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 道聽途說

第三 道聽途說

貓在進山道頂處的參天古樹上的姜三,掐算路程,雖不知鍾魚樣躲往何處去,但依如今人類的腳力,舉國範圍里,信早該送到才是,至今仍未有迴音。念及五感傳信來的字,是他嗎?心裏有愧,不敢面對。

......

歸一台。

今日同為輪值的談朗池,整個四仰八叉癱坐,上下嘴皮子一搭感嘆不用一板一眼端著的感覺真好。

一旁的黃止幫着望風眺望遠處提醒道:「阿池,幾月來姜前輩日日日落前都要來過問一趟,次次不落,今日還沒來,你這樣子不好見客,快些坐好。」

「不妨事,那傳說不還沒來呢,先讓我緩緩,鬆鬆筋骨,好快活快活。」談朗池手一撐,腦袋耷拉靠着手:「我可精明著呢,風向的絲毫變化都逃不出我手,傳說來了呢,保證做回人形。」

「......」一直就在他們頭頂上樹杈子貓著的傳說陷入迷之沉默,他是不是該體貼一點,晚些時候現身才不影響底下人的精明?

黃止略帶不適地按了按額頭,每次逼急,阿池總要說幾句混賬話,可又都會被撞個正著,希望這次會是個例外。

談朗池又說:「我們族裏那位要順着意供起來的暴力老爺子自己豪放到不行,居然還覺得我們野蠻,沒有君子之態,天天揪着我們練氣度不放。我們哪是那塊料,還是躲出來好,還能偷偷懶。」

......

姜三來時,一身襯衫長褲打扮的少年忙不迭地把身體坐正,面帶心虛,瞪眼看他,十分有朝氣。

黃止強抿笑意,起身揖禮道:「姜前輩,望見諒,還未有持您名帖的道者來訪。」

姜三目光複雜,想又想道:「至今未有鍾姓屬金的人家到訪?」

......鍾姓人家,黃止莫名想起自稱才化形的鐘—文盲—鼎?

他小心翼翼地追問:「屬性從金的道者不少,不乏有幾位鍾姓道者,就是不知姜前輩指的哪位人家,可有其他憑據。」

姜三:「......溫文爾雅,滿腹珠璣,一表非凡。」

野蠻人談朗池膝蓋狠中一槍:「......」傳說是來挑釁的?

黃止長舒一口氣,還好還好,懟人小能手和溫文爾雅什麼的可不擦邊,傳說中的姜前輩果然沒有讓他失望,還是他師父口中那個鐵骨錚錚,不與人同流合污的人物。

他從善如流:「雖有幾位鍾姓道人,名刺卻非姜前輩所有,姜道友所等之人許還未前來。」

姜三無話可說,自海外歸來后,魚樣便失了蹤跡,最後能使上的手段還是他從前留下的紙。只是如今這局面,依他從前的性子,不可能不來。

黃止突然又想起鐘鼎毫無說服度的說辭,他自幼一殘一廢,但五感過人,再三思及此人,又非是心存愛慕,必不尋常。

「姜前輩,雖說並不相符,但幾日前,確有一位鍾姓的女兒家,自喚鐘鼎,初成人形,不通書字,特來觀禮。」是個特會懟人的文盲,「未持名刺,是過明路上唯一不曾有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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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九所。

艾十四扭捏哀嚎:「怎麼辦呀親親,老狐狸不做人,通天大的餅,他這是要我狗命。」

桌上癱開放着承封應邀的名單,她唉聲嘆氣地趴在桌上,心情十分複雜,宛如死狗:「就算把我碾成灰也填不平他挖的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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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諳將名單調個個,再看一眼也忍不住感嘆人數之多。

她沉默片刻:「袁局突然變卦,讓郁爾接替你處理臨漳一事,受邀承封,當屬你方便些。」

畢竟臉皮當屬得天獨厚第一厚。

艾十四笑岔氣,當場翻臉,將臉翻過來看她:「親親小甜心,真的是完全沒有被你安慰到呢,哪方便了?我才最不方便啊。」

她抓狂道:「太糟糕了好嗎,哪怕是我們,也從來沒聽過『承封』這件事。這算不算是一種歧視,一場把人類排除在外的冷暴力。」

她額頭頂桌,揉了揉趴得有點發麻的肩膀,撅著嘴嘆了一口氣:「唉,初來乍到就要挖人牆角,真是不道德,我都沒臉開這個口。」

「老狐狸也不怕弱小單純無助的我豎着進來,橫著丟出去,那他可要痛失我這位頂樑柱的!」

「遇人不淑,太心疼我自個了。」

對於艾十四的不要臉,曾諳整一個梗住,然後緩過來:「排除在外太誇張,就算有,也是你們人類自己作的,排除異己不是人類的專長么。」

「古來今往,貪戀紅塵皆拜人族所賜,各個不幸。」

對於種族獨有的劣根性,艾十四仔細琢磨,然後他娘的發現無法反駁,可她不一樣呀。

「親親寶貝,我愛你呀!我們相依為命,要是沒有親親寶貝,我一定要瘋魔的。」她張開雙臂,歌頌曾諳:「啊!你是我心目中的天使,大海的明燈!請讓我為你獻上一曲......」

曾諳反手就將自帶的鍋盔愉快地讓某某人消音,利索。

「『承封』非今時首創,不必驚慌。」

艾十四:「鵝鵝,鵝鵝鵝鵝?」

「......」曾諳冷不丁對上一陣鵝叫,不自覺又梗住。

艾十四一邊暗自開心是紅糖的,一邊一嘴兩用,毫不衝突:「可來之前我翻閱流傳下來的縣誌,從不見先人對承封做何記載,未曾見隻言片語。」

「古時生氣缺失不明顯,而四季轉換又合宜,故那時承封規模平平,遠不及今日。況且彼時人族為避戰亂、為飽食、為求生已精疲力盡,怎會有閒情逸緻去探索玄妙。」

艾十四打了個飽嗝,騰出手用指頭戳了戳名單,含糊道:「好像挺有道理,親親寶貝,這單子有幾成對人類不滿呀?」

曾諳平靜地看她一眼:「怎麼會這麼想,向來都是人族對精怪的敵意更重些。」

「人族一生不過百年,但我輩百年尚不得化形,兩者能生怨的本就少之又少。只有紅塵中醞釀出的精怪還願生活在人世間,餘下更多的是避之若浼。」

「......這麼嫌棄?」艾十四皺着眉嘟囔:「傷腦筋呀,都不想活在人類社會裏,我該怎麼挖牆腳嘛?」

艾十四碎碎念:「這次承封就格外隆重呢?現在四季輪迴,五穀豐登,雖然有時不盡人意,但晴時明,陰時雨,晝夜更迭,冷暖適宜,不也是好的嗎?」

曾諳掏出邀請函,提筆將落款的「半藏道人」四個字點出來,她抖了抖手裏的名單,說:「這位如今的分量可不比以前,幾年裏他聲名大噪,此次他舉行的承封規模之大,前所未有。」

「區區不到百年的功夫,能使天下英豪信服之,其心機不可謂不深,倒是難得的人才。」

「連好些個早已避世的老怪竟都肯賞臉,這位屬實不簡單,那些個老怪可都是實實在在長著一副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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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遍野也毫不動搖的鐵石心腸。」

艾十四「嗚呼」挑眉鼓掌:「那可真是了不得,我們人類就沒這種本事,百年就是一輩子,刨去生老病死十幾年,根本沒剩幾年好活,成不了屁大的氣候。」

屁大的氣候......曾諳要笑不笑:「何須妄自菲薄。人類區區二百來年的成就,早遠超曾經幾千年的總和,豈是這一位可比擬的。古時生機的缺失和現在相比,天下萬物快被你們毀完了呀。」

「......」人被刀就會死的毛病不用細說吧。

「這位半藏道人喜愛山水,崇尚自然,三五天一承封的寄情于山水,立志於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精怪共存,幾十年如一日地遊說各個家族、門派之間。」

「三年前眉卜山所失衡造成的山水動蕩,對外稱是人類治理恢復維持穩定妥當,在內便是他與門徒們一點一點承封,銜接天地自然,才使山水平衡,沒牽連出更大的災難。因他心口如一,近年頗受尊敬。」

「自眉卜山後,信服他的精怪也日漸增多,願同他一般造化自然。有傳言他有意圖在天塹山謀塊福地,既然袁局有心與精怪交好,另建一局,何不找他談談?」

艾十四給自己打了個把雞血:「除他之外還有其他的魚嗎?都腆著老臉進來了,只逮一條多不划算呀。一不做二不休,多多撒網,敢敢撈魚,總能撞暈一兩條肥的吧?」

「......」曾諳給自己添了杯茶,她實在需要潤潤干啞的嗓子,順便將三來敲門來遛彎的心梗感踢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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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鐘鼎雖然得守峰門官的許可,無帖進了這主峰,但也無打算近一步殿中門庭,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她直往老林中行。

記得老頭說過,姜三是朵風中奇葩,非故地無故人,不與人同屋,一般都是吊在樹上......真他娘的優秀,難怪尋人信物會是只倒掛蝙蝠。

碩大的山林千峰百嶂,鐘鼎又不具備能探路尋人的技能,只似丈二的和尚——團團轉,可惱可恨。對於姜三,她只依稀記得,每逢她癲狂發作又失蹤歸來,老頭總威脅恫嚇,要招呼姜三前來毒打她一頓了事。

那時候,萬事順遂,老頭還不是老頭,糟心事也僅她一人。到如今,他還殘存的信物也剩寥寥幾紙信紙,來見姜三一面純粹也是了結老頭的挂念。

但對於當年沒挨成的打,沒見過的人,如今要在雲海般烏泱泱的人堆找到一個不明模樣、不知圓扁高矮胖瘦的奇葩,也真是自尋煩惱,自討苦吃。

東西南北正五個門庭里,連雲疊嶂的群峰中,不拘其峰大小,不拘天時雨露,或附於山崗矮樹中,或藏於深林茂叢里,就地棲身,魂賦其神,吐納日月華精,反哺天地自然,以身為梁,返璞歸真,是謂承封。

鐘鼎一處一眼掃過,沿途不間斷的有人反吐天地秀氣,身養自然。如她也很難不疑惑,世道是何時顛覆?世間人、精、怪又是何時改了性?

接連幾日,她胡亂奔走,想停便停,想歇就歇,完全按照心意來,反正也不急,還有大把時光可以消磨,絕對不是因為她迷了路途,找不着方向,絕對不是!

一座山翻過另一座山,一條河蹚過另一條河,路越走越偏,上上下下的也不知身處何處。鐘鼎索性靠在山間溪邊乘個涼,倒掛蝙蝠動也不動,老頭該死的相好究竟掛到哪顆樹杈子上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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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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