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兔群攔夜路

第四十八章 兔群攔夜路

我們一邊議論著這些事兒一邊趕路.卜運算元仍舊很少發言.不知道前面還會發生什麼事,我問燕子怕嗎?燕子說怕,也很有趣兒,我們接觸到的,簡直就是另一個世界.

人的這一生的際遇很奇怪.就像我,開始是卜運算元說要增加我的閱歷.現在事趕事的趕到家裡來了,想不經歷都不行.卜運算元是鐵了心地對我好,燕子說是好奇跟我走到了一起.躲過那一場車禍后,好像我的一切全改變了.

正想著燕子抱著我胳膊的手推了我一把說:「嗷嗷,看前面,快看前面.」燕子的話讓我一激靈,現在只要一有動靜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卜運算元眼下都顯得這麼慎重,我是真心不敢胡來.

抬頭往前面一望,媽呀,月光下跑著一隻可愛的小白兔.如果一隻野兔子從路上躥過去,那嚇一跳也不必驚奇.小白兔可是家兔.誰家的家兔這個時候還跑在外面?

再觀察那白兔,在我們前面的路上扭過來扭過去,根本沒有逃走的意思.而且就擋在路中間,和那立皮衣一樣.乾爸說又來事兒了.這是明顯沖我們來的.

我說乾爸,這個你能攆吧,就一隻兔子.你要是不行,我一腳踹了它,我不信它能咬我.

我這是拿話激我乾爸,以前見過他給別人驅邪,都是蠻厲害的,說什麼你走不走,不走就捆起來.乾爸這樣的年紀,人也老家的多.他說:「嗷嗷,這不是莽撞的事兒,我來勸勸.」

乾爸又過去用他對付立皮衣的那一套,對著一個小白兔苦口婆心地陳述利害關係.人家趴在那一動不動愣是沒買賬.我們幾個就站在乾爸身後等著.卜運算元一如既往地淡定,看都不看那小白兔一眼,彷彿就站那等個人,一點兒不為眼前的事情著急.

乾爸先是站著說,後來慢慢蹲下去說.邊說邊往一邊挪動一點兒,看能不能繞過去.那小白兔很有靈性地跟著移動.乾爸知道想井水不犯河水也不成.我聽見乾爸嘆了口氣,一邊勸著小白兔一邊慢慢站起來.然後我聽見嘩是一聲響.乾爸咦了一聲.小白兔輕飄飄地落在了兩步外.

原來乾爸見商量不成,乾脆站起來飛起一腳就踢了出去.我沒料到一向穩重的乾爸也會偷襲,並且是對一隻小白兔.心裡暗暗覺得好笑.

乾爸飛踢出一腳后覺得不對勁,馬上就咦了一聲.他驚訝地說:「怎麼這麼輕啊,像踢飛了一張紙.」

那看起來也像是一張紙,如果真是一個胖胖的小白兔,乾爸這一腳下去,怎麼也在十步開外了.就這張紙,輕飄飄地落在了兩步遠的地方.躺在那不動了.兔子還是兔子,在月光下白的刺眼.嘴裡還淌著血.頭朝著我們的方向,眼睛睜著,閃著詭異的光,死了.

看這情形,我們都愣了.卜運算元視而不見.真不知道他葫蘆里賣什麼葯.反正始終沒有要出手解決問題的意思.我乾爸說:「死就死了吧,不管它,咱們先過去再說,明早天亮再來看到底是什麼東西.」

乾爸說著就往前走,我和燕子也跟著走.卜運算元在後面慢我們一步.兩邊玉米地里一陣響動.像是有很多東西從裡面往外跑.我心中一驚.這平原地方從沒有過什麼東西啊.人跟著也就定在那裡不動.

就在我們愣神的工夫,刷刷刷地一個個白球從玉米地里鑽了出來,在路上亂成白嘩嘩一大片.看到這情形,乾爸不由得叫了一聲親娘:「怎麼這麼多什麼玩意兒.」

在平原地方,除了家裡養的,田地里也許會有一兩隻野兔.但別想有一群一群活動的動物.人口那麼集中,村子連著村子,有多少也不夠逮呀.但這會兒路上就這麼多.白白胖胖的家兔.而且從一人多高的玉米地里,還在不停地往外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傻子也能看出來,這事兒絕對不正常.

越來越多的兔子把我們圍起來,前面有,後面也有.左右也都是.好在它們相互亂拱,擋了我們的進退之路,並沒有進攻我們的意思.但我們要想接著往前走,就必定要踩在兔子身上.這會兒沒誰冒這個險.誰知道踩了會是什麼結果.

乾爸也沒轍,我們都看向卜運算元,我和燕子是指望不上,普通老百姓一個.乾爸雖不知道卜運算元的深淺,但也知道他比自己強.卜運算元站在那兒摸著小鬍子,光光的腦門兒在月亮之下閃著光.一幅很悠閑的樣子.

我叫了一聲表舅爺問:「咱還走嗎?」

卜運算元說:「走,怎麼不走呢.大黑天的咱在這兒等什麼.」

卜算這不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嗎,我有點沒好氣地說:「走?怎麼走啊,這麼多兔子,想個轍啊表舅爺.」

卜運算元前後看了看:「哦,這麼多?確實不好走,那就等等,等它們好了咱們再走.」

看來我們要在這路上過夜了.而且就這樣站著,連蹲下去都不敢.萬一哪只兔子發神經,照臉上咬一口怎麼弄.人被兔子纏得沒辦法,還是第一次遇到,也是第一次聽說.

燕子把嘴靠近我耳朵說:「嗷嗷,你家麻煩大了.」

我問燕子:「你怎麼知道?」

燕子說從表舅爺一直不肯露手就能猜出來.

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立皮衣和小白兔明顯是沖著我們來的,根本不是偶然撞上.哪有那麼巧一路上老撞上這東西,並且還是幾個人一起趕路,更何況其中還有兩個明眼人.

這明擺著是在試探卜運算元的反應,看看他有多深的道行.按燕子的意思,這路上撞見的立皮衣和小白兔是和我家鬧騰的東西一夥兒的.知道我乾爸出去搬救兵,特來試試救兵的手段.

所以卜運算元不動,立皮衣和小白兔都不會先動.對於卜運算元,我以為我已經很了解他,我忽然覺得,我只不過了解他一點兒皮毛.卜運算元的道行好像深不可測,對於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在他掌握之中.看似步步驚險,最後都是化險為夷.

直到凌晨三點,遠處傳來一聲公雞的啼鳴,路上擠擠扛扛的小白兔突然就老實了.接著第二聲雞啼.一會兒雞叫聲遠遠近近連成一片.農村裡都養著雞.這裡村子間又離得不太遠.所以雞叫一開頭就是一聲連一聲的很壯觀.

路上的白毛兔先由開如的老實,到接著發愣,再然後就僵化.一會兒都翻身倒在了地上.我不由得叫了一聲乖乖,這一路的死兔子天亮怎麼過車啊.這得夠多少家人吃的啊.快,燕子,撿兩隻.

燕子推我一把說:「別逞了你,這多噁心人啊,嚇都嚇半死,還吃呢.」

燕子說話的工夫我發現兔子的身體慢慢癟了下去,連忙指給燕子看.燕子也驚奇不已,先變瘦,接著變薄,最後變成了一片圓圓的紙片,中間還帶著個方孔.紙錢哪.埋人用的.

我們看到一地的紙錢,哪裡有什麼白兔.黃色的紙錢在我們周邊散落的到處都是.我們大眼瞪小眼,幾個人就被一地紙錢困了幾個小時.只有卜運算元沒事兒一樣說:「走吧,還不走等著吃兔子肉啊.」

凌晨三點都過了,我們才向家裡趕去.我一邊走還一邊想著,那些白嘩嘩的兔子怎麼一下子就變成紙錢的.難道這還是卜運算元先前說過的幻覺.看來見鬼的說法中,幻覺是佔了相當大成分的.可是那些紙錢是哪裡來的,紙錢可是貨真價實的啊.附近又埋人了?

乾爸走近我說:「你這表舅爺哪來的,我怎麼沒聽你爸說起過,靠譜嗎?」

我對乾爸說:「要是我爸知道,那我這表舅爺肯定沒啥本事,我爸不知道,我這表舅爺是天上掉下來的,絕對靠譜.」

乾爸說:「那我們等了幾個小時也不見他有招.」

我說乾爸你這就外行了,無招勝有招.真人不露相.你想想,看我家的邪事兒,你還有更好的人選沒?

乾爸說真沒了.要有早請來了,也不用跑到河北去找我師爺.

我說那我這個表舅爺就是最靠譜的了.

乾爸說最好靠譜.

我們回到我家時,我爸我媽都睡了.家裡很安靜.是我拍院門把他們吵醒的.爸媽都起來了,見到我很意外,問我怎麼這時候回來了.我說在河北碰見乾爸了,他說了咱家的事就一起趕回來了.

看起來我媽好好的,不像是有什麼事啊.我們進了屋,我把我的疑問說了.我媽說好起來就沒事一樣,犯病了就會又說又唱的,自己也不想說,就是停不下來.累得不得了.

原來是這樣.

我先安頓幾個人住下.燕子住我姐姐原來的房間.我和卜運算元,我乾爸住我的房間.我爸代替我媽做了倆菜.熱了幾個饅頭.我爸喜歡喝酒,好在不用出去買了.我喝啤酒,白酒不大喝.這會兒也只能陪著喝白酒了.

吃著飯我問我爸家裡的事兒是怎麼引起的.

我爸問我你進咱家感到有什麼不一樣嗎?他的話叫我愣了愣.有這樣的感覺.可一時說不上來.卜運算元說了一個字,靜.

對,是靜,農村家裡都養著東西,至少有狗啊雞呀的,何況我家還喂著豬.還養著幾隻鴨.我說到門口沒聽到動靜感覺怪怪的.

我爸說這事持續有一段時間了.剛開始半夜狗老是叫的厲害.好幾次打開屋門看又沒見什麼人.那時候就感覺怪怪的.好像有人進了咱的院子.但是又找不到.過兩天狗不叫了.嗚嗚的聲音有點兒像哭.一個晚上沒過去,狗就死掉了.

狗一死晚上清靜了.可是總感覺心裡不踏實.開始還有雞晚上打鳴.沒兩天,雞也死光光了.被什麼東西咬死的.我們趕緊把豬轉移到了咱另外在大街的那個院子里.這邊只有幾隻鴨子.後來鴨子也沒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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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一個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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