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官家難有兩袖清

第五十六章 官家難有兩袖清

陽光剛剛照進風雨殿大院時,洛笙為亂羽插上一根素色的玳瑁簪子以作收尾。

「少俠及冠,在下未備生辰禮,這簪子便當做薄禮贈與少俠。」洛笙拿來一面銅鏡與他,「怎樣?這不比你之前的束法好看多了?」

亂羽點頭賠笑,又道:「這幾日官家的人也該來了,雖不勸你過剛易折,但若是他們沒惹到咱們頭上,還是客氣些好。」

「只要來的不是蔣黎黎——」洛笙頓了頓,只仰臉笑,「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亂羽又對著鏡子看看:「你這束法——倒不像時下男子及冠會束的樣子。」

「這樣束好看,」洛笙推他一把,「好了,下山去吧!及冠禮可有得忙,晚了來不及了。」

亂羽正兒八經地站好,又正兒八經地朝著洛笙行了個揖禮。

洛笙也回他一個,目送著他步子輕快出了門。

亂羽剛出風雨殿院子,許燚自假山後繞出來停在院門前。

洛笙換了身流蔬閣的衣裳,正打算出門時在門口遇著他。

「你怎麼來了?」笙姑娘一時蹙眉,面色嚴肅,「是山下出了什麼事?」

許燚收回看向遠方的視線:「方才那個便是你尋了多年的恩人?」

洛笙沉默不語,只是眼睛一轉看向了別處。

許燚又道:「怎麼我見他今日束髮不像人間常有,倒像是——」

「有事說事。」洛笙出言打斷,面上難得掛了一個假惺惺又好像無害的笑。

許燚自知無趣,便也不再打趣:「聽聞這幾日官家有客來訪,你可知要來的是什麼人?」

洛笙搖了搖頭:「有問題?」

「北侯歐陽彰。」許燚看她一眼。

洛笙瞭然,又有些奇怪道:「聽聞這北侯早些年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勾當,如今的君主倒是難得沒登上高位就踢開他。」

許燚卻收了笑臉:「因為他不僅是官家的人。」

洛笙聞言神色警惕:「什麼意思?」

「若僅僅是官家倒還無妨,」許燚也難得正色道,「可這北侯隸屬暗夜冢勢力,也算得與仙家有些牽扯。」

洛笙整個人一怔:「如今仍是?」

北侯歐陽曾效力於暗夜冢,這她是知道的。

卻不知曉原來如今也是。

前些日子她與亂羽鬧得不快,究其原因也是疑心暗夜冢的動向。

難道暗夜冢果真盯上鏡花水月了?

許燚見她出神,又開口把她的思緒拉回來:「暗夜冢是什麼地方……想來你比我更清楚。」

洛笙輕輕點點頭。

「千年來修仙者越來越多,官家也默許了這部分存在——」許燚道,「暗夜冢不知何時被何人重建,但做的事卻不帶半點善心,全然沒有當初六界合治的風範……也不知魔君若是知曉此事會作何看法。」

洛笙沉默不語。

「我幫你查清楚了,」許燚一抬頭看天邊初升朝陽,「歐陽府當年受暗夜冢指使,滅門過一戶大家,那家人的小女兒還被歐陽彰收養了多年。只是手裡的案子多了,家裡的暗道也多。三年前那小女兒無意間發現身世秘密,找到歐陽彰討要說法,被他嫁去了京都一小官家裡,後來又傳出新婦產後高熱燒壞了成了瘋子的說法。」

洛笙不免唏噓,又問:「可這事情與我鏡花水月何干?」

許燚又把視線看向她:「當朝太子談知節與那姑娘是青梅竹馬,只是幾年前太子生母也就是先皇后病逝,他自請赴陵守孝。三年前……他並不在京都。」

洛笙這下明白過來:「因而——太子回到京都知曉此事,想要查出那姑娘的身世真相,牽扯陳年舊事恐傷及北侯利益——所以幾個月前京都郊外的魔物……竟是北侯歐陽彰想要除掉太子?」

她話說到最後竟也尾音微顫。

「官家最不缺的便是爾虞我詐。」許燚道,「你路過救了太子,事後又斬了魔物,壞了歐陽彰的好事,他自然想來鏡花水月要個說法。」

洛笙又有些不解道:「可太子畢竟君主之子,即便君主早年為鞏固勢力放任歐陽彰利用這些手段剷除異己,如今欺負到皇家頭上,他還能坐視不理嗎?」

許燚輕笑:「皇家可是比尋常人家要冷血得多。」

洛笙眨了眨眼,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來。

許燚又道:「太子是君主第三子,不過因為貴為嫡長子而立為太子。幾年前先皇後去世,太子的位子坐得便有些不穩,更何況二皇子素來野心勃勃。君主為天下培養下一代君王,要的不僅僅是治國的才能和寬厚的仁心,還要有雷霆的手段,不至於被哪個官家蓋過了勢力。」

「所以他寧願犧牲掉羽翼尚未豐滿的兒子?」洛笙沉默一陣兒,又輕輕感嘆一句,「也是——不說人間,六界也難有護著孩子的主子。」

許燚聞言猜測到了什麼,卻還是不動聲色地揭過話題:「總而言之,他來任他來,只是立場需得表明了,官家的事情你別去參與。」

「我自然不會參與。」洛笙拍拍手撣了撣衣擺,「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許燚這下終於放下心來:「如此我便先走了——今日都到下旬了,你那師兄也該回山了,若是被他察覺我偷溜回來,怕是又要找我打一場——麻煩。」

洛笙默然,微微低了低頭。

許燚剛走幾步,卻又折回來警告似的叮囑一句:「官家的水比仙家深得多,你可千萬別去摻和。」

「我像是那麼閑的人嗎?」洛笙白他一眼,「這樣——今日這流蔬閣我也不去了,請人來把正殿打掃一遍,給那北侯最高的禮遇——如何?」

許燚皺了皺眉,想說什麼,最後只是擺擺手,轉身便走。

洛笙說的打掃正殿並非玩笑,她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衣服,還是打算換成白衣斗笠去流蔬閣喊幾個人來。

許燚所言官家秘事,洛笙其實是不大好奇的。

她雖身在高位,卻並沒有兼濟天下的仁心。她只管護好鏡花水月,護好仙門千餘弟子。

只是想起在京都時有過一面之緣的談知節,知曉他平日里原來也背負著這麼多的壓力,不免有些感慨。

但也僅僅是感慨罷了。

遠方朝陽露出山頭,雲霧繚繞襯出河山大好。

深秋時山間偶有鳥鳴,天邊也有大雁飛向更南的異鄉。

亂羽終於站在了闊別三年的家門前,一時盯著門匾上的「楓庭」二字愣了神。

雖說待在楓庭的年歲很短,但這裡畢竟才是他的家。

亂羽邁步踩上門前幾級石階,卻頭一回有了近鄉情怯的感觸。

南安楓庭建在山腳,背靠整座大山都屬齊家的地界。眼下八月下旬,山上楓樹開始慢慢地變作紅色,再過不久便會染紅整座山頭。

剛到辰時,守門的家僕正趕上換班,也沒人來迎他這楓庭的小主子。

亂羽靜默著站了一會兒,回憶起上一次回家到如今這麼長時間裡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

楓庭大門緩緩拉開,兩個守門值班的家僕一左一右從門后出來。

一同出門的還有三個十六七八的少年。

沒等兩個站崗的回過神來,倒是三個少年裡中間的那個眼尖發現了亂羽。

「師兄回來啦!」

他三步並作兩步跳下石階,一條胳膊往亂羽脖子上一掛,勾肩搭背哥倆好似的。

亂羽愣了愣神,才把他拍下去:「沒大沒小——一邊去!」

另外兩個看著眼生,聽他這麼一嗓子也便知曉了這是小主子,忙跟過來作揖。

亂羽點了點頭算是回禮,又問:「這是做什麼去?」

那少年笑嘻嘻答他:「今日可是師兄的大日子,師娘托我去集市上瞧瞧有什麼缺的都補上,免得臨時找不著。」

「不過一個冠禮,哪裡那麼重要?」亂羽擺了擺手,「走吧!」

那少年卻不樂意了:「師兄這話可說得不對!這日子師娘可盼了許久的,自然要把什麼都備齊了!」

亂羽聞言一笑,朝那兩個守門的吩咐一句:「回去告訴我娘一聲,不過一炷香我便回來了!」

兩個家僕低著頭作了個揖,其中一個便往院里去。

那少年也回頭道:「你們也先回去吧,我和師兄去城裡轉轉。」

「姜師兄……」兩個少年人互相看看,又不約而同地去看小主子臉色。

亂羽輕輕點了頭允了,他們這才又行了個禮往回走。

待他二人走遠了,亂羽才又調侃那少年人:「幾年不見,你倒是還沒壓得下這幫新人?」

「還不是師兄每次回來都得和師父杠上那麼一場?」少年扁了扁嘴控訴道,「如今的楓庭,還是您二位的話最有力道。」

「就你會說話?」亂羽白他一眼,「走吧!去買些小物什等你下次回家帶給小南渡玩。」

那少年一聽這話,瞬間變了臉色,眼裡的欣喜幾乎要溢出來:「北楓可謝過師兄好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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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歌笙笙洛城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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