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飛鴻山(下)

第四十一章飛鴻山(下)

易丹楓閉上眼睛抬起右手扶著額頭,不自覺地蔑視笑道:「加派人手去盯緊少陽府,有任何風吹草動馬上來報我。千年前沒滅了少陽府是二叔他們仁慈,便讓少陽府在我手上走向終結。」易懷毅雙眼放光,一副貪婪狡猾模樣,一個箭步到他面前躬身行禮,他堅信大哥所做一切全是為了御劍山莊未來,自小沒少受大哥照拂,他可以不惜一切聽命於易丹楓。抬頭看着他納悶:「大哥飛鴻山裏真有啥寶庫嗎?為何沒聽父親他們提及過」易丹楓睜開眼睛凝神站起來離開座位,負手走向大廳中央;「大哥!」易懷毅跟在後面喊我道。「這其中秘密知道的人很少,若非父親書房的古籍有一篇殘卷記載,我也不能斷定飛鴻山裏是否確有寶庫。據殘卷介紹在遠古時代哪寶庫便存在,沒人解由來。由於飛鴻山面積巨大,山中長期瘴毒瀰漫,深處人跡絕無,時間久了再無人知曉山中秘辛。也不知哪殘卷是祖上何處得來,上面雖有記錄,卻寥寥數字,十分簡短。到底寶庫位置在山的哪裏還得靠我們自己去尋,好在宿庭矩已經去飛鴻山周邊勘察,應該會有線索,以他的手段來說。」有了易丹楓的推心置腹,懷毅更是心潮澎湃,恨不得早一點帶人入山尋寶!即便平日他囂張跋扈,不把多數人放在眼裏,自視世族子弟蠻橫無理。但是極富冒險心裏,生死算得什麼倒掘洞天福地仙墓眉頭都不皺一下,敬畏二字壓根不懼,當然也尤為怕死。

然而飛鴻山的神秘人界知之甚少,易丹楓一葉障目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易風揚來到父親房間的門前,敲了兩下,問道:「爹我能進來嗎?」「門沒鎖,進來吧!」易卓凡正端坐在桌前,給他取了一個杯子倒好一杯水;易風揚走近坐下,見父親雙目炯炯有神,神情又異常厚重,「爹你怎麼了?」易卓凡正視着他眉毛微舒,突兀地笑了起來,道:「你長大了,終不似少年模樣!在外面受了諸多苦楚,哎!可惜呀!哪葉姑娘若安然無恙,興許現在你也成了家。都說世事無常,果然半點不由人。」說着肺部一陣阻塞,猛地劇烈咳嗽不停,趕忙抓起杯子往口中送入一些水,易風揚繞到他身後梳理後背。咳嗽好一陣才停下,那時父親臉上已經是煞白一片。

易風揚詢問了父親的病情,得到了回答后重新坐下。眼中有少許淚光閃過,生老病死是世間常態,修士也不能倖免;易卓凡搖搖頭安慰他說:「沒有關係的,死亡未嘗不是一種新生,那樣我就能見着你娘親。只要你好好活着,爹就沒啥遺憾了。」「爹!」易卓凡臉上擠出一點笑容,明白他想說什麼,沒有那個必要,他有辦法延長他的生命;生命的誕生就意味着有消亡那一天,或方式不同。這一生他不知道為何而活,是家人,是山莊,是其他如今仍然未能想明白。活着有什麼意味,長久的生命亦為芸芸眾生中的一粒塵埃。有的人很早就死了,卻一直活着;有的人活了很久,卻在很早之前便死了!大抵諸多生靈誕生便死了,現在活着的僅是一副空空軀體。易風揚無奈苦笑,幫父親的杯子倒上水,躊躇滿志道:「飛鴻山近來異象頻頻,爹知道其中緣由嗎?」易卓凡神色略顯局促,良久未說一字。還是我的小時候,我父親曾給我們兄弟四個講過一些飛鴻山深處的事,哪裏面是藏有一座無名寶庫;但是確切方位一直無人得知。那個時候飛鴻山一直平靜無奇,也沒人打它的主意。大都是砍砍山上的星辰木,開採礦石。畢竟費力不討好的事少人有人做,今兒早上我去了大哥的書房查遍古籍,有了點頭緒,殘卷表明相隔數千年飛鴻山深處會發出三色光芒衝上雲霄,指示出寶庫所在位置;不過寶庫年代久遠,裏面或是機關陷阱重重,殺陣禁制不乏無數,或是毒氣遍地,入者十死無生。聽了父親描述,易風揚推測大哥他們想來正在圖謀飛鴻山深處的寶庫,有意不願讓他知道參與。冷不防不屑一笑,暗道:「寶庫!上古秘境我都去了,在意這寶庫嗎?大哥你的心思真令我心寒。」

易卓凡揉揉眼睛把視線移向關閉的門上,默然沉思許久。用耐人尋味的目光看向他,帶着悲傷道:「如果那天父親不在了,記得照顧好自己!」易風揚猛然大驚,凳子咯吱一聲倒在地上,他後退著起身眼神微顫地注視父親,多想是父親的一句玩笑話,只想讓他多陪伴一些時間;但是父親眼神里的從容告訴他這不是玩笑,父親的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了。易卓凡灑脫地擺擺手,年前時的傲氣驟然無勝,剩下的僅是對歲月無盡的慨嘆,一身疲倦和麻木靈魂,歲月無情,歲月亦深情。

「御劍山莊大小事務處置權力已由丹楓接手,我和你四叔不問世事多年。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抱負,我老了——管不了那麼多,也無心去管。他是莊主,所做自是為了御劍山莊未來,結果是好是壞到時候再說吧!我知道你無心這些末支小事,要怎樣行事你自己抉擇。父親都支持。」易卓凡緩步走近他身邊,給他整理了折皺的衣服,拍打着他的肩膀似囑託一般。

「爹——」

「不要難過,一代新人換舊人!你應該高興。」易風揚低頭默不作聲,他不知道父親為什麼突然要說這些,只是意識里父親希望自己助大哥一臂之力。易卓凡滿意的笑着走開,去打開關了的門悠閑地出去散步;易風揚不解而彷徨愣在哪裏半響沒回過神。重新在識海整理回到山莊的事,霍然察覺父親和四叔雖不管事了,但山莊在做什麼事他倆是清楚明白的。正如父親所說,「所做一切皆為山莊未來,至於行事手段便沒那麼重要。」

寧靜的黃昏像風平浪靜的海面,海面折射着陸地上的山峰低谷,樓閣台榭。縱然有陽光波及,那光芒冰冷而肅殺。

月色忽明忽暗,涼風襲襲吹拂窗戶,屋內正燃的蠟燭左右搖曳生姿。易風揚對着蠟燭痴傻一笑,隨後輕嘆一口氣出了房間,抬頭顧視這深沉的夜晚。四五個黑影悄無聲息地從御劍山莊後山施展鬼魅身法上來,要對御劍山莊展開一些查探;此刻偌大的御劍山莊寂靜無聲,長廊或院子的光亮十足,只是無人走動。易風揚百無聊賴地來到後院假山上的涼亭中坐下,臉上掛着少許愁意,目光微動,彷彿是舊時光陰。多少年前正是此番月色,在此正同妖族少主產生爭執大打出手,而今回想不禁淺笑。與他一戰,進入妖界差點丟了性命!嘆時如逝水,永不回頭;嘆白駒過隙,忽然而已。光陰百代,何妨按心意去走完偏偏要曲折離奇!這世間盤桓,有幾多高興傷懷。

琴聲瀟瀟,該忘的忘不掉。穿過一面面牆壁和迴廊,似此間的空礦悠靈之聲在耳畔迴響;易風揚饒有興緻的駐足聽了一會兒,想大晚上誰會撫琴把衷腸述說呢?帶着一點不解疑惑尋着琴聲找了過去,房間里亮着燭光,門是虛掩著的。撫琴的人似乎猜到有人回來,待他靠近門前,房間里琴聲瞬間按弦而止。易風揚本能的一愣,觀察房間外的環境擺陳,腦海一下想到這是大嫂李小娥的房間,當即轉身準備離開。「二弟來了不進來就走了嗎?是我的琴聲不夠優美,是沒請你進來而生氣了?」李小娥先發致人,易風揚頓時站在原地緩緩轉身向房內拱手致禮,恭敬地喊了一聲「大嫂。」「就進來坐坐吧!聽聞二弟也對音律有所涉獵,正好指正一二。」易風揚仰頭看了看夜色,剛想以夜深了來拒絕,不曾想李小娥已打開了門站到門口。易風揚不由嘆氣,暗想麻煩來了。「二弟這麼晚沒有休息,是我撫琴打擾到你了嗎?真是抱歉。」易風揚自嘲一笑,「沒有的事,適才在涼亭聽見琴聲,尋聲而來,打擾到大嫂雅興。」

李小娥嘴角上揚,眼睛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左右看了一眼再次邀請他入房,她要再撫一曲,請大傾聽。院子外面的屋頂上宿庭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像在計劃着什麼。摸著下巴呢喃:「原來你也自有盤算,倒是沒瞧出來。」易風揚見不好離開,選擇進去小坐片刻,姑且看看大嫂玩什麼心思。「這樣真打擾大嫂了!風揚惶恐。」李小娥抿嘴一笑,妖嬈之態展露無餘。緊接着撫平琴弦,香煙四溢,很快瀰漫整個房間,琴聲從平和到曲高和寡來回調換,只聽了半柱香易風揚便昏睡了過去。

一陣急促腳步聲和叫喊聲猛然從房間外的兩側長廊傳來,猛然間闖入房裏家丁僕役及修士像潮水一樣把昏睡在椅子上的易風揚團團圍住,李小娥霍然哭成一個淚人,委屈巴巴,有苦難言。捲縮著躲在床上的一角,髮絲凌亂,把左邊肩膀露在外面。丟魂喪魄的指著易風揚道:「二弟他要對我無禮,你們快將他拿下。」家丁們剎那間不知所措,彼此互相交換眼神,又看向床上裝作可憐的莊主夫人;要捉拿的是二公子易風揚,老莊主哪裏得怎麼交代何況二公子修為了得,若趁他昏迷拿了他,待他醒來他們這些做家丁僕役與門客的還不得吃不了兜著走!「他是二公子!我們。」李小娥目光頃刻變得凌厲異常,一股無形的壓力瞬間爬上他們的脊背。在山莊許久,平日從未在莊主夫人身上感受到這咄咄逼人的氣勢。家丁不由差人馬上去通知老莊主過來處理這事,他們無法對二公子下手。即便他們手持寒光四射的長劍,也不敢貿然上前。李小娥厲聲喝住將要去叫易卓凡的哪名家丁,神采奕奕地從床上走了下來,走到哪名家丁面前,鐵青著臉看了看,一記響亮的耳光啪一聲招呼過去,家丁頓時身形一歪,趕忙跪下求饒,嘴角也流出少許血跡。見識到李小娥狠辣一面,家丁僕役及門客緊張的後退一步。「老莊主!哼——都是過時的不中用的廢人了,你們不清楚現在的莊主是誰嗎?我可是莊主夫人,怎麼我說話不管用嗎?沒瞧見他想對我不軌嗎?把他抓起來,帶下去關着!登徒浪子,便是殺了也不足惜!」

狹小的房裏家丁僕役及門客同時低頭迴避李小娥的眼神,的確她是莊主夫人,他們是依附山莊生存的人,必須聽她的命令行事,即便現在要抓二公子,他們也不能手軟。接着他們持長劍向易風揚慢慢走近,確定他真的昏迷無疑,才放心拿下他。我們此刻奉夫人命令行事,二公可不要怪我等!李小娥得意地笑了笑,暗想易風揚沒料到吧,栽在我手上!離開了她的房間,家丁立刻前找易卓凡報信,目前可能只有老莊主能挽回事態。莊主不在莊上,誰能阻止她要做的事雖然在她房間由她說出這事,至於真假誰說的清楚二公子長久在外,歸來幾日即生此事,怎麼想都讓人覺得蹊蹺。單憑易風揚三個字他們相信二公子絕非輕薄之徒,這還是他的大嫂更加不可能。然而他們僅是山莊的附庸,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從生到死皆不由自己做主,命運就是這樣可笑,有人生來便註定高高在上,有人費盡心機也在塵埃里打滾。時下多事之秋,究其原因誰又明白!

一場風波陡然生起,遠處飛鴻山內隱隱有絢麗光芒飛射,巨獸的咆哮如鍾似鼓,妖族、邪靈狼狽為奸,雲層下霧濤翻騰,毒氣在林下緩慢移動。不時有驚雷落下,風聲嚎嚎,合抱之木轟隆炸裂,火花短暫燃氣又熄滅……由於飛鴻山異象頻發,各種有關藏寶的信息在鴻都傳得沸沸揚揚,致使不少修士慕名前來飛鴻山尋寶。這一舉動讓山腳下的一間不起眼的茶棚生意大為紅火,幾乎晝夜無休地燒水泡茶與做一些簡易麵食。九曲江江水奔瀉千里呼嘯而過,好像永遠不會停歇,它見證了鴻都的大小變化,宛如時間的代理人,默默無言卻看了春去秋來,人世滄桑萬載。

少陽府內會客廳里陽雲深目光迷離地緊鎖住燭台上如豆般的火苗,冥想千年來陽氏一族的種種遭遇,是到了改變的時候,若在不做點什麼,只怕六界中再無少陽府的名號。千年前御劍山莊雖未對少陽府趕盡殺絕,卻大傷了元氣,族中修為較高和稍有資質的人都被殺的所剩無幾,礙於人族四都各懷鬼胎的考慮方才手下留情。如今御劍山莊大有振興之勢,將來必會找他清算過往恩怨,他身為少陽府之主有責任與義務給少陽府爭得一線生機,即便是再與御劍山莊宣戰!

眼下飛鴻山深處寶光乍現必有重寶出世,這是命運要給他一次逆轉的機會,他不能拒絕;縱然易丹楓已經打定主意獨吞山裏寶物,他也要虎口謀食,與命運交戰。飛鴻山非御劍山莊獨有,他易丹楓僅一後背沒資格說風就是雨,理當由鴻都眾多修士共同享有。但想到他身後勢力不容小覷,陽雲深立時計上心來,既然你要獨自進山尋寶,我便把這消息傳至神都、帝都還有天都去。有他們前來湊熱鬧,我看你如何解決!屆時少陽府想從中分一杯羹有什麼難處呢?「呵哈哈!走着瞧好吧——易丹楓!別以為只有你在盤算。」

他拿起小刀颳去凝結的燭花,叫來忠心弟子低聲吩咐完畢。長吐一口氣倒在椅子上呷了口茶,揣測易丹楓決想不到他會來上一手釜底抽薪,儘管是引狼入室非明智的做法,放在當前也是極好辦法,能使易丹楓的打算落空,能讓少陽府參與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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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華記之千山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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