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母親的尷尬與無奈

第96章 母親的尷尬與無奈

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她剛剛嫁過來還沒有幾天,丈夫在的時候,大家對她這個新媳婦說話還客客氣氣的,幹活也是互相幫襯她,大家在一起和和氣氣相安無事。

可是,怎麼丈夫前腳走,大嫂後腳就變了昔日那和善可親的臉,動不動就說她這不對,那不對的處處給自己臉色看;大大她不是自己的親婆婆,坐在她中間窯的炕上只管紡線,不知是沒聽見,還是故意裝聾賣啞不聞不問。

這新的生活剛開始,就遇見了麻纏,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哩,我該怎麼辦?

此時,全國已經解放了,二伯在縣功鎮打工的那家雜貨店,已經公私合營了,不知是因為二伯是眼睛不好的原因,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他被解僱了,他只好無可奈何地回家幫助大伯,料理家裏的這一攤子事情。

大伯不知從什麼時候參加了***,隔三差五的戴上禮帽,身穿着長袍短褂的到處跑着磕頭念經,把家裏地里的活兒,統統都交給了一個叫張青的僱工料理,招呼的好與壞他全然不顧,只把心思全都放在吃齋念佛上,氣得大婆也拿他沒辦法。

二伯這個時候回來,正好給他解了後顧之憂,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那時候,家裏還有倆個寄住的表外甥,一個就是當年連累爺爺命喪黃泉的表姑姑焦彩蓮的大兒子,我的大表哥強雙寶,另一個就是焦彩蓮的娘家哥哥的兒子,父親的表哥焦嵩滿的長子,也是我的遠房表哥名叫焦坦吉,他們都是自打我們家條件好轉有糧吃后,都是自幼常年寄養在我們這個老舅爺家的,是隔了輩的外甥,他們管大婆叫妗婆。

他倆和我的堂兄,小名叫臭人的大哥一起在離我們家三里多地的無量寺上學,下午放學后無事,就一起背着背簍去河灘放牛,給牲口割青草,都已經是十幾歲長個子的時候,是最能吃飯的半大小夥子,

我們家隔兩天就得推一次磨。

兩天後,很快便輪到了母親套驢推磨了。

那天早上,母親去廚房幫忙做飯,大伯母奪過母親手裏的馬勺說:「去!去!去!你今天早上就不用幫忙做飯了,今天該你推磨了,麥子我讓張青給你提過去了,你早些收拾東西套磨去吧!」

母親只好放下馬勺到南窯里去收拾套磨,她覺得往智斗里倒糧食是最難的事情,她就打掃乾淨磨盤和磨台,先擱上智斗,再把麥子用木抄一下一下,小心翼翼的倒進智斗里,再去牽毛驢套磨。

母親自幼家裏窮得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從來沒有和牲口打過交道,她看見裏面的幾頭牛的犄角長長的,先是膽怯了幾分。好歹這頭毛驢是在靠外邊拴著,她戰戰兢兢地試探著走過去。

誰知,這頭毛驢也欺生,它一看見母親往跟前走,它就搖頭踢腿的使她無法近身,唉——這一回可急壞了初次學着一個人推磨的她,這也是她第一次單獨和牲口打交道,她記得丈夫套車的時候,叫着烏龍、青駒、火焰的名字,那三匹騾子都很聽他的話。她又不知道這頭黑驢叫什麼名字,見它是黑色的,就模仿丈夫的樣子叫它黑子,緊貼槽邊試探著慢慢的接近毛驢,用手在驢頭上輕輕地撫摸著說:「黑子乖!黑子聽話,咱們拉完磨就給黑子吃好的,好不容易才哄著從槽頭上把毛驢解下來,端詳了半天,又不知怎麼才能套在磨子上?她記得二嫂是給毛驢脖子上帶了牆上掛的皮圈圈,她就把那個叫擁擁皮圈圈取下來,相端著往黑子的脖子上套,黑子對這個陌生人十分的不友好,

它對着她又是搖頭加噴氣,她費了好大的勁兒,終於才把那個叫做擁擁的皮圈圈套在了黑子的脖子上,她已經累的大汗淋漓……

早飯後,二伯母廚房裏把鍋都洗完了,還不見母親來端飯,也聽不到籮兒籮面的咣當聲,時不時的傳母親吆喝驢的叫喊聲。收拾完鍋灶準備回房休息時,不由得腳一斜,轉到南窯門口向里張望,見母親手裏提着套磨用的夾夾,不知如何使用,那毛驢在磨道里亂踢亂跳,倔人和強驢扭做一團,她有心進去幫她一把,又怕大嫂怪罪她。轉念一想,唯有婆婆不怕她,何不去中間窯里告訴婆婆,讓婆婆出面幫忙,自己兩頭都落個空空人情,豈不是更好?二伯母韓氏來到中間窯,見婆婆又準備紡線,便說:「娘,你今天上午就別紡線了,你快過去看看吧!菊香到現在還沒有套上磨,提個夾夾在磨道里和驢打架哩!前天,我大嫂就已經說過了,讓我們各人輪流推一晌磨,和面、擀麵也是一人一天輪流着各干各的,互不幫忙。所以,我怕她生氣,又不忍心不管,所以我就來叫你了。娘,你是知道的,她娘家窮得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哪裏還養得起牲口啊?這是她第一次和牲口打交道,這要是被牲口踢傷了,老三回來怎麼給他交代啊?」

大婆一聽也慌了神,急忙下炕來到南窯一看,都快半上午的時間了,母親還在磨道里和毛驢打架套不上磨,近前一看,氣得她哭笑不得,便說:「哎呦呦——反了、反了,擁擁戴反了,夾夾也顛倒了,這怎麼能給黑子套上啊?快快快!快解下來吧!」

母親不舍的說:「大大,這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套上去的,你看能行的話就湊合著用吧!」

大婆手裏提了拌草的攪棍,在磨盤上叮噹一敲,大聲吼罵了幾聲,黑子漸漸地安靜下來,大婆轉身笑着說:「這畜牲也精的很,它見你是個新人也欺負你,它改天不聽話你就用這攪叉收拾它,看它還聽不聽你的話,牲口也是有靈性的,它也是個欺軟怕硬的!只要你手裏提上一個傢伙,它也怕挨打,就會乖乖地聽你指揮使喚。」

說話間,大婆幫助母親套好了牲口,趕動毛驢在磨道里拉着磨輥轉圈圈,很快,上下磨盤的交合之處,白花花麥片似的東西流出來了……

母親終於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大婆一扭頭,望着母親滿頭大汗的樣子,原本就是白裏透紅、粉嘟嘟的臉蛋蛋,這會兒更加顯得嬌艷欲滴——不由得想起了當年輕漂亮的翠萍奶奶,大婆對母親產生了幾分憐憫疼愛之心,便笑盈盈的對母親說:「菊香,我怎麼看你越看越像當年你婆婆翠萍在世的樣子,白裏透紅粉嘟嘟的小臉蛋,跟你婆婆就像一個娘生的一樣漂亮俊俏!你就是沒有當年你婆婆那樣的個頭和身體。人常說:馬蘭花,雙柯叉,娶個媳婦賽阿家!這話一點兒也不差;怪不得周義一眼就看上了你!雖然個子不高,卻也是小巧玲瓏的惹人喜歡!」

大婆一句話說的母親的滿臉通紅,羞答答的說:「大大,你說什麼呀?你又再笑話我了吧?」

「我說的是心裏話,沒有笑話你的意思!」大婆一臉誠懇的樣子笑着說:「咱們家大,人多嘴雜,誰愛說啥叫她說去,權當是草驢放屁哩,你就當做沒聽見!我心中有數呢!不要過於跟她們計較,要不,氣死了連驗傷的地方都找不着,白搭!你初來乍到,咱們家裏吃飯的嘴多,幹活的手少,這推磨、擀麵、和面就成了你們妯娌幾個的大事,有啥不懂不會的地方,你就直接來找我,我會幫助你的,以後慢慢的習慣了就好了!這裏我招呼著,你先去房裏找一個手帕把頭包上。要不,等不得你把磨推完,就變成白毛女了。」

二伯母韓氏用圍腰拍打着身上的灰塵,前腳進卧室,後腳大伯母仝氏就笑嘻嘻的拿着鞋底子跟進來說:「喂,怎麼樣?到現在還沒有把牲口套上吧?」

「嘻嘻嘻,還當真叫你給說對了,我剛才去窯門口看,你猜我看見什麼了?」二伯母故意裝作神秘的樣子道。

「哈哈哈,你快說,她在幹什麼?是不是被我整的哭鼻子哩?」仝氏幸災樂禍的追問道。

「她哭不哭,我倒是沒有看見!我看見她手裏提着驢夾夾,正在磨道里和驢打架哩!」二伯母韓氏神秘兮兮的回答道。

真是牆裏說話牆外聽,隔牆有耳,這話一點兒也不假。正在這妯娌倆個在一起得意忘形的議論我母親狼狽不堪的樣子之時——

正好,被回來到對面房裏取手帕的母親聽見了——

母親從清早起來套磨,直到此時才套上,還是大婆幫的忙,她已經被這頭死驢折騰的筋疲力盡,在心裏埋怨大婆為什麼不早些出手幫她,故意整她看笑話。這頭死強驢,好像故意跟她過不去,害的她就像一個耍猴的似的,提着夾夾折騰了大半響,還是白忙活,在心裏又埋怨父親沒有早些兒教她,在心裏暗罵這王家的人怎麼都沒有人情味。

好不容易才盼到大婆出手幫忙,讓她涼透了的心感到一絲溫暖寬慰。

誰知,卻偏偏地讓她無意間聽到,這妯娌倆個一唱一和取笑她,氣得她渾身直打哆嗦,氣呼呼的罵道:「哼!好臭啊?死驢又在放臭屁了!」

大伯母仝氏隔窗聽見,有些納悶?便不解其意的問二伯母說:「嘻嘻嘻,喂?老二家的你聽見了沒有?你說她是不是有毛病啊?驢在窯里放屁,她在這院子裏也能聞見?真是奇聞?」

「唉,你就別說了,咱倆剛才的話被她聽見了,你也真是的!怎麼連這都聽不出來嗎?」二伯母韓氏一擠眼睛說道。

「啊——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她是在指桑罵槐的罵我嗎?」大伯母仝氏本來就是一個麻迷婆娘,一聽火了,便要衝出去找母親鬧事,被鬼大圓滑的二伯母攔住了,她知道這事情是她挑起的,鬧大了婆婆怪罪下來與她脫不了干係。

從此,大伯母就和母親結下了梁子——仗着她是當家婆娘權威,處處為難母親,尋找母親的不是,大婆為了安慰常年在外奔波的父親,常常幫着母親和面擀麵,處處偏向著母親……

越是這樣,她們妯娌之間的矛盾就越多,三個女人一台戲,這個家便從此永無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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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人生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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