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想法

等到外面送茶的進來，才打破了隔間里的沉靜，自來熟與王瀟二人似在思考着什麼，我也不想打破這個局面，畢竟我還在考慮自來熟這個人，值不值得深交，有沒有可能，把那個至關重要的任務交給他。

隔間里的氣氛十分安靜，似是我們三人各自都在想着各自的事情，結果三人的茶水都喝完了，卻不約而同的去取那茶壺，藉此打破了這裏的氛圍，我們三人相視一笑，還是自來熟先說話了。

「今日一事，不論是為了海幫存亡大事，還是與傻大個打賭，都是我行為孟浪了，陳二狗以茶代酒，敬岳兄弟一杯，還望岳兄弟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別跟我一般見識。」

自來熟起身作揖，然後將茶杯里的熱水一飲而盡，我還在愣神這茶水該有多燙啊，這麼灌下去不會不舒服嗎，就見王瀟也跟着站了起來。

同樣向我作揖后表情慚愧的說道。

「今日之事錯在王瀟，岳兄不管是何許人，都不該以此打賭試探，歸根到底，累及的也是我山海盟的名聲，確是大錯特錯，還望岳兄海涵。」

接着王瀟也是一抬手一仰頭，將一杯茶水喝完了，二人眼神懇切的看着我。

好傢夥，你們不是在給我玩道德綁架吧，但是看二人情真意切的樣子又不似作偽，不把這當回事我倒是沒問題，就是這滾燙的茶水，讓我有些犯難啊。

兩人這狀態，我要是不給點反應，明顯是不會坐下來了，沒辦法，我也只能硬著頭皮端著茶杯站了起來，還要故作瀟灑的說道。

「小事一件，二位莫要如此掛懷。」

接着又是一抬手，一仰頭，茶水雖有些熱，但還不至於燙嘴，好傢夥，這茶社裏的熱水都還有些講究啊，不由得讓我對着又高看了一眼。

「岳兄肚量，王瀟佩服。」

這才大家又重新坐了下來，再隨意閑扯起來，約莫聊了小半個時辰，倒是他們說的多，我聽的多，畢竟他們倆都是已在中獄行走的角色了，我還只能暫時在余芳城裏好好修行。

從東海奇景，聊到了外海異族，從江河故人，聊到了深山魔獸，當真是大漲見識，只是後來二人也聊得差不多了，自來熟這才朝王瀟遞過一個眼色，王瀟心領神會的說道。

「今日時間已不早了，我與二狗還需借傳送陣回程，就先行告辭了。」

說罷王瀟和自來熟便準備起身，我卻阻止了二人，只是對着自來熟說道。

「我知陳兄返程心急，但我還有一事，或許陳兄先聽聽再考慮返程也不急。」

二人便又坐了下來，我見二人有此耐心，才決定試一試，便說道。

「陳兄可知，此次海幫遭逢巨變，原因在何處？」

自來熟白了我一眼，又給大家都倒滿了茶水才說道。

「那還不是多虧了余芳城和岳兄弟的天下樓，如今天下，是沒有我們海幫，還有西南貨運聯盟那群人的生意做咯。」

我卻是聞言搖頭說道。

「陳兄此言差矣，陳兄以為，若是海幫並未在三湖川的聯絡之下，與西南貨運聯盟達成協議，是否就不會出現此次危機。」

一般人看來，或許三湖川不要如此作為，甚至海幫和西南貨運聯盟不上了三湖川的賊船，哪怕天下樓崛起，也不會不與他們做生意，所以這也是我最開始問他，海幫劇變究竟是何原因的目的。

陳二狗先是張口欲言，話都到了嘴邊，卻立馬停了下來，滿臉都是後知後覺的那種懼意看着我。

王瀟起先還奇怪，略一沉吟后，也是眼神複雜的看向了我。

「不錯，自天下樓一事確立起，這天下就註定不會再有海幫或是西南貨運聯盟這樣貨運網絡範圍如此之大的幫派或是勢力存在。即便有，我也會想盡辦法讓這樣的勢力能做的生意屈指可數，沒有來源，幫派也好，勢力也罷，自然土崩瓦解。」

王瀟眼中隱隱有些怒意，似是想要質問我，卻被陳二狗一把攔住了，而此時此刻，陳二狗的臉上除了蕭索就只剩下頹廢了。從他攔下王瀟，我就知道，他已經完全明白了我這番話的用意。

「岳兄弟的意思很明顯，即便是海幫能藉助山海盟苟延殘喘，也不過是長痛罷了，所以此刻回程，確實毫無意義，你也莫有這等閑氣，你我若執掌天下樓，會不會任由海幫或是西南貨運聯盟藉助貨運，掐住天下樓的喉嚨。」

王瀟先是一愣，接着也是整個人頹了下來，一言不發。

可即便是這樣的局面，陳二狗仍然不甘心，紅着眼睛抬起頭問我道。

「難道真不能給海幫留一條生路嗎？」

我堅定而緩慢的搖了搖頭說道。

「難道真正給海幫留下來的，就是一條生路嗎？」

陳二狗又是一怔，然後也沉默了下來。

我見兩人似是終於不再對海幫有所執著，我才緩緩的說道。

「我有一個想法，是自決定建立天下樓以前，就想到了的。」

心灰意冷的兩人對我的話並無任何反應，都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

我也不以為意，繼續自顧自的說道。

「中獄路難行，不論是陸路還是水路，但凡人們有個倚靠，或是靠山或是靠水，或是有勢力庇護的，往往也不會選擇這貨運一事，賺的多少不說，遇到的危險，那更是數不勝數。所以不論是西南貨運聯盟，還是海幫，做得再大，也不過還是一幫豁出性命討生活的可憐人。」

此話似是激起了陳二狗以及王瀟的回憶，二人雖是什麼都沒有說，但想必也是想到了建立海幫以來的不易之處，甚至是想起了在這條路上走散的許多人，不自覺連眼眶都濕潤了。

「但生意總得有人來做，總會有人只能豁出性命來掙些銀錢，那我想這事可以由我來做，最起碼我來做，不會讓那些勢力、城池，戲稱他們為貨腿子，不會讓那些做生意的勢力肆意壓價，不會讓陸路和水路再那麼難走，也不會讓這些冒着危險努力將貨物從最遠處運送到最近處的人，到頭來連個名字都沒有。當然，這一切不可能一蹴而就，但事，總要一步一步往下做。這也就是為什麼，第一步，我就要打散例如海幫，西南貨運聯盟之類的組織。」

陳二狗和王瀟的臉上不再是一片頹然，而是漸漸有些疑惑，不明所以的看着我，哪怕是對於他們這種能建立起海幫的掌權人來說，思想和理念的不同，也是讓他們面對這些困境絲毫沒有應對辦法的原因。

「我也要成立一個組織，組織起中州這些不得不提着腦袋運送貨物的人們，甚至天下樓，也是我為了成立這樣一個組織所特意設想的一個步驟，不僅僅是為了打擊海幫，也是為了讓我成立的這個組織，能夠有足夠的生意去做，能夠有足夠的錢，去武裝這些貨運的隊伍，能讓他們的傷亡降到最低，能夠安全的將貨物運送到各個城池、勢力，再安全的回家。」

當聽到我是為了這樣的組織才創立天下樓時，陳二狗、王瀟二人滿臉的不可思議，在他們的認知里，似乎從來沒有哪個運貨的，會為了開拓新的業務，而去做一件以前從未有人做過的事。

因為對他們來說，海幫所賺取的每一分錢，都來之不易，他們根本不敢將這些錢亂用，也容不下任何決策的失誤，一切始終倚靠海幫龐大的貨運網絡，但也正是因為此，一旦沒有生意可做，海幫便危在旦夕。

豈止是他們，西南貨運聯盟與商都聯盟的那次爭執，我便看出了這種經營模式的危險之處，所以生意在他們眼中，才顯得如此重要。

「我會將各地倚靠天下樓中各勢力所提供的生意賺錢度日的貨運聯盟，一一打散收編，再將他們併入天下樓，到時天下樓的生意，就是他們的生意，而他們的生意，也是天下樓的生意，先把隊伍拉扯起來，再一步一步達成我的目的。」

陳二狗已經被我說的話震驚了，沉吟片刻后才一邊搖頭，一邊感嘆著說道。

「若如岳兄弟所說，海幫確實再無半分餘地，甚至絕大多數海幫的人，哪怕再看重我陳二狗，迫於生計，也不得不加入岳兄弟的這個……組織。」

「陳兄也莫要自謙，不論是海幫還是西南貨運聯盟，始終都是龐然大物一般的存在，不可能沒點家底支撐下去，但是……」

不等我說完，王瀟也是搖著頭嘆道。

「但也只是苟延殘喘罷了，當岳兄的生意做得越大，海幫瓦解得就越徹底。」

「正是如此。」

我點頭朝着二人笑道，兩人此時也已從頹然的心態中恢復了過來，只是苦笑不已，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

看着兩人的情緒差不多到位了，我才開口說道。

「但是今日遇到兩位，我便又想到一種思路，或許能解二位之憂。」

兩人聞言均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