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不起

春天隨江水匆匆而去，把花襖脫在了山路上，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馬鴻生把藥店的事物全權託付給了二弟馬鴻龍，陪護著葉子。葉子沒有反抗，沒有怨憤，更沒有眼淚，她的心已如死灰。難得閑暇獨處的時候，葉子會獃獃地、傻傻地盯著窗戶外邊看，什麼也不想，只是發獃。一個17歲的花季少女，彷彿變成了一個老態龍鐘的老婦人，沒有一點生機和活力，任什麼也不能激起她心之的半點漣漪。

有的時候，葉子會拖著疲憊的身子，坐在梳妝台前面，死死地盯著鏡子中的自己。她看到了一個陌生的葉子，憔悴的臉頰，凹陷的眼睛，木訥的表情，凌亂的長發。她瞅著瞅著，嘿嘿地笑了。突然，她好像發了瘋似的用手指在自己臉上亂抓亂划，拚命地撕扯自己的頭髮，因為她忽然記起，就是自己的這張臉、這長發惹得禍，她恨極了自己的一切，她要毀滅這一切，讓自己變成醜八怪，讓馬鴻生看見自己就噁心，放她回家。葉子折騰累了，乾脆就躺在地上，又獃獃地、傻傻地看著窗戶外邊。

王媽偷偷地在外邊看著，心裡不是滋味，她也心疼這個姑娘，畢竟她才17歲啊，這樣的日子要熬到什麼時候啊？王媽擦了擦眼淚，輕輕地走到葉子身旁，說：「閨女，你可別這麼糟踐自己啊！王媽知道你心裡苦，你想哭就哭出來，可別憋出病來啊！閨女！」葉子抬眼看了看王媽，她的頭有些眩暈了，她好像看到了慈祥的母親，正在沖著她微笑。葉子高興極了，她撲倒在王媽的懷裡，嚶嚶地哭了，葉子盡情地享受著溫暖的懷抱，撒著嬌。在王媽的懷裡，葉子滿足地睡著了，進入了甜蜜的夢鄉，嘴角還露出甜甜的微笑。王媽輕輕地拍著葉子，慢慢地理著她的長發，一行老淚順著臉龐流下來，滴在葉子熟睡的臉上。

馬鴻生從外邊回來，看到這一幕，也很動情，他輕輕地把葉子抱過來，看到她臉上的抓痕，就俯下身，低下頭，愛憐地一點一點地親吻。王媽在一旁，絮叨著說：「大少爺，這閨女是個好閨女，你可要好好待她啊！」馬鴻生說：「葉子就是我的命，我能不好好待她嗎？」王媽放心的地點著頭，躡手躡腳地走出去，把門輕輕地關上。……

三月初六是馬鴻生二弟鴻龍家龍鳳胎兒女的8歲生日，馬家自然要慶賀一番。一大早，馬鴻生就起床，練了一會兒拳腳，吃了早點。他看到葉子還在沉沉地睡著，就把被角掖了掖，關好門走到庭院中。兩個男僕小跑著過來，低頭哈腰地說：「大少爺，您有什麼吩咐？」馬鴻生小聲說：「看好夫人，有什麼事立刻報告我。」「是，是。大少爺，您放心吧！」等馬鴻生走出院子，兩個男僕偷著笑，說：「我們的大少爺也有點神經了，每次出門前都要囑咐我們『看好夫人』,嘿嘿嘿！」這時丫頭湘蓮端著燕窩湯走過來，嗔怒著說：「你們兩個潑皮，大少爺剛走，你們就嚼舌頭，小心我告訴大少爺去！」阿伊和阿奇趕忙跑開，一邊跑一邊說;「好姐姐，我們再也不敢了。嘴下留情啊！」湘蓮抿嘴一笑，：「量你們也不敢了。」

湘蓮把燕窩湯放在桌子上，掀開簾幕，輕聲地叫了一聲：「夫人，您該起床喝燕窩湯了。」葉子沒有一絲反應。湘蓮又連續叫了三聲，仍然一點動靜都沒有。這時湘蓮有些害怕了，她仔細端詳葉子的臉，發現葉子的臉通紅，呼吸還有些急促，身子在瑟瑟發抖。湘蓮嚇得驚叫了一聲，跑出卧室，大聲地喊叫著：「來人啊，不好啦，夫人病了！」阿伊、阿奇和王媽都急匆匆地跑來：「湘蓮，你慢點說，夫人怎麼啦？」「夫人病了！」這四個人又一起圍攏在葉子的床前，王媽把手放在葉子的額頭上一摸，趕忙抽回來，「不好啦，葉子發高燒了!」「這怎麼辦啊？」王媽定了定神，開始分配任務：「阿伊，你趕快把大少爺叫回來，給葉子瞧病。」「湘蓮，你倒一盆溫水，拿毛巾敷在葉子的頭上。」「阿奇，你準備好車，準備上醫院。」四個人忙作一團……

馬鴻生急匆匆趕回來，他先分開眾人，坐在床前，抱起葉子，葉子這時候身子已抖作一團，臉色煞白，牙齒咬地咯吱吱地響。馬鴻生左手托住葉子的臉，右手用力掐葉子的「人中」穴，之後又掐雙眉之間的「印堂」穴，掐虎口。他拿過溫毛巾，仔細給葉子擦拭額頭，脊背，胳膊，腿腳。連著擦了三遍，馬鴻生的汗也流了下來。他目不轉睛地觀察著葉子的每一個表情、動作。終於，葉子的抽搐癥狀緩解了，臉色也紅潤起來。馬鴻生站起身來，對王媽說：「王媽，準備點溫開水，等葉子醒來，喂她喝。」王媽趕忙下去準備。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葉子終於醒了，她感覺渾身疼痛，頭木木張張的，她睜開眼，看到馬鴻生帶著血絲的眼。她扭過頭去，想避開這雙眼睛。王媽在一旁趕忙說：「閨女，你可醒了！都把我們嚇壞了，要不是大少爺……」馬鴻生擺了一下手，說：「王媽，把水端過來。」王媽趕緊遞過水來，馬鴻生把葉子的身子切起來，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拿著勺子一勺勺地喂她……

王媽和湘蓮在一旁看著，也被感動著，王媽還偷偷地流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