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糊頂
相較於春節只放三天假的其他人，安逸的寒假可謂超長，衛民也是時間自主的個體戶，可以早早的回家。
二人是這麼計劃的，安逸先跟衛民回松山島呆一段，過年前一周動身回清島，衛民就留在松山島，然後各自在家呆到元宵節返回首都。
啟程前，二人還有件事情要做。
給房子糊頂。
素有民謠稱：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日；」
「二凍豆腐；二十六，燉豬肉；」
「二十七，宰公雞；二十八，把面發；」
「二十九，貼倒酉（貼春聯）；」
「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二十四，掃房日」就對應著糊頂，是所有用洋爐子取暖的人家春節前必做的工作。
因為洋爐子燒煤球時會產生黑煙，雖然大部分的煙順著煙囪排出，但蓄煤球時也漏出不少煙氣。經年累月，屋子的白牆被薰成了黃色黑色，感官上很不亮堂。
為了改善居住環境，大家每到過年前就將紙糊在屋頂。稍富裕的人家會專門買裁好的白色頂棚紙，節儉不富裕的人家用就廢報紙。不過報紙上有字，糊完沒有白紙亮堂就是了。
衛民不差錢兒，不僅買了最好的棚頂紙，還買了一大堆，誓要將屋裡所有的發黃髮黑的牆都糊個遍。
掃過房頂的灰塵，屋內地方騰開，擺上刷漿糊要用的八仙桌和梯子。
衛民自告奮勇包攬高難度工作，爬上梯子將紙糊上牆。經驗豐富的向紅特意來幫忙，和好了漿糊。
這時的漿糊很少有人專門去買，都是自家用麵粉兌水熬成。由於原材料是糧食，熬漿糊時會散發出一股面香味兒，很多孩子忍不住偷吃。
安逸在桌上將棚頂紙鋪開，均勻刷上漿糊，拎著兩角遞給衛民。衛民先將白紙的兩角粘在牆上，整個兒都對齊了後用乾淨的笤帚橫向平掃，將整個白紙牢靠的貼在牆上。紙必須要糊的平整，因為明年還要在今年的基礎上再糊一層。
在三人的共同努力下，糊頂工作完美完成。衛民和安逸輪番上陣，下面的人負責糾正，最終糊的還算規整，沒有歪掉。
糊頂工作是完成了，糊牆的事情卻不了了之。因為這工作實在是太累了，往棚頂貼紙的人要一直仰頭、挪梯子、爬上爬下，還要避開某些障礙物抻著夠。搞得衛民脖子當場抽筋，安逸接連幾天都有種落枕的感覺。
好在二人的脖子在返程前都已恢復如初，不然坐火車更遭罪。東西都跟著彩電洗衣機先行郵回家了，二人都沒太多行李。
安逸只帶了幾套換洗衣服，衛民則是連換洗衣服都沒帶，打算回家再買新的。他包里唯一一條牛仔褲還是因為怕路上穿的好會被人盯上，打算快到家時換上的。二人依舊是出行低調裝扮，除了身裹厚厚的軍綠色大棉衣之外再無高調之處。
天朗氣清，正宜出行。
年前在首都的最後一頓飯，吃的是向紅親手包的牛肉蘿蔔餡餃子。按說牛肉圓蔥的餡餅更好吃，配上一碗熱氣騰騰的羊雜湯，大冬天的見點汗，那叫一個美。但俗話說上車餃子下車面，二人最終還是決定迷信的吃頓餃子。
餃足湯飽，二人拎著出差都嫌少的行李走出家門。
衛民回頭道：
「向紅，家裡就交給你了。」
向紅領命點頭，一幅『家在我在，家沒我亡"的樣子：
「你們放心吧。」
看向紅這嚴肅樣，衛民笑道：
「你繼母要是再偷著藏好吃的咱也不怕，帶你弟弟到家裡來吃，反正你也有鑰匙。」
安逸不放心的囑咐：
「吃的在哪裡你都知道吧？雞鴨魚肉、京醬肉和豬耳朵那些愛壞的都在門口的大缸里，糖瓜兒和點心匣子、瓜子零食什麼的在桌上和柜子上，你站椅子夠，小心別摔了。」
安逸和衛民沒有那腌鹹菜的手藝，門口的矮個兒鹹菜缸冬天變成了儲物冰箱。
向紅乖巧道：
「我知道了，安逸哥衛民哥，你們放心吧。」
衛民也是不放心：
「那些東西就是給你準備的，千萬別忘了吃啊。」..
「我們走了。」
安逸忽的想起一事，又囑咐道：
「對了，凍柿子和凍梨，還有雜拌兒也在大缸里，別忘了吃啊。」
向紅雖然很高興安逸和衛民惦記著自己，但也對兩人一步三回頭，磨蹭半天還沒走出門感到無奈：
「我知道啦。那寫東西都是我放的，我知道在哪。你們趕緊走吧，過年車站人多，別趕不上車。」
「行，那我們走了啊。」
揮手作別，二人踏上回鄉的旅程。
有錢沒錢，回家過年。從過年前一個月開始，車站就已湧起返鄉大潮。返鄉的人們都提溜著一串大包小包，大多都給父母家人、親戚朋友帶的年節物品，屬於自己的很少。
衛民一路上都很亢奮，走路都帶風。
二人登上了熟悉的綠皮輪船一路航行，松山島從小小的一個黑點慢慢變得清晰。衛民從包里掏出背了一路的牛仔褲換上，起身道：
「哥，走啊，估計再有一會兒就到了，咱們去船頭。」
安逸抻頭往窗外望了望：
「還有一會兒呢吧？島的影子都沒見著。」
衛民裝模作樣的抬手看手錶：
「嗯...估計還有十分鐘左右，誤差鍾以內。」
「等鍾啊...」
安逸把脖子往軍大衣里一縮，揣手道：
「我看還是算了吧，大冷天兒的，外頭風大，離近了再出去。」
衛民一副浮誇的惆悵：
「唉，哥，你不懂我現在的心情。」
安逸好笑道：
「什麼心情，衣錦還鄉？」
衛民昂頭，一手放於胸前一手背到身後，慢步向船艙外邊走邊道：
「春風得意馬蹄疾，淺草才能沒馬蹄。」
留下一個孤獨的背影。
安逸失笑搖頭，天冷風大，他可沒衛民這精神勁頭。船艙並不溫暖，安逸裹著軍大衣努力縮小自己的散熱面積，時不時還跺幾下腳。
哎？
不對，剛剛那句詩....?
沒多一會兒，艙外傳來衛民嘹亮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