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陽骸

第二十五章 陽骸

其實我才昏迷了沒幾分鐘。

邪祟把手插進我腦袋裡后,雀兒完全亂了陣腳,隨便從地上抓了一個東西,就往它身上砸。

那個東西,恰巧就是犬奉。

犬奉的蓋子在空中翻開,帶鏡子的那面穩穩地扣向了邪祟的頭。

興許是注意到了鏡子的反光,邪祟轉過臉來,正好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下一秒,它爆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

犬奉穿過它的腦袋,摔在地上;而它則放開我,雙手掩面,蹲在地上不住地抽泣。

雀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也抿出邪祟或許在懼怕鏡中的自己。

情急之下,他鼓起勇氣,飛快地繞到邪祟身後,撿起犬奉,把鏡子對著它。

「你怕這個,對嗎?」為了壯膽,他大喊道。「還真有把自己嚇死的人吶!」

那面鏡子所映照出來的事物如同洪水猛獸,邪祟本想起身繼續迫害我們,可一看到鏡子,就怕得伏低在地,縮成一團。

但是,無論雀兒怎麼揮動鏡子,都只能讓它待在原地,起不到驅逐的作用。

時間一久,他也意識到僵持在這裡不是長久之計,便拖著我往外跑。

然而,走了不過三米遠,邪祟又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真是個難纏的傢伙。雀兒咬牙切齒地想,打開犬奉,擺出奧x曼的姿勢,企圖用聖光制裁對方。

鏡子在昏暗燈光下閃閃發亮,反射出的光照在邪祟臉上,顯得它的臉色愈加蒼白。

「嗚——」它發出一聲嗚咽,卻沒有後退,反是跌跌撞撞地跟了上來。

怎麼回事?

雀兒的第一反應,是這個鏡子過了保質期。

他於是更加賣力地拖我,可惜不知道是不是我最近胖了,他死活拖不動。

就在他有點絕望的時候,邪祟停下了。

它就站在三米開外,冷冷地注視著這邊。

雀兒看了眼鏡子,當下就明了了。

這個鏡子是有範圍的,只能照出三米以內的東西。

幸好這個邪祟目前被我們吸引了注意力,否則,超出鏡子的震懾範圍,它就要去禍害林老師了。

雀兒一邊想著,一邊繼續試著帶我撤離。

他動一步,邪祟就跟一步。就這樣,一人一鬼維持著三米的距離,一直到我醒來。

「你說,現在怎麼辦。」雀兒在我耳邊低聲道,「咱們總不能把它帶回家吧?」

我搖搖頭。

雖然還是有點暈頭轉向的,但我差不多已經知道了。

有關這個「邪祟」,以及它所有的可疑之處。

我看著門口的年輕的林老師,以及他怨毒的眼睛,不禁有些悲哀。

「它不是邪祟。」我說,「它是一個『陽骸』。」

「陽……骸?」雀兒艱難地複述著我的話。他恐怕還不知道這兩個字怎麼寫吧。

說實話,這東西實在是冷門,要不是他告訴我「邪祟害怕鏡子」的情況,估計我也想不到。

所謂「陽骸」,如果用「生魂」來替代這個詞的話,也許會好解釋一點。

如果說,邪祟是過世的人或動物遺留下來的執念、記憶,陽骸便是生者靈魂及其殘片。

在人瀕死、體質特異的情況下,他的魂魄(暫且先這麼稱呼)會脫離肉體,遊離在外。這種「還活著的記憶」,就被稱為陽骸。

然而,我們面前的林老師的陽骸,顯然不是以上兩種情況產生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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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這段——也就是初中及以前的記憶,是被活生生剝離出來的。

一般來說,活人的靈魂只有一個。

但是,在某些禁忌法術的作用下,某個人的靈魂會被撕裂成兩半,一半留在體內,另一半則被拋棄。

這種分裂的過程極為痛苦,有的人甚至會痛得休克過去。

而最後的結果,是那部分被分裂出去的記憶的遺忘。

這部分記憶不被主人承認,但又是真實發生過的。

久而久之,就成為了一種介於邪祟與活人之間的東西。

它遊盪在世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眼睜睜看著另一半自己長大成人,心中的怨恨無需多言。

最近,也許是林老師的潛意識裡還留有那段記憶,因為本體的承認,這具陽骸「返生」了。

它的主人能看到它,而它也開始能對現實產生影響。

同時,隨著主人對它的認知,它的形象也就越來越具體,這就是我們看到的、林老師被「跟蹤」的事件。

至於為什麼林老師能看見它,是因為陽骸與主體還有一定的聯繫。

實際上,由於它既非邪祟也非現實存在的事物,顯形符與常人都無法探知它。

至於為何針對邪祟的符籙無法對它造成影響,也是相同的道理。

有關這種特殊的陽骸,方士界里的爭論不少,現在還沒有定論。

唯一確定的弱點,是它無法直視鏡中的自己。

對於這個奇怪的弱點,有一個說法,是說一旦陽骸看見自己的倒影,就會想起被拋棄的經歷,以及自己的主人。

它不願意直面這段現實,因此,會躲避鏡子。

沒想到,這種玄之又玄的說法,竟然成了我們的救命恩人。

由於時間緊迫,我只簡單地跟雀兒講了一下陽骸的定義。

緊接著,我揮舞著犬奉,向卧室突進。

「你要做什麼?」雀兒連忙跟上來。

只要弄懂了它是陽骸,剩下的事可以說是既簡單又複雜。

說簡單,是因為對付陽骸,只有一條路:把它放回原來的身體。

說複雜,就要牽扯到一些人倫方面的問題。比如,原主突然多出一段記憶,或者別的什麼。

但是,基於現在的狀況,這個陽骸已經開始攻擊生人了。

所以,我目前只能先把它放回去。

我時時刻刻用鏡子防著陽骸。果然,它一看到自己的影像,就會哀嚎著捂住臉。

我們一步一步接近了林老師。他還在睡,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來,你拿著犬奉,幫我防著它。」我向雀兒交代。他這時候也不會掉鏈子,很乾脆地拿起犬奉,對著陽骸就是一通亂照。

拿出隨身攜帶的空白符紙,又用短匕刺破林老師的食指尖,我用他的血畫了一個還陽符。

幸虧這個符不算難。我這樣想著,站起身來。

陽骸不知道我們要做什麼,攻擊越來越頻繁;鏡子的反光在它身上灼出一道又一道傷痕,它的眼神也怨毒得近乎能擰出水來。

我抹了點林老師的血在手心上,用這隻手做戟指,點在他上丹田處。

另一隻手則持還陽符,對準陽骸的方向,道:「惶惶生魂,今赦汝責。速速歸來,不減其德。」

與此同時,我輕輕踢了雀兒一腳,示意他放下鏡子。

陽骸不動了。

它定定地看著這邊,過了一會兒,它的眼角淌下淚來。

「歸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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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重複了一遍咒語。

年輕的林老師做了一個嘆息的動作,開始朝這裡邁步。

每走一步,它身形的一部分就化為沙礫;走到雀兒面前,它已經完全消逝在空中了。

剎那間,我感覺一股電流從還陽符處流到了另一隻手的指尖。我嚇了一跳,然後才反應過來,那個陽骸已經回去了。

沒有轉折。沒有意外。沒有節外生枝。

它就這樣回去了。

一個困擾了某人很長時間,同時也差點害我成仙的問題,就這樣解決了。

說實話,我還有點發懵。直到雀兒拍拍我,我才回過神來。

是哦。麻煩事現在才開始。

我解開安魂印,又給林老師上了道清醒符。

他在床上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狠狠一哆嗦,才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迷茫地看著我們。我忽然有種感覺,就是我們其實是表情包里的人,現在就等著跟林老師說一句「你醒啦?手術很成功」。

當然,誰也沒這麼損,同時我們也沒精力損人了。

「發生什麼事了?」他的聲音很虛弱,「那個男人,那個男人撲到我身上來——我是不是被附身了?我的手,我的手好痛,不對,我腦子怎麼——」

「你沒事。」我安慰道,「事情已經解決了。」

我和雀兒把剛剛的事跟他複述了一遍。他越聽,眼神越是沉重,到最後,好像已經不在聽了,而是死死抱住自己的頭。

這幅樣子,和面對鏡子的陽骸,相差無幾。

我知道他大概是回想起初中的事了,但還是忍不住問他道:「你沒事吧?」

他痛苦地看了我一眼。我這才發現,他已經淚流滿面了。

「謝謝你。」林老師有氣無力地說道,「我現在就把錢轉給你,但能不能——請你們先迴避一下。」

他的精神狀況讓我很是擔心,然而,雀兒並不想久留。

我們匆匆忙忙和林老師說了再見,兩個人結伴走在華燈初上的街區里。

「所以,為什麼我們一拿到日記,它就顯形了呢?」

聽完我對陽骸的解釋,雀兒問道。

「嗯——目前方士界也很難解釋陽骸的事,」我儘力回答他的問題,「據說,原主想起和陽骸有關的事的時候,它就會在原主面前顯現;在此基礎上,如果有人接觸到了原主對它的記錄,也就是日記一類的,它就擁有了在其他人面前顯現的能力。

「呃,如果你按照『模因』、『梗』來理解的話,可能會好一點。」

他低下頭,踢走一個易拉罐:「哦。我再想想。」

接下來的路,我們都沒有說話。

其實我還想問他。我有好多問題想問他。

你到底知道了什麼?為什麼發出有關生命的警告,而現在又裝作無事發生?

我們是十多年的發小。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有過過命的交情(當然,十多歲就有要命的經歷,這很不好)。如果連我都不能訴說的話,你的秘密,會有多可怕呢。

這時,我們兩個正好走到商業街的一家麵館。

「去吃吃?」他很隨意地指了指。

我把林老師發過來的報酬分給他一半,兩個人就在這裡解決了晚餐。

突然,我的手機連續震動,我打開一看,是林老師。

他給我發了很多消息。就在我打算細看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我們:

「齊少家主,雲二少,別來無恙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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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門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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