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娥宮陽雀驚變

第一百六十章 娥宮陽雀驚變

曹武憐世被打敗后,拖着李輪詐,蹣跚離去,在洪荒戈壁一盆地中,盤膝養傷。他武功修為極高,康復迅速,中國辟穀丹道熟稔,腹內真氣渾厚,便是餓上一月也不妨事,李輪詐卻受了楊詣穹攻擊,重傷難愈,需加填補。洪荒戈壁奇獸甚多,眨眼般功夫,就捉了幾隻土豹鼠來,給李輪詐生吃了。李輪詐得肉充饑,又有教主功力支持,痊癒很快,戈壁灘停留一日,就已好了,忙向教主拜倒謝恩,說了許多奉承言語。

曹武憐世緩緩地道:「回教。」李輪詐雙手交叉胸前,更咽道:「您答應了這些俗人,解散神教,歸隱遁世,教主,真要散夥么?咱們……咱們的心血,三十多年吶!」曹武憐世微微一笑,並不回答。

路上橫行霸道,劫車搶乘,五日後曹、李回了皖境逐雷山,坐上那石宮王椅,說道:「孩子們,即日起,聯賢教解散。」眾教徒大駭。程無相勸道:「教主,近期雖難,但仍可東山再起,草率解教,可是什麼都沒了。」李輪詐跪倒在聖火旁,垂淚道:「屬下再次請求,三思!」

倪本儒最是火爆脾氣,大聲道:「豈可因世間凡夫而舍卻大業?他們把咱往死里趕,我們便十倍奉還。」

曹武憐世凝視着程無相那張面具臉,笑道:「程老弟,你跟我多年,如今你火壇、水壇、雷壇三位兄弟一一殉教,只剩你與倪小友兩壇啦,八門主也一個不剩。趙左使在術堂城堡丟我老命不顧,他不能再是我們的人……」

倪本儒怒道:「虧您一手提拔,賞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患難關頭,小人面目露出來了。咱們在外碰到,殺了他吧,教中兄弟,你們說是不是?」眾教徒轟然應聲:「乾死日蝕左使,殺了這個無情叛徒!」聯賢教此刻只有程無相、李輪詐、倪本儒三個大人物說話,教徒人員本有數萬規模,組織龐大,但自從三壇被滅,八門戰敗,不告而別者、辭職離教者每日俱增。這一聲應答,雖振奮澎湃,煞心重重,卻已遠不如多年前,那天下第一教之威了。

曹武憐世虎目一掃,數得本教剩餘教徒,少於一萬,僅八九千人,輕輕嘆道:「我已答應了小公主,這事就這麼定了,此後再無聯賢教。程老弟、倪小友、李右使,孩子們,明日大家各奔前程了。」整個石宮大放悲聲,捶胸嚎哭。

自那第二日始,聯賢教確實解散,逐雷山數千人一一退出,脫下骷髏面具、神教服飾,洗心革面,重新入世。他們懷念三十餘年前,本教在武林間讓人聞風喪膽的盛名時光,總舵山同樣亦佇立了幾百年,跟隨曹教主后,才將這峻山洞窟鑿為神殿王宮,保留景物,未嘗不好。是以偌大逐雷山,唯留舊地,人已去盡。

山外,倪本儒向曹武憐世拜倒磕頭,又與程無相、李輪詐手掌互握,敘了兄弟之情,森然道:「我這身武藝是為聯賢教效力,神教既已不復存在,要有何用?」雙拳回掏,重擊自己六大命門要穴,內功一運,震壞經脈,廢了一身武功,鋼爪落地,口噴鮮血,土壇壇主就此離去。

程無相道:「月食右使,你有何打算?」李輪詐道:「一生跟隨教主。」適才曹武憐世沒有阻止倪本儒自廢武功,只背對他們,遙望遠處山谷天空,程無相便拜倒道:「教主,那麼屬下也和倪賢弟一樣,離開您吧,您老人家多保重自己。」說罷,長劍抖出,便要自戕廢武。青光閃動,劍尖指向自己雙手,削斷後無法使劍,一身劍術武功便是廢了,然竭盡一生,辛苦效力的聯賢教今日沉亡,不免惜憾,長劍不住發顫,百感交集,老臉肌肉抽搐,只是戴着面具,旁人看不見他此刻生平最為痛苦的表情。

曹武憐世搖搖手,托著一腔老人聲調,悵然道:「停手吧程老弟,只管去,別廢武功了,你已年紀不小,是時候封劍了,舉劍自殘更不成體統。李右使忠心耿耿,但我姓曹的術堂敗於青年小子之手,再無顏面出現武林,想獨自靜靜,你與程老弟一同去吧。」

李輪詐抱拳道:「教主……屬下……」

曹武憐世道:「去吧,如果還當我是教主的話。」李輪詐「嗨」的一聲,嘆口大氣,長袖揮擺,與程無相告辭,下了逐雷山。

但見曹武憐世孤身一人,銀袍銀衫,長發飄飄,站在逐雷山懸崖邊上,語音親切,微笑道:「小公主……壞人散啦,你看到了么?」他臉上神情忽爾欣喜,忽爾悲傷,又忽爾狠毒,充滿憤恨,似是想起了什麼往事,突然踴身躍跳,鬼魅輕功揉身閃動,一團銀影專向峰下林密山谷欺去。

他是昔日輝煌,武林談之色變的魔教教主,卻形如少年,音色奇異,行走似同幽靈,乃一世間罕見的怪人,未免招惹是非,始終沒踏足城鎮,盡向偏僻山水尋覓徑道,環遊世界兩月有餘,後路過姑蘇,竟在一座山寨蝦塘邊,遇到了老朋友岳玉皇。方圓數里再無其他人家,只見岳玉皇身着農夫打扮,長須盤發,神采奕奕,往水塘湖面拋擲蝦籠,預備撈蝦,看樣子是在山野寨村修了房屋,收了水塘,養植魚物、果蔬,去城裏作作生意,用以謀生。曹武憐世乍在此地碰見老朋友,眉頭一揚,不由得緩緩向水塘行去。

自與楊詣穹分別,出涯洸川塔閣后,岳玉皇女兒女婿告辭,不知所蹤,呵護照顧唐心蘿,一老一小相依為命,厭惡武林,只求安逸,這才定居此寨,他笑道:「哪家小伙,想來買老夫的蝦?」曹武憐世不答,只靜靜瞧着他。

忽見一黃衣少女蹦蹦跳跳地躥出石屋,笑嘻嘻叫道:「外公,你在跟誰說話呢?」她捧著個竹筐,一見曹武憐世,竹筐便脫手掉地,花容失色,指着他,矍然道:「你怎麼在這兒?外公!外公!」撲到岳玉皇懷中,一雙眼睛骨碌碌打轉,驚慌望着曹武憐世。

岳玉皇仍保持笑容,拍了拍外孫女的背,溫言道:「小蘿不怕。」唐心蘿指著曹武憐世,道:「他他他,他是……」岳玉皇嘿嘿兩聲,道:「我老遠就看到這傢伙從山坡飄下來了,天下有此等身法和武功的,唯當今頂尖高手。段煦龍遠在北方,楊詣穹、關居鈺我皆識得,詠安方丈在少林當和尚,垣隆真人在武當做道士,你外公我在這撈蝦,娥峰聖母也是女性,這流武學高人各忙其事,誰有空暇來咱寨混鬧,估計是聯賢教衰敗而逃亡的曹教主了。你外公曾跟他在無冥山干架三天三夜,對他的身法最熟悉不過,不會認錯。」

曹武憐世臉有讚許之色,點頭道:「你好,久違。」

岳玉皇道:「多年不見,大教主從哪學到返老還童仙術,變成一個小孩般的人物?二十餘年前的那頭白髮白須呢?」曹武憐世嘆道:「慚愧,是與曹某閉關十載之事有關。」岳玉皇道:「哦?倒說來聽聽。」曹武憐世道:「閉關十年,但求境界得詣,只是在第六年時練功不慎,瓶頸重重的突破期入了一個大危境,使我不得不以平生功力抵命,可真氣收回之際,經脈出了差錯,倒行逆施,保得性命,卻成了這般模樣。其後兩年,倒也恢復了武功,再后兩年,有幸漸窺無相坐照之境,便是此時。」

岳玉皇道:「走火入魔,益壽過度,返老還童,青春常駐。你今年一百零二歲,外貌像個小少年,不少人羨慕你還來不及。」曹武憐世不以為然,道:「即便如此,卻是落下了個病根……」

岳玉皇道:「小蘿你去玩吧,外公到別的塘放籠,順便單獨和曹老爺說說話。不消兩三日,你最愛吃的蝦就擺在你桌前啦。」其時季節尚寒,不太適合捕撈河蝦,但岳玉皇所處山寨與眾不同,冬季亦有許多稀有水物,以及叫不出名堂的禽類歡躍山林,蝦籠放出,不出半日,定有收穫。唐心蘿道:「那爸爸媽媽呢?」岳玉皇道:「他們,只怕一時回不來了。」唐心蘿秀眉微蹙,無奈地嘆了口氣,向曹武憐世伸伸舌頭,扮個鬼臉,便回了石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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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玉皇穿過兩條稻溝,換塘拋籠。曹武憐世見他拋擲手法看似軟綿無力,實則運用了一門掌法,玄勁直通,蝦籠落入水中,每一縫隙都開放張開,緩緩下降,猶似一條青龍潛入水下。這一籠飛出勢道瞧著柔軟,卻有撞潰三名以上高手聯合御防的勁力。曹武憐世道:「六虎龍掌……嗯,好功夫。」岳玉皇嘆道:「這『潛躍魚龍』,確是我自修功夫『六虎龍掌』的一招,只因我夫人由這掌法而亡,是以從沒傳過任何人,我的兒女徒孫也不例外,一生極少施展,二十年前無冥山上一番大斗,才時起興奮,使過這掌法,也估計只有你跟娥峰聖母、沈老頭子才認得了。言歸正傳,你怎麼來的這裏?聯賢教沒了,果真漫無目的地閒遊么?」

曹武憐世道:「找個清凈所在,終了一生吧。人生啊,不過一場遊戲,玩到盡頭,自該退出這世界。勝負、恩仇、正邪、榮衰、生死,皆是過眼雲煙,諸般寥寥定數,卻也是下一代遊戲的開始。」他久歷世事,大徹大悟,明白了佛家「四大皆空」,亦懂了道法真諦,從一而始,隨始而終。雖被視為大魔教主,卻早已不再去刻意區分,何為正,何為邪。

岳玉皇笑道:「還記得沈老頭子嗎?」曹武憐世微微一笑,道:「老劍豪是咱當年神交,怎麼不記得?」岳玉皇道:「嗯,東海有一孤島,是沈老頭子生前之地,我曾去過那看看,風景不錯,若有興緻,可去一觀。」曹武憐世沉吟半晌,呵呵一笑,道:「如此我便去瞧瞧,你在此寨好好過吧。」得知了那島緯度坐落,銀影一閃,飄然離去。

……

涯洸川戰後,楊詣穹乘鵬西去,關居鈺、曲葉琦一道出川,路上碰見了恤心宮一行。段煦龍友情篤重,微笑道:「反正無事,來別塵峰坐坐如何?」曲葉琦看了看他,搖頭不答。關居鈺心想:「這番大戰令澹臺無冢和邪劍王元氣大傷,心膽俱裂,使命完成,還是去了為好。此人畢竟牽連感情往事,早早分別,自此互不打擾,對誰都有好處。」揚手婉拒道:「不必,段君。我跟她要去東海,你們有事先走好了。」

曲葉琦道:「保重了。」待要和關居鈺加快腳步而去,苗芸悅招手道:「東海乃大陸之外,兩位此行是否方便?」

關居鈺道:「還行,自有辦法。」

段煦龍「哦」的一聲,道:「我想起一事,芸悅,你寒水閣不是有一乘水之寶,叫做『藍霞』嗎?此舟極順水性,無懼波濤,遇冰如履,便是去往地球極地苦寒之境,也穩如冰山移動。與其出碼頭坐船,看海風海浪的臉色,不如將這寶貝借一段日子,等他們從東海回來歸還不遲?」苗芸悅道:「嗯,這個……」

關居鈺見苗芸悅躊躇,料段煦龍所言不虛,確有此乘水之寶,無懼海浪暗流,順水順風,但寶物自有寶貴之處,莽受過意不去,正要婉拒,段煦龍又道:「只是『藍霞』尚在閣中,須得來宮坐坐。既在此戰中幫了大忙,聖母一定喜歡你們。」苗芸悅點頭道:「也罷,你們來吧。藍霞借予一乘,此寶浮水迅如箭,穩似山,前往東海,區區小事。」曲葉琦奇道:「是艘小舟?碰見鯊魚海獸怎麼辦?鯨魚一尾巴都能把我們掀翻了。」苗芸悅笑道:「妹子儘管放心,鯊鯨、海怪唯恐避之不及,更不會傷你,到時自然發現其中奧妙。」

關、曲沉吟不語,心想大海無情,小舟乘行如何這般神乎其神?倘若碰上海災,洪波巨濤,漩渦颱風,又怎生得還,但對方話已說出,想必藍霞自有神奇之處,多少見識一下這罕見寶貝也好,順便拜見娥峰聖母,相顧點頭,道:「那好,恭敬不如從命。」

回峰入宮又花數日,同門歸來,暌別戰勝之情,喜盈滿堂。當今世界,惡魔掃清,取得了完美大結局,天下武林、百姓總算有好日子過了,永遠和諧生活。諸閣各部,相聚殿內,喜上眉梢,神采奕奕。關、曲受宮中子弟歡樂影響,現今武林的確再無黑暗,鋤奸重擔自此落肩,即將歸隱,如何不喜,隨眾開心,微笑遊逛,但見恤心宮建築規模宏如王宮,讓人嘆為觀止。

九閣六部的首領們,齊聚訪乾殿,相約聊講,恤心宮將來的賡續發展,以後的生涯規劃如何?關、曲情覺事不關己,本不欲摻和,但段煦龍不以見外,拉了他們進殿。

閣主部主侃侃談聊,其樂融融,怡然自得,人人神情歡喜,金燕閣主袁涼莉卻始終低頭一言不發,不參說笑,雙眉皺蹙,像是有何心事。藍媚琪無意一瞥,關居鈺、曲葉琦在拐角邊並肩依坐,自己適才嘰嘰咯咯地講話半天,他倆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雖對關居鈺愛念已淡,卻仍酸溜溜的不是滋味,轉移目光,見袁涼莉眼神渙散,心事重重,便道:「咦,莉莉姐,幹嘛一副不高興的樣子?」袁涼莉猛地醒覺,抬頭道:「啊,沒有,我很開心,謝謝你們大勝歸來,此戰造福天下,功不可沒。」藍媚琪嘿嘿一笑,道:「聖母呢?」袁涼莉道:「聖母不在,下峰去了。」藍媚琪道:「下峰,去哪裏啦?」袁涼莉不答。藍媚琪笑道:「出去給姐妹們找獎品禮物了,回來犒賞我等?」袁涼莉道:「真是這樣,那就好了。」藍媚琪道:「嗯?」

苗芸悅忽地發現九閣六部首領有缺,聖母不在宮中,袁涼莉又神色奇異,似乎滿懷心事,她素來心細,料想定有緣故,收起笑容,問道:「出了什麼事?莉姐,夕陽閣主和青雀閣主呢?」

眾女你瞅我瞧,微微一奇,這般大喜時光,僅有十三位閣主部長在此,夕陽閣和青雀閣的首領卻不見蹤影,少了兩個,忍不住「咦」的一聲,靜了下來,望向袁涼莉與其他幾位留宮的同門,等她們開口。

袁涼莉道:「大家去攻打涯洸川的三日後,有一冀州寡婦上峰造訪,哀憐祈告,尋求恤心宮幫助,她說家鄉那兒有片峽谷,出了樁邪事,五條人命也遭牽連,包括她老公,真相難明,當地聲稱是鬼怪作祟,弄得人心惶惶。既然出了人命,又是離別塵峰不遠的冀州之事,聖母便留我等在宮,獨自下峰調查,可直到今日,一點消息沒有,已有十天了。」黃蔻道:「有這事?」娥峰聖母是大宗師,九旬高齡,武林第一人,探查民間怪事,出去十天沒有消息,雖不必憂心其安全問題,但也叫人微微疑惑。段煦龍與七閣部下峰攻打涯洸川,之後聖母離開恤心宮,距那日算來,離今確已有十天左右。

代婆婆道:「那寡婦說的什麼邪事,與鬼怪有關?」

袁涼莉點點頭,道:「陰兵借道。」眾人嚇了一跳,齊道:「什麼?」

袁涼莉續道:「據說那片峽谷不乾不淨,時常聽見谷底森林,傳來種種稀奇古怪的聲音,也有擊鳴擂鼓的喊殺或踏步聲,初時只道是因地理環境,繼打雷天氣影響,才造成一系列怪象,後來有人親眼在峽谷田野中,看見幾支軍隊路過,天黑識不清是哪朝哪代軍隊,但目擊者心意堅定,說絕對不是幻覺。」眾宮徒雖經過許多歷練,心智成熟,究竟女子心膽,乍聽此靈異之事,不禁毛骨悚然。現下已是和平年代,脫卻了戰爭,冀州峽谷三更半夜出現奇怪軍隊,若非有人故意混鬧,便大非常理。

袁涼莉道:「民間有陰兵借道的說法,這幾支軍隊怕是從地底下冒上來的,披着一層神秘色彩,吸引耳目也還罷了,借道歸街道,奪取人命,便不是好陰兵,聖母態度淡然,哈哈一笑,說不過小事一樁,就獨自朝那兒去了,探查異事真相。夕陽閣和青雀閣兩位姐妹好奇心重,帶了幾名弟子,跟隨聖母足徑而去,臨走前說,不管怎樣都會聯繫我們,可到現在都幾天了,一點消息沒有。」

段煦龍搖頭道:「哪有陰兵借道這種怪事,目擊者所見不假,那定是始作俑者暗中搗鬼,幹什麼臟活勾當、非法之事,有五人看見,卻給滅了口,這支隊伍鬼鬼祟祟,出手殺人,不是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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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忽有一藍衣弟子奔進訪乾殿,氣喘吁吁,慌聲喊道:「段大師兄,各位閣主部長……有事情!」

黃蔻見是自己夢宵部姑娘,離座上前,柔聲道:「怎麼啦妹子?」那弟子急道:「信……信……青雀閣主的要緊信件……」遞上一封簡信,卻因太累,立馬軟倒。黃蔻瞧這弟子的狀況,此信是十萬火急收來,暫時顧不得安置她,立即打開信封一閱,臉色頓時煞白,看完內容,更滿臉駭怖,甚至欲哭將出來,拍裙叫道:「不可能……這……這不可能!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苗芸悅道:「怎麼了?」她知黃姐姐素來沉穩歷練,精明強幹,此刻竟慌叫欲哭,必定發生不得了的大事,不禁怔住。殿上眾人被黃蔻反應所懾,一同離椅起身。

黃蔻顫聲道:「是血書,青雀閣主所寫。這冀州陰兵借道,其實是一群身份不明,詭秘武士的惡黨分子,在民間鬼鬼祟祟,暗地行動,聚集力量,陸地、水下,皆有這幹人的黨羽身影,身手厲害。兩位閣主尋見聖母,無奈敵人狡猾,使了調虎離山計,將她倆與聖母支開,落入圈套。夕陽閣主……夕陽閣主她……」

李鳶桐平時與夕陽閣主韋素仙很是要好,聽黃蔻越說越傷,忙問:「素仙妹子怎麼了?」韋素仙是個二十二歲的芳齡女郎,年輕閣主,往日喜歡和她探討武功,談風論雪,靈風、夕陽二閣的劍術也相互印證,受益良多,姐妹感情自是深厚。

黃蔻表情羞恥,忿道:「二位閣主中了詭計,落入陷阱,慘遭囚禁……韋閣主被那群畜生活活姦殺而亡……」此言一出,晴天霹靂。訪乾殿眾人又悲又怒。李鳶桐右手顫攥,泣不成聲。

苗芸悅白袍揚動,喝道:「黃姐姐,你胡說!」她向來愛重同門姐妹,突聞韋素仙去世的噩耗,心頭混亂,失去理智,竟不分青紅皂白,出掌攻擊黃蔻胸膛。黃蔻以剛卸柔,上乘掌法巧妙化解,臂腕一展,抓住苗芸悅雙肩,晃了晃,泣道:「芸悅冷靜!你自己看。」將信遞去。苗芸悅猛地接過,讀完血書,「唔」的一聲,兩行清淚流了下來。白紙紅字緩緩飄落。段煦龍碎步上前,安慰苗芸悅,繼而眼神複雜地盯着地上那封信。

韋素仙遭辱被害,信中文字由鮮血著成,那麼青雀閣主也一樣凶多吉少,甚至遇難,臨終前不知用了何法,還能將之送上別塵峰。青雀閣主比韋素仙大了兩歲,在宮中性格獨僻,不多與他人共處,諸閣部和她交情不算很深,但好歹同門,現知她遭遇不測,眾女皆哀。

代無悔道:「誰認得紙上寫的,是否真是青雀閣主的字跡?莫有人相欺,騙我們恤心宮。」

吳矜矜道:「我曾看過青雀閣主的寫書草稿,待我瞧瞧。」拾起信來,閱了片刻,嘆道:「確是她字跡,她有個改不掉的習慣,『武』字下面總是多了一撇,寫得像『截』字。信中內容,我念給大家聽好了:

『恤心宮姐妹同門,數日前冀州寡婦上峰哀告,峽谷陰兵,傷人奪命,望我宮助查,后聖母親至,勘明真相,乃一群詭秘武士地下組織黨分子,暗地行動,聚集勢力,武功深不可測,會隱身、遁法,擅長刀劍,家數有意掩蓋,難識別何門何派,因擔憂聖母孤身有失,是以跟隨調查,不想在峽谷山溝中了敵人暗算,聖母下落不明,我與素仙落入陷阱,失身敵人,慘遭凌辱,生不如死。他們個個神情木然,臉如殭屍,要麼一言不發,要麼話語奇怪,得知我們是恤心宮人,便進行非常折磨。素仙忍受不了摧殘,不幸身亡,我亦命不久矣,望我宮姐妹閱得此信,平安尋得聖母,為我和素仙報仇雪恨,青雀閣主上。』」

李鳶桐、袁涼莉越往下聽越難過,悲聲痛哭。汪夙琴、王惜綉等中年閣主皺眉不語。黃蔻、藍媚琪與其他脾氣暴躁的部主怒不可遏,踢椅拍案,破口大罵。苗芸悅和代婆婆卻在暗暗冷靜分析,這群詭秘武士黨究竟什麼身份,為何對恤心宮欺辱折磨,痛下殺手?另外之前的秘密行動,聚攏力量,又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段煦龍撿起血信,揣入懷中,雙手負背,朗聲道:「諸位同門,莫再悲傷憤怒,當務之急,是該當查明邪人怪黨的身份是誰,尋找聖母下落,除惡務盡,消滅魔徒。敵人傷天害理,殘殺夕陽、青雀二閣主,自對恤心宮有仇恨,在下下峰調查,各位留宮看守,一定千萬小心。」殿上眾人思緒萬千,一片寂靜,張口欲語,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過了半晌,苗芸悅道:「我跟你一起去。」段煦龍輕輕拉住她手,說道:「這回,讓我一個人干吧,好嗎?」苗芸悅睜著一雙澈眼,道:「你一個人去干?」段煦龍深呼吸一口,苦笑道:「恤心宮對我恩重如山,聖母更待我如親生子孫,現下出了這種事,乃命運註定。」苗芸悅扶着他的腰,柔聲道:「何不帶上我?龍哥,咱們生死都在一起。」段煦龍道:「這幫龜孫子的來歷企圖一片模糊,身份不知,武功門路也不了解,只曉得他們極為仇恨恤心宮,你跟着我,萬一有失,真的不敢想像……你明白嗎?」苗芸悅低頭不語,過了片刻,道:「我明白……可你出了事,我怎麼辦?連素仙姐與青雀閣主這麼精明的人物,都能落入陷阱圈套,性命被害,你這傻公子哥真能濟事?武功方面……」

段煦龍哈哈一笑,道:「相信我,傻公子會和聖母平安歸來,斬殺這些邪徒,報了二位閣主的血仇。」

關居鈺道:「我一起幫忙,多份力量。」他本不想多言,免得被人說瞧不起恤心宮的能力,橫插一手,但想敵人詭異厲害,危險難以預知,人命為大,哪怕得罪也顧不得了,若能幫,則盡量幫。

段煦龍回頭看了看他,心想:「他是道學中人,全身遠害,好不容易曲葉琦託付給他,不忍再捲入武林兇險,何況恤心宮的事,該當由我自己來做。」搖頭道:「不勞,你好好對她,帶她去東海玩,我就放心了。芸悅,你將藍霞借給他們吧。」苗芸悅不理,只獃獃瞧着他。

曲葉琦道:「先別管什麼藍霞、紫霞的,你二人聯手,當今世上,恐無強敵,那些邪士武功不明,你有何閃失,我們在東海也放心不下。你早已成為門派力量的中流砥柱,若出了事,讓整個恤心宮怎麼辦?」殿上眾人聽曲葉琦說的在理,暗暗點頭,說了幾句勸勉之語,同時請求關居鈺出力協助,則恤心宮感激不盡。

段煦龍未多理睬同門勸語,凝視着曲葉琦的臉龐,笑道:「謝謝你關心我。」曲葉琦臉上一紅,道:「誰……誰關心你?你別胡說。」段煦龍道:「還記得那座島么?我們在一起兩年的。」曲葉琦淡淡地道:「不記得了。」段煦龍抱拳施禮,轉而又對關居鈺抱拳施禮。

曲葉琦一怔。關居鈺道:「你這是何意?」

段煦龍道:「二位,我有一請求,望你們能夠答應幫忙。」關居鈺疑惑他行禮,聽說有事相求,心下稍寬,道:「但說無妨。」段煦龍道:「我段某人生平學過一門叫做『龍象辟邪劍』的功夫,幸有聖母授導,劍法心得已懂八九,只是還有些竅道總想不明白,卻又習達瓶頸,想要突破劍法真諦,唯有參閱創劍者前輩留下的武錄原本。」

曲葉琦最清楚不過,道:「你要那石壁前輩留下的《龍象辟邪劍》總訣?」段煦龍點頭道:「便是這樣。本宮兩位閣主遇害,敵人強悍,既存在不可預知的危險,自需提高武學境界。」

曲葉琦對關居鈺道:「咱答應他。」關居鈺道:「是!好,段君,我們答應你,東海一行,會抄錄《龍象辟邪劍》總訣回來贈你。」段煦龍大喜,躬身道:「多謝了。芸悅,藍霞借給他們。」

苗芸悅嘆了口氣,道:「關兄弟,曲妹子,隨我來寒水閣。」轉身出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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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的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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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娥宮陽雀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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