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恐懼

1830年6月15號，星期二，早上6點。

德文躲過前天晚上與叔叔嬸嬸用餐的時間，在14號想繼續裝死的他餓的實在受不了了。

下午2點，偷摸著去廚房，又尷尬的被索亞發現。

好在他還是美餐了一頓——索亞讓廚房給德文準備了一頓豐富的下午茶，就是有些膩。

在今天，他終於躲不過去了。

因為門外艾爾瑪跟索亞交談的聲音在德文聽來是那麼的鋒銳。

他又開始掙扎了。

「尤涅？尤涅？尤涅！」

這兩天的掙扎，連紅線都懶得抬頭，尤涅跟不存在了似的。

「咚咚咚……」

敲門聲跟索命聲一樣。

德文側着身放鬆神態。

沒多久一隻瘦弱，骨節明顯的手在溫柔的撫摸自己臉龐。

「快醒一醒了尤涅，索亞說你都一整天沒出門了，這可不像你呢。」

這個「不像」刺激的德文身體抖了一下，他感覺自己背後瞬間就出現冷汗了，像只鵪鶉。

沒辦法，只能假裝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德文半眯着眼。

「快去清洗一下，媽媽現在下去給你準備早餐，是餓壞了吧。」

溫柔的聲音讓德文無所適從，它有着謎一樣的魔力，讓德文不由自主的回答。

「好的媽媽…」

艾爾瑪輕笑了一聲離開床邊，關上卧室的門。.

…………

站在盥洗室的鏡子前，使勁揉了揉臉上的肉。

然後德文咧開嘴，把眉毛往上抬。

原本帥氣的面容變得有些憨傻……

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讓自己不破功。

「噗……」

「不行不行，冷靜，不能笑，我不能笑。」

在盥洗室磨嘰了大半個小時，自己臉部肌肉已經梆硬，終於得到了想要的效果，他很滿意，他覺得是個人這樣持續30分鐘，都會有點神似——畢竟人都傻了。

憨笑的德文換上他認為羞恥的正裝一蹦一跳的來到了餐廳。

與前日一樣，索亞遞上了一杯水果茶，只是今天是艾爾瑪沖泡的。

慢慢品了一口，口味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出來，那股酸澀的味道不見，要更甜一些。

咕嚕咕嚕的灌完，艾爾瑪將早餐也準備完。

甜果奶，牛奶，火腿三明治，雞蛋，土豆泥，切好的各式水果。

「尤涅今天的行程打算怎麼安排呢，是要出去玩么？媽媽今天才下床，這周的零花錢還沒給你準備呢，等會我讓索亞拿給你，或者去學院聽聽課？萊頓好像都準備放暑假了呢，尤涅這個學期都只去上了兩次，現在既然懂事了，要不試試多去幾次？」

嘴裏學着尤涅塞滿了三明治的德文差點沒被嗆住，憋紅了臉，用盡了全部力氣才沒有咳出來。

「我還是個學生？……」

看着兒子的異樣，艾爾瑪貼心的把果奶移了過去。

喝下一大口果奶后，德文努力讓自己的語氣歡樂起來。

「那我去聽課好啦！」

剛說出來德文就低頭後悔了。

「嘶…我他媽怎麼知道我在那個班…」

好在這個問題在一旁的索亞給解決了。

「今天周二，歷史語言變化講師布魯諾先生今天上午8點在4棟1樓2班教學，接着少爺您需要在9點30下課後去4棟3樓8班參加奧達爾開國政治形態講師克利福德先生的教課，

他的課在10點正式開始。」

索亞不假思索的回答讓德文目瞪口呆，她不需要喘氣的么？還好此刻他低着頭，表情被遮蓋住了。

「您11點30下課後可以選擇在食堂用餐，如果您不願意的話請您現在告訴我，我等會好準備食材，您下午也是有兩節課，3點鐘的潘迪亞斯的城邦歷史講師安布羅斯在5棟1樓6班教課，4點半會在同一個教室開始古語言文字鑒別古董的課程，講師是奧爾本先生。」

艾爾瑪在一旁喝了一口純牛奶。

「中午在學校用餐吧，而且打算去上課的話等會上去換上校服，尤涅這樣的帥氣，別人還以為你是去講課的呢。」

「4棟1樓2班，3樓8班，5棟1樓6班，6班……」

德文努力的在記憶自己上課的地點。

艾爾瑪這一打斷。

「4棟幾樓？2班？5班？」

「去了再說吧…」

…………

用完早餐，回到自己卧室的德文在衣帽間最裏面找到了自己的校服，有着好幾套，掛的整整齊齊。

校服在德文看來也很正式，配套的甚至還有領帶，薄薄的黑色外套上印着一個沙漏的圖紋，換上校服，德文覺得自己並不像一個學生，在穿衣鏡前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走出了卧室。

看見兒子的穿着，艾爾瑪似乎很滿意，她嘴角洋溢着笑容，說話的語氣一如既往的輕聲，溫柔。

「這裏是5金磅，你的課本也已經準備好了，嗯，如果尤涅堅持上完這個學期，零花錢媽媽給你加到10金磅，你看怎麼樣呢？」

對於這個時期物價並沒有太多感受的德文「哦」了一聲從索亞手上接過尤涅的零花錢，拿起茶几上的提包。

4張一磅的紙幣加上1張10先令與1張5先令，剩下的是4個10便士面值5個2便士面值的硬幣

1磅紙幣上有着火焰的圖案，火焰中間竟然是一顆赤紅色的眼睛形狀，顆粒感十分明顯，讓德文詫異的是1磅的紙幣上面居然不是人像，反而是先令跟便士都是人頭。

將錢收下放進口袋，與母親禮貌告別後走出了家門。

…………

「夫人，昨天我給少爺的水果茶加了酸果…昨天他出門、也沒有戴懷錶…甚至允許我去他的房間，還有剛剛少爺竟然沒有打斷我，他還將這周的錢全部放進了口袋…」

索亞的臉色十分擔憂。

艾爾瑪沒有收起笑容，只是這個笑有些冰冷，她的眼眸里醞釀着一股怒火。

「除了神，沒有人可以活着挑釁『菲尼克斯』的刀是否鋒利，我很確定，那天來醫院的還是尤涅，準備馬車，等會去『洶湧教堂』一趟。」，

「不通知漢特先生么？或者讓吉恩少爺回來？」

「不用了。」

德文此時並不清楚，『菲尼克斯』意味着什麼。

…………

德文坐上了紅楓街的四輪馬車，這趟馬車直通到莫靈頓南部的萊頓學院，與其他公共馬車按照公里數計費不同，它收費需要6便士，並且出了紅楓街與公園大道后不再接客。

馬車很寬敞，車上的其他三位穿着體面的男士都在各自看着報紙，很安靜。

「我怎麼就沒想到拿報紙出門呢，這個世界沒有手機真是太操蛋了……」

德文坐在窗邊看着街景在後退，再一次嘗試着呼叫尤涅。

實在無聊的他打開包里的課本。

拿出一本《奧達爾開國政治史》翻看了起來，最開始是目錄，越過目錄是歷史的大綱介紹。

「狄奧多西一世與十三位勇士結盟，他們創建了偉大的神聖奧達爾帝國，神靈們也被他們的勇武所折服！狄奧多西一世統一大陸成為歷史上最偉大的君王，他的十三位勇士創建了十三個不朽的家族，並且組建元老院，至此，帝國最上層權利確定。」

密密麻麻的歷史資料讓德文看的昏昏欲睡，在德文看來，歷史很有趣，但是所有的歷史課本都極度讓人犯困。

一目十行的往下掃著，順便在內繼續喊著尤涅。

百無聊賴的打開上衣口袋的懷錶看了看時間，不知不覺已經過了30分鐘，馬車行駛的速度並不快，很是平穩。

沒一會兒，車夫提醒著終於要到終點站了，課本大綱也看到尾了，德文習慣性的又吐槽了一句。

「希望等會上課我不會打瞌睡吧，不過瞌睡也沒毛病，就尤涅那樣，瞌睡才是正常的吧……」

「神聖奧達爾帝國的解體也來自十三位不朽家族，十位背叛者家族發動了裂國之戰，第六紀正式拉開序幕。「

「最後，亞歷山大.狄奧多西臨危登上王位，帶領剩下的不朽而又忠誠的三家族——『菲尼克斯』，『沃爾什』，『科特斐勒』，它們保留了帝國最後的尊嚴，神聖奧達爾帝國正式解體，維持了一千年統治的皇帝與元老院的政治形態結束。」

「！！！」

「菲尼克斯？！」

「先生，萊頓學院已經到了呢，您該下車了。」

德文張大了嘴巴聽着車夫的聲音下意識的走下車站，獃獃的站在路邊，面前是學院高4米的精雕灰白色大門，旁邊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沙漏。

清晨的陽光正好，道路旁的梅洛樹跟着陽光撒下一片樹蔭，六月的它已經過了花期，掛滿了青綠色的果子，散發着清甜的香味。

學生們清脆的笑聲，交談聲，讓青春的氣息隨處可見。

而德文的後背已經濕透了，溫暖的陽光抵不過心裏的冷意，他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

他為數不多的優點中有一點就是有自知之明，他仔細回憶起這兩天的表現，給自己形容了一下——撲克牌里的大小王。

「一個超過千年的家族……？」

上一世的應試教育經歷讓他有着不算太差的價值觀，作為一個基層警察，也並不缺少思考能力，或許只是比較中庸，但並不妨礙他得出一個簡單的結論：

時間是最好的檢閱者，『菲尼克斯』的當家人一定不會是傻逼。

想起了這個世界的詭異，德文萌生出了逃跑的念頭，趁他似乎還沒被發現，像他上一世一樣，用死亡去逃避現實，可是尤涅又不是自己的仇人。

「靈體自殺么…」

可是距離他上一次死亡似乎才過了沒幾天，他有點怕，或者說他很怕，害怕死亡的絕望，害怕被發現後來自艾爾瑪的傷害。

這次的嘗試喊得有些無助。

「尤涅？尤涅？」

尤涅還是沒有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