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獨酌無親

五散道人背著雙手，扔下備受打擊的江逸舟，嘴裡哼著不知名的調子悠哉悠哉的向草屋走去。

「前輩，請收我為徒！」

五散道人身形一愣，聽到背後傳來的聲音，停下腳步。

剛轉過身，看到江逸舟雙拳緊握，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臉上堅毅的表情帶著幾道淚痕。

江逸舟一心求師的樣子，讓五散道人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他張開雙臂，對江逸舟擺擺手。

「青峰派那麼多高手，你去求他們收你為徒吧。老道我只是一個閑散道人，無憂無慮慣了，不收徒，不收徒！」

說罷，趕緊轉過身，嘴角下咧作一鬼臉，快步離去，彷彿害怕江逸舟糾纏。

積雪的松林中，江逸舟獨自一人跪在地上，臉上的淚珠滑過因牙關緊咬而突起的臉頰，滴落在身前的雪地上，形成一個個小小的洞。

「呼～」

一陣冷風吹來，吹的山林間的石松樹搖搖晃晃，片片積雪「啪嗒～啪嗒」的從高大的樹枝上掉落下來。

江逸舟兀自不動，如同一棵木頭般跪在原地。

過了一會，山林間復又歸於寧靜，江逸舟如同魂被抽走了一般，撿起地上的斧頭，行屍走肉般的離開了。

……

一彎月牙嵌在南天，收斂的月色，讓夜空呈現出一片繁星點點的景象。

今晚的青峰頂上分外熱鬧，各個大殿內燈火通明，殿外的屋檐廊柱上掛滿了大紅燈籠。

內務處所有的弟子從今天上午就在忙碌了，打掃、布置，整整忙了一天。

江逸舟破例沒有去大覺峰，跟張鳳傑一樣，被郎雲叫來為今晚的筵席做準備。

天瓊殿中寬敞的大殿內擺滿了一張張桌椅，殿內一側的地上，一壇壇美酒摞的高高的。今夜是難能飲酒的機會，一眾弟子都不會錯過，定會暢飲一番。

剛過酉時，三清殿、天瓊殿、素元殿前就聚起了不少弟子，各門弟子均聚集到青峰頂上來了。

暮色剛一上來，吳勇及幾個師兄弟就在三清殿前放起了煙火，朵朵煙花盛開在青峰頂上的天空，引起眾多圍觀者的歡呼。

林瀟湘、卓玲等一眾明月峰上的女弟子，在今晚的人群中，如同天上的煙花一樣格外的引人注目，她們仰頭激動的觀看天上的煙花。

卓玲在人群中腦袋轉來轉去，似在尋找著什麼。

「看什麼呢？」林瀟湘發現了卓玲的異樣。

「沒…沒什麼。」卓玲結巴的答道。

過了一會兒，卓玲透過人群，發現俞劍休正站在天瓊殿外，同郎雲講話。

片刻之後，郎雲走了，俞劍休獨自往三清殿走去。卓玲抽出挎在林瀟湘臂彎的手，快步追去。

林瀟湘見罷，臉上的微笑消失了，嘆了口氣，重新觀看起煙花表演。

俞劍休跟朗雲道別，大步流星的向三清殿走去，想去加入在三清殿中忙碌的付遠山與陸宇豪。

突然，一個清秀的白色身影閃過，俞劍休趕忙停下腳步。

駐足片刻，看到卓玲出現在眼前，俞劍休臉上瞬間掛起了笑容。

「卓玲……師妹，你也在這兒！」俞劍休說話間都難掩興奮之色。

但是卓玲好似與今夜眾人相反，臉上如平日般冷淡，並無甚喜色。

「俞師兄，這個還給你。」

說完，卓玲張開右手，羊脂白色的精美玉簪，靜靜的躺在卓玲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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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劍休臉上泛起驚訝的表情。

不等他反應過來，像俞劍休當初送給卓玲那樣，卓玲抓起俞劍休的右手，把玉簪放在他手中。

「謝謝俞師兄！」說完，卓玲便轉身離去。

此時，一直在天瓊殿中忙碌的江逸舟走出殿外，恰巧看到卓玲與俞劍休面對面站在一起。

他慌忙躲在殿外的一根大柱子后，偷偷的望向兩人，距離較遠，他聽不清兩人的交談內容，也看不清兩人的神色。

「江逸舟，幹嘛呢？別偷懶，趕緊去拿燈油來！」郎雲著急的聲音傳來，江逸舟只好快步走開。

卓玲回到林瀟湘身旁，重新挽起她的胳膊，林瀟湘看到卓玲，二人目光所觸，卓玲臉上勉強泛起一絲微笑，然後抬頭看向夜空。

林瀟湘輕輕拍了拍卓玲的手背，伸手指向天上剛剛炸開的煙花。

俞劍休愣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此時一名路過的弟子看到，好奇的問了聲：「俞……」

剛一開口，看到他黑著一副臉，眉目凝結，識趣的趕忙走開。

此時，俞劍休今日的大好心情一下全消失了，怒目盯著前方，手中緊緊握著卓玲還回來的玉簪。

突然，「啪」一聲輕微的脆響，手中的玉簪被他用力握斷。

俞劍休看到天瓊殿前的大樹下，堆著一堆積雪，右手一甩，斷裂為兩截的玉簪被深深陷進雪堆中。

俞劍休胸中帶著怒氣，轉身走向三清殿內。

眾弟子嬉鬧了一會兒，三清殿前的人群越來越多。

酉時即將過半，太玄掌門及眾位長老走入三清殿。這時，太玄掌門身旁的兩位弟子走到三清殿外，一左一右站在殿門兩側。

殿前圍在一起的師兄弟，看到二人站定，便陸陸續續停止了嬉鬧，井然有序的齊站在殿外。

不多時，太玄掌門的弟子付遠山走出殿外，面向眾人站在大殿門口正中位置。

「鐺～鐺」

祭祀的鐘聲敲響，付遠山調整內息，體內真氣聚集在胸腔中，口中發出雄厚且有穿透力的聲音。

「祭祀開始！」

話音剛落，殿外站立的弟子齊齊的雙膝跪在地上，面容肅穆的望向燈火搖曳的大殿。

三清殿內，幾位弟子向太玄掌門及眾長老每人遞出三支香，眾長老在太玄掌門的帶領下，齊齊向殿內的「霜清劍祖」像拜了三拜。

祭拜完畢，太玄掌門及眾長老走出殿外，付遠山趕忙侍立在一旁。

「拜見掌門！」

眾弟子見太玄掌門等人走出，整齊地喊道，一股渾厚的聲音響徹整個山頂。

太玄掌門抬手，示意眾弟子起身。

看到殿外氣勢如虹的青峰派弟子，太玄掌門手一捋花白長髯，欣慰的點點頭，然後對眾弟子說道。

「今日正逢佳節，我青峰派祖師開宗立派三百餘年，在眾先掌門的不懈努力下，得以發展成為天下六州道門之首。我泱泱大派……」

等太玄掌門訓誡完，今晚的盛宴便拉開了序幕。

站在角落的江逸舟，從看到卓玲與俞劍休談話，就變得消沉失落，與這一派熱鬧歡快的景象格格不入。

他胡思亂想的腦海中，已經不記得後來太玄掌門說了什麼。

不一會眾人已陸續走入天瓊殿中落座，江逸舟無心加入其中。獨自拎了兩壇酒，盡量不引起別人察覺，悄悄的走下青峰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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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茫然無措的走著，不知不覺來到了大覺峰上。白天的大覺峰，他見過無數遍了。此時夜晚的大覺峰，讓他覺得異常的陌生。

走在白日砍柴的山路上，山林中高大的石松樹，在慘淡的月色下儘是一片片高大的黑影。江逸舟抬頭看看浩瀚的星空，覺得自己是那麼的渺小。

前方的一片樹樁中間，一方矮矮的草屋，孤獨的坐落在石松林間。

這不禁讓他想到了他自己，同樣是那麼孤單。

「前輩！」

江逸舟來到草屋前，叫了一聲。四下一片寂寥，就連自己的腳步聲都能聽到。

山林間無人回應自己的聲音，草屋中也沒有一點聲音傳來。

「前輩！您在嗎？」江逸舟又朝草屋喊了一聲。

「唉！」他低頭嘆了口氣。

白色的哈氣，片刻便融入寒冷的夜空。

然後坐在平日休息的樹樁上，打開一壇酒，飲下一大口烈酒。

……

大覺峰頂，山雨松濤院。

兩個身影，站在仙瓊樓的小院中。

風吹雲動，淡淡的月光照在大地，兩道淺淺的黑影投在光潔的雪地上。

依稀可以辨別出還是上次的老人和少年。

「你說的就是這兒？」老者問道。

「對，這個仙瓊樓很奇怪！」少年答道。

老者閉目凝神，片刻后，突然睜開雙眼，小聲的說道，

「有人來了！」

聽到此話，少年立刻警覺的望向四周。

「別緊張，來人並不在此。」老者低聲道，「後山腰處有個草屋你知道吧？」

「老爺，我知道！」

「他在那裡，以防萬一，你過去把他支走。」老者交代完，便重新望向仙瓊樓。

「老爺…」少年沒有動，猶豫的說道，「你說的來人是……江逸舟？」

「除了那個笨蛋，誰會大晚上來這裡？」老者沒好氣的說了一句。

「是，在下知道了！」說罷，少年向老者一抱拳，便轉身離去。

此時的江逸舟，正獨自一人在漆黑的山林間，默默的對月飲酒。

突然，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誰？」江逸舟聞聲站起身來，「前輩是你嗎？」

來人並未回話，遠遠的只能看到一個黑影。

腳步聲一步一步逼近，江逸舟眯著眼睛盯著越來越近的黑影。

待人影走近，借著朦朧的月色，江逸舟看清了來人的面目。

「於游？」

江逸舟疑惑不已：「你怎麼在這裡？」

「大家都在暢飲，唯獨不見你，我四處尋你不見，你怎麼在這裡？」

於遊走來，坐在江逸舟身旁，臉上帶著驚奇的笑容。

江逸舟沒有回答，拿起酒罈喝下一口。

「一個人跑來這裡喝悶酒？」於游左右看了一下，「你口中的前輩是誰？」

江逸舟聽罷，心中暗道不好。

「沒……沒誰。」說著，把另一壇酒遞給於游，「來，喝點兒！」

說完，獨自幹了一大口。

正當他仰頭喝酒，突然感覺背頸處一股大力傳來，然後意識就變得模糊了。

「嘡啷！」

江逸舟手中的酒罈掉在地上摔碎了。

於游馬上伸手扶住快要跌到的江逸舟，把他放在背上，起身背起他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