱。

18號帶着詩雨一同跳上小駁船。詩雨很是矮小，打扮成一個小男孩的樣子，矇著臉穿着普通綠色T恤，只有若隱若顯的雙峰能夠暗示她女人的角色。

領頭的男人是個昂克人，一眼就能認出來，他臉上全是橘子皮一樣的坑洞，眼神中閃爍著野獸的光芒。矮矮的個子，渾身綠底腱子肉，臉上一道刀疤，蒜頭一樣的鼻子，那雙渾濁的眼睛看不清是輕蔑還是茫然。

總之，自己只是一票貨，對他只是一門生意。

「錢。」昂克人船長沉聲道。

詩雨按照約定，乖乖奉上一份紙袋，裏面是一萬特拉的紙幣。

詩雨嬌柔的小手與粗狂巨大的綠色爪子，簡直是一種諷刺。

船長趁機在她手上揩了一把油，淫笑着接過信封，幾乎是立即就把包裝撕得粉碎，把錢裝進自己口袋裏。

18號不敢言語。

這是郭七安排的線，他手上的生意現在掌控在孤歡手裏，也就是在帝國控制之下，諒他也不敢做出什麼事情來。

滿腹狐疑，仍舊只能跟船潛入。

這叫潛入嗎？18號懷疑，這根本就是公開旅遊啊。

「錢，你們的。」昂克船長又說。

「我們是押送的。」18號擋在詩雨面前，頂住船長的大胖肚子。

「一進，一出？」

「對！」

「太好了，雙份。」

你……

18號怒從心起，但是一想到這裏邊是顆核彈，算了。從口袋裏取出四份信封，兩個人，一進一出，應該夠了。

船長滿意的笑了笑，眼睛一直盯着詩雨的方向看。

18號看他的樣子，不小心咔嚓一下，手裏攥著的欄桿竟捏扁了。18號抱歉的笑了笑，從船長驚恐的眼神中帶走詩雨。

小駁船緩緩前進，兩個昂克人一前一後，昂克船長站在駕駛台操作機器，昂克水手在前面負責瞭望。因為集裝箱的重量，小駁船深深的嵌入海中，主甲板上艙口圍壁外面全是海水。

18號不由得想起帝國海軍對沉沒的定義，一艘軍艦如果有二分之一的主甲板沉入水面以下，那麼就判斷這艘軍艦沉沒，潛水艇例外。

按照這個標準，這哪裏是駁船，分明是潛水艇啊！

好在這片海灣十分平靜，隆隆馬達與獵獵海風下，航程有驚無險。

漸漸的，18號看到遠處停泊著一艘更大的貨船，遠遠看去似乎是一個大箱子，平平的。

駛近方才知道，這密密麻麻的都是集裝箱！

18號明白了，要隱藏一滴水，最好的辦法是將它滴入水池。

「你們，上去。」船長命令道。

上去？

18號仰頭一看，這上面是幾米高的船舷和集裝箱組成的牆，怎麼上去？跳嗎？

正要爭辯一二，船長已經不由分說的將他推到集裝箱上，將他的手握住鋼絲纜。兩人還沒搞明白怎麼回事，吊機已經啟動了。

「擦！」18號暗罵他十八代祖宗。

剎那間鋼絲拉緊的聲音穿過緊張的雙手，震得腦仁一顫一顫的。18號左手一抓，右手一抓，緊張的動都不敢動。另一邊詩雨的情況更慘，她比18號矮了許多，兩隻手沒法同時夠上兩根鋼絲纜，只好勉強抱住一邊，瑟瑟發抖。

「我討厭被人當豬仔的感覺。」18號喃喃自語。

很快，起重機將集裝箱降到了與甲板平齊的位置。

這艘集裝箱船的船長年紀更大，體形也更加消瘦，渾身上下的皮膚是墨綠色的，一種長期在海上暴晒才能留下的痕迹。

他只是點清楚人數，回頭對駁船的人比劃了一下。對方心領神會，乖乖的將一份報酬綁在水手繩上，交給下家。

「你們，貨艙。」

18號剛要抗議，這個墨綠色皮膚的老頭子已經不由分說的將他們兩個吊進貨艙，集裝箱剛剛觸底，鋼絲纜立即軟掉，兩人就這樣被仍在貨艙里，眼睜睜的看着頭頂的艙蓋板合上。

瞬間，眼前一黑，周圍所有景物立即變成黑白，冰冷的鋼鐵集裝箱與核彈溫度尚存的那個對比鮮明。

「詩雨姑娘，我無意冒犯，但是，這真的是先生的安排嗎？」

詩雨一雙發光的眸子在黑暗中挑起一個角度，不屑道：「你可以不信啊。跟來做什麼。」

18號自討沒趣，知道詩雨對林縝的感情，再怎麼說，這兩個人相處了十年，就算是主僕也多少會有些情誼。這事兒若是在三腳貓的腦迴路里，一定會感嘆，守着這麼一個美人十年，林縝竟然沒有動她，簡直不是男人。

一片漆黑，無事可做，18號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不知多久。

18號突然叫起詩雨，「我好似聽到什麼聲音。」

詩雨立即閉嘴，側耳傾聽：「對，有呼吸聲。」

貨艙空氣污濁不堪，不過這難不倒18號，他撐著兩個集裝箱之間的狹窄縫隙，慢慢向下摸索。

「你要幹什麼？」

「當然是去看看是什麼東西。」

詩雨不滿道：「還有什麼東西，偷渡客唄。他們給的錢少，就只能呆在冷凍集裝箱裏。」

18號怪道：「那意思是，我們給的錢多咯？」

「我們又不是偷渡。」

詩雨這話讓18號弄明白了。平時走私，押運人一定是以旅遊身份入境的，貨物交付以後結束行程出境，這樣手續是完全合法的。但是現在帝國和聯邦交戰了，他們就沒法公開入境，但是這些走私犯不敢讓貴客住進集裝箱裏，於是只能把他們關進貨艙，矇混過關。

只是……

「我聽着，這不像人的呼吸聲。」18號回她一聲，繼續向下摸索。

詩雨冷笑一聲，不再理會。

18號一頭霧水，這個女人在自己做客的時候很是熱情，說話辦事都很得體，怎麼一到這種行動的時候，就冷若冰霜，判若兩人。

再往下走，呼吸聲就更大了。

18號終於在船艙底部確認了那個集裝箱，被壓在所有集裝箱的最下面，最隱蔽的地方，集裝箱門上有一個雨傘一樣的標誌，除了呼吸聲，還有一股腥臭的味道衝出來，令人作嘔。

裏面肯定不是人。

好在這個集裝箱有些老舊，藉著裂縫，18號踮着腳尖朝裏頭張望。

黑乎乎，但是沒關係，紅外感應陣列同時開啟，讓圖像逐漸清晰起來。好像是正常的集裝箱，左右掃視什麼都沒有。

奇怪。

18號再湊近些，想看看集裝箱底部。

沙沙聲。

疑惑間，突然有一隻眼睛在裏面跳出來，眼球就這樣貼著集裝箱門，看着18號。

「啊！」18號嚇得一個趔趄，將背後的集裝箱撞得轟隆一聲。

「你幹嘛？」詩雨不滿問道。

「我的媽呀。」

「看見什麼了？」

「怪……怪獸。」18號被嚇得夠嗆，連話也說不利索。

詩雨不屑道：「人都不知道殺過多少，還怕鬼怪。你還是擔心一下外面的人會不會對你不利吧。」

「我是說真的，集裝箱裏有一隻眼睛。」

「女人的眼睛吧，大嗎？漂亮嗎？」

「它肯定不是女人……」

砰砰砰！

側面艙蓋人孔上有人敲打，接着有人伸進來一個腦袋，手電筒也同時照進來。

「你們！不要吵！」他做了個殺頭的動作，「被抓！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