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渾渾噩噩過了幾天，盧淮還在煩惱工作的問題，本來她也想慢慢來，在網上多學一些辦公室用到的東西，至少在面試的時候不要讓別人聽出她是一個連職場常識都不了解的蠢人。但這幾天她和關係很好的同學在群里聊天的時候人家已經從聊日常到吐槽公司、同事和工作內容，再加上班主任打了幾個電話問她工作找到了沒有，這要上報給學校的。她突然有了一種急迫感，總覺得這樣會讓她越來越廢，有些事拖的越久自己越不願意去做，不管怎麼說，總要去嘗試第一步:面試。

簡歷她已經搞定了，在和同學聊天的時候她就問過這個問題:沒有工作經驗怎麼辦？不是什麼學生會沒有得過什麼榮譽怎麼辦？她同學說都不是問題，在網上找一些小公司的名字，再找個不是那麼重要的職位，百度看看這個職位要做什麼，編造成自己的工作經歷就行。盧淮還是有點擔心，萬一公司去查怎麼辦，但那位同學說你也不是去什麼大公司，知名公司，小的私人企業也不會浪費時間一個個去查，因為都是急着要用人，面試表現好一點後面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盧淮看着自己的簡歷腦海中一遍遍演示自己去面試可能被問到的問題，該怎麼回答，她不是那種特別聰明，特別機靈的人，但看的書多，一些辭彙用起來特別像專業人士，在大學課堂上演講的時候老師都誇她適合做學術研究，不知道那個老師當時是不是真心覺得的。

大學的時候她學的是國貿，這個專業走出來的學長學姐大部分都去做了電商，還有的去做了證券，去了銀行，考了教資當了老師。當時她沒有考慮過這些，只想着既然選了考研，就應該專註下去，不要揀了芝麻丟西瓜，現在想想她開始懷疑當初的自己是不是太傻了，沒留一條後路。說實在，她成績是真的不錯，尤其是高數、線代和概率論這些掛科率高的課程，她都是八十五以上，甚至還幫過補考的同學複習過，班裏的人時不時會誇她是學霸。只是現在這些輝煌對她找工作沒有什麼用處，翻開自己的文件袋，能派的上用場的就只有自己的英語四級證書和計算機二級證書，她感嘆自己當時有時間為什麼不去多考幾本證書。

盧淮把簡歷上傳到招聘軟件，由於是先找的房子再找工作，她只能在軟件上搜附近職位。思前想後，還是決定選擇電商，本來自己與實習過的應屆生相比就沒有太大優勢，選一個熟悉的又與自己專業相關的，以後工作起來至少不會一知半解，大學的時候有專門課程模擬過跨境電商的操作流程。

查找工作的時候她要求是周末雙休和五險一金，工資反而其次，以前聽到舍友抱怨過在南寧找個工作有五險一金的是真少，招聘信息上面這麼寫，去面試才知道是什麼個情況。當時看着舍友一周跑幾次南寧找工作就很擔憂，以後自己會不會也是這樣。

現在看着一條條的招聘信息她自己也沒了底，她舍友有幾個來了南寧，有的回了自己的城市，還有的去了廣東。班裏去廣東的應該是最多的，幾乎每個宿舍都有兩三個選了廣東，在那裏電商確實比這裏發展好，公司多，工資也高。盧淮以前覺得996隻會發生在廣東這種大城市，像南寧這樣的二線城市沒有那麼多交易，不至於忙成那樣。真的傻啊，自己真沒見過世面，雖然這麼吐槽自己，但盧淮心裏還是不舒服，不知道工作以後她能不能承受隨之而來壓力，能不能接受現實和理想的反差，考研失敗之後，她內心的悲觀情緒開始影響到她，特別是自己在做每一個決定的時候，腦子裏總會想到不好的結果。

看了一上午的信息，她總算找到了一個自己比較滿意的，上面寫的是某科技有限公司，招電商專員，工資2500+，有提成，工作時間從上午九點半到下午六點，中午休息一個小時，周末雙休，關鍵離盧淮住的地方不遠，公交車七個站的距離。投遞簡歷之後，那邊馬上就回復了消息，問了一下有什麼工作經驗，盧淮把簡歷上的信息簡化了一下就發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有個電話就打了進來，是那個公司的人，她告訴盧淮明天下午三點到公司面試，地址會通過短訊發給她，讓她帶上兩份紙質簡歷。盧淮答應着，說了聲再見，對方掛了電話之後她開始緊張起來了，明天啊，會發生什麼呢，現在她真有點像要上實驗台的小白鼠一樣，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殘酷的事情，只能慌亂地動着四肢，發出「吱吱」的叫聲回應周圍的一切。

這應該算是她人生的第一次面試了，站在公交車上手腳有點輕微發抖，昨天晚上沒有睡好，滿腦子都想着面試可能會問到的問題，她看了很多求職視頻，防止自己說一些讓面試官誤會的回答。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第一次都是這樣，聽着公交車廣播一遍遍地報站，她越來越緊張，盧淮心裏提醒自己不要過於小題大做，就一個面試，又不是生死抉擇，大不了搞砸了再重新找。

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設，下車的時候放鬆了一點，她離開公交車站走向短訊上的地址。這是在萬達廣場上一棟寫字樓，盧淮以前想像過自己有一天在高級寫字樓里穿着職業裝工作的樣子，小時候總是做着公主夢俠女夢，長大了卻嚮往都市白領的幹練，時尚，讀書的時候總把生活想得很美好，未來很有前途，殊不知成年人的痛苦都是一件件小事堆積起來的。

她走進那棟寫字樓，這裏的空調比公交車上的冷，味道也沒有那麼重，她感覺自己的情緒穩定了下來。現在是下午兩點半，寫字樓大廳里只有一個前台，兩旁都是閘機，她在那躊躇了一會兒，正想着要不要去問前台，忽然有一個穿着黃色衣服的外賣小哥一手拿着袋子一手拿着手機走了進來，直接到一旁的閘機那，沒有刷卡，機子自動開了閘，小哥直接走了進去。盧淮好像明白了什麼，也走到閘機那，果然是自動的，她也走了進去，裏面是等電梯的地方，兩邊都有幾個電梯門，她隨便走進一個，按照地址上寫的按了三十三樓的按鈕。

電梯上升的過程她腦子都是空白的，到了三十三樓后，她對着手機調整了自己的表情，走向要去的那家公司，這層樓有好幾家公司，好在盧淮要去的那家一個拐角就能看到。

她推開門，直接就走到前台那。

「你好，我是來面試的。」

「你好，簽一下籤到表，然後填一下這個表。」前台的姑娘說話挺溫柔的，面帶微笑。

盧淮看了一下表，基本都是個人信息，跟簡歷差不多，填好以後前台讓她坐在旁邊的沙發上休息一下，給她倒了杯水。她看了看這裏，人很多，一排排的電腦，每個人的桌子上還有好幾部手機，大家都是各自在操作自己的電腦和手機，沒有人往她這裏看，這讓她輕鬆了不少，不過說真的，這裏放着音樂，夾雜着敲擊鍵盤的聲音，真有點像網吧。

過了一會兒，有個男生進來了，也是來面試的，同樣填了表，坐在了盧淮旁邊，有個人跟自己一樣，盧淮從昨天晚上開始的緊張徹底沒有了。幾分鐘后，前台就把兩個人叫進了裏面的辦公室。

她和那個男生進去時，有一個女的也跟了進來，手上拿着筆和剛剛他們給的紙質簡歷，盧淮心裏想着這就是面試官了吧，看着很年輕，化著淡妝，穿着白色襯衫和黑色褲子，扎著馬尾，脖子上掛着工牌，看着和她年紀差不多。

面試官讓他們兩個隨便坐，盧淮和那個男生才坐在這裏的皮質沙發上，面試官坐在他們兩個對面說到:「兩位先介紹一下自己吧。」

她看了一下旁邊的男生，那個男生小聲說了句:「女士優先。」

盧淮也沒再說什麼，簡單說了自己的名字，年齡和畢業的學校和學的專業，她說完之後旁邊的男生也介紹了自己，盧淮聽到這個男生叫張孝陽，年紀居然比自己大三歲，本市財經學校畢業的，也是本科。

「說說你們的工作經驗吧。」面試官在各自的簡歷上寫了幾筆之後問到。

這讓盧淮想到昨天看的一個吐槽視頻，面試官問工作經驗的時候，視頻里的女生說了一句:簡歷上不是有嗎。雖然她很認同，但在自己面試的時候可不敢亂來，她老老實實複述了一遍簡歷上的話，當然後面她自由發揮了很多，這得益於昨天做的功課，她不僅了解簡歷上職位的工作流程，還找了很多人的實習心得，經她加工說出來，簡直像自己做過這個工作一樣。

面試聽着她的話一直在點頭，隨後問了一句:「為什麼會辭掉那份工作？」

面試常問的問題。

「主要是因為要完成畢業論文，那份工作在廣東，而我們論文導師很嚴格必須要面對面指導，不然他不會同意你參加答辯，還有一個原因是本來就打算在南寧發展，我覺得在這裏和在廣東沒有太大的區別，市場也很有潛力，有很多的機會等著。」這已經是盧淮能想到的最好的答案，顯得自己有幹勁又不是那種老油條。

接着面試官又問了那個男生同樣的問題，盧淮大致聽了一下，這個人做過銷售，做過貨代，賣過房擺過攤，還會開貨車，一瞬間盧淮就覺得自己弱爆了，人家才是真貨色啊，剛剛自己跟個演講似的。問到為什麼辭去上一份工作時，那個男生說想找新的機會讓自己手上的資源變得更有價值。

這是個人才啊，看到面試官讚歎的表情盧淮就覺得自己不愧是剛剛畢業的小白。

「你們兩位有什麼問題要問嗎？關於公司的。」面試官問了他們兩個。

「我想問一下關於五險一金這方面的問題，怎麼實施的？還有會不會加班？加班費怎麼算。」盧淮還是關心錢的問題。

「正式入職會幫員工辦理加班費，加班很少，加班費每個主管帶的團隊都會有自己的規定，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聽到面試官這麼回答，盧淮放心了許多，運氣這麼好啊，第一次面試的公司條件就不錯。

那個叫張孝陽的男生說自己要問的也是這個問題，沒有什麼疑惑的了。

最後面試官站了起來，說已經結束，讓他們回去等通知就行，他們等會兒直接開會，六點半前會把面試結果通過短訊發給他們。盧淮他們說了句好的再見就走出了公司。

下去的時候盧淮和那個男生一起坐着電梯，兩個人都保持着沉默，她感到有點尷尬，想說什麼又覺得沒有必要，大家都不認識，但萬一成了同事呢，還好電梯有人進來才打斷了她糾結的心理活動，算了，反正也不一定能通過。

走出寫字樓大門，那個男生走向和自己想反的方向，她也不再關心剛才的問題，走向了公交車站。現在還不到六點，今天天氣有點怪，她出來的時候還是大太陽，現在就烏雲密佈了，看上去好像要下雨了，但還是很悶，沒有一絲涼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