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殊途同歸的未來期許

第279章 殊途同歸的未來期許

「宿主,您要不要再想想?」

「不。」

「啊,真的不要再想想嗎?」電子音道,「留下來也可以啊,換這個吧。」

它使勁暗示與慫恿。

「不。」

「啊啊啊啊啊啊!您怎麼這樣!算了!我不管了!」

要是系統有手,現在就是它甩手的時刻。

「讓他自己跟您說吧!」

什麼?

//

這次換上的是新的場景。

「塞西利婭?」

她應當還在海岸上的。

枡山瞳很確信,她的指尖還能感受到沙石的尖銳刺手,也依舊能嗅到海水的腥咸。

但是,前方出現的人又很真實。

壁爐里火光在搖曳,周圍不再是貴族城堡富麗的裝飾,從風格來看,更像是十九世紀平民的住所,幾件普通的傢具,連桌上的咖啡杯都過於樸素,周圍縈繞着淡淡的咖啡香氣。

扶手椅上的老師模樣一如往昔,只是清瘦了些。

「西西?」

威廉又叫了她一次。

「老師。」

枡山瞳低頭打量自己的裝束,還是二十一世紀的穿着。

「是假的啊。」她道。

即便如此,她依然目不轉睛望着眼前的這個人,滿目哀傷。

「不是的。」面前人如是道。

「那您怎麼能認出我是誰?」枡山瞳說,「這都不是我那時的樣子。」

「有個聲音告訴了我。」威廉道,「再說,你感受不到這份真實嗎?」

枡山瞳盯着他五官的種種細節,半晌,她閉上眼睛,慘笑了一下。

「不行啊。」

哪怕是現在,我于思維宮殿裏日日夜夜復刻的人,有着不亞於此的真實。

「那,這個呢?」

金髮的男人側過臉,露出了整張面孔。

方才他久久沒有動作,她便沒能發現。如今,枡山瞳立即注意到了存在的異常。

「您的眼睛?」

那雙紅瞳,如今有一隻被繃帶蓋住了。

「即使是夢,也不會創造出欠缺根基的事物。」他道,「現在,有比較像真的了嗎?」

「老師。」

枡山瞳幾步來到他座前,想做些什麼又手足無措。

「這個,能治療嗎?還疼嗎?你還有沒有別的傷?」

女孩的問題一句接一句。

威廉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唇角一點一點勾了起來。

「你比以前活潑多了。」

「您在說什麼?」

「不再是曠久不變的沉靜,是好事。」

男人微笑着撫了撫她的臉龐。

她只差又要落下淚來。

「您真的沒有……沒有……」

「我沒有死。」威廉道,「如你所見。」

「但您的眼睛……」枡山瞳耿耿於懷,「對了,我可以讓它痊癒……」

「不。」數學教授肅起臉,如同以往的教導場合時表現出的那樣。

「這正是我要跟你說的。」他說,「我沒事,很好,但你有沒有,按照承諾過的做?」

枡山瞳:「做什麼?」

威廉神情更嚴肅了。

「去感知,感受,努力靠近你的新世界。」

「我……」

枡山瞳想起那十幾年的封閉。她連最引以為豪的頭腦也放棄了。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放棄掌握信息,就如同蒙上了真正的眼睛。

威廉道:「你沒有嗎?」

「後來,後來我有的。」她說,「在一個新任務里。」

「那結果如何?」數學教授彎起好看的眉眼,「你有認可的人了嗎?」

見過的許多人,經歷過的許多事……一張張面孔閃過……有人再次看到了她……一切定格在了懸崖下的場景。

「唔……」枡山瞳勉強道,「有吧。」

「這是什麼回答?」

「我給了我能給的,但他們不是很喜歡。」

女孩的面上有着茫然。

威廉明白了狀況,他欣慰了些許。

「你收到了迴音啊。」

他大概能猜出她會給出什麼,獎勵,回報,被大眾認可的種種……

然而,真心相待的人,總不會被表象困住腳步。

「既然如此。」威廉溫柔道,「你有問別人想要什麼嗎?」

「想要的……不重要吧。」

她的謊言沒能騙過眼前人,金髮男人瞭然,「你不想再上前一步了?」

「老師。」枡山瞳迴避了這個問題,道,「我只有一個願望,就是你能……

「我接受這個結果。」威廉打斷了她,正色道,「塞西莉婭,記得嗎?這是我要背負的東西。」

「所以。」她被燙傷般向後退了一步,「您不需要我……好吧。」

「不,我需要。」

威廉第一時間道。

紳士深深地望着她,眸波溫潤一如從前,「我需要你……」

「對不起宿主!時間到了必須走了不然我要被發現了!」

他的話沒能說完,電子音的呼喊中,一切煙消雲散。

什麼?

你需要我做什麼?

枡山瞳伸手想抓住他的衣角,再去看,卻是另一個人的面龐。

恍然如夢。

琴酒聽着她在自己的胸前呢喃些什麼。

再之後,她揚起臉,眼中滿是淚水。

「你需要我做什麼?」

她抽泣著,肩膀一顫一顫,「一個背叛者來做什麼……」

難以形容的心痛擊中了他。

「不是。」

言語一道,琴酒不算擅長,大多數時候,他也無需利用此道去達到什麼目的。在以往兩個人的相處中,也多是依靠着隱藏的暗示與言外之意在完成溝通。

但是,在當下,寡言再無用了。他也不能奢求,她在什麼都沒聽到的情況下,去理解或感覺。

換言之,他需要說些什麼。

他必須說些什麼。

來讓她明白最重要的事實。

「你不是背叛者。」琴酒迅速道,「絕不是,我也永遠不會那麼想。」

「那我是什麼?」

「你是……」他對上懷中人的眼睛,撫上她腦後的長發,「你只是長大了。」

「對,你長大了。」一遍遍摩挲著那片金色,男人溫聲細語,「要有另一種不一樣的生活,不一樣的人生。這很正常。」

「但我害你的事業完蛋了。」她說。

[我任由你走向了死亡,老師。]

「不就是組織嗎?」琴酒道,「沒關係,我小時候也不是很想來。再說了,這是我的事,難道我還不能為自己的成敗負責嗎?」

[塞西利婭,這是我的世界,別把它背在身上。]

女孩又哭了,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怎麼會有這麼多淚水啊……

彷彿擦都擦不幹。

琴酒見過許多眼淚,從很早以前就是……他從沒被那些東西困擾過,是合格的反社會者。他能毫不猶豫地對血親下手,也能面對人本能的求生討饒時毫不動搖。

他也奇怪,她竟會成為唯一的例外。

最初是明白她並不脆弱,才放心地傾泄了關注。他不必擔憂莫名的失去。而到後來,底線一步步降低。

平生以為絕不會出現的情感,就這麼出現了,少之又少,他將其都給了一個人,也只能給這一個人。

如今,何必在乎這最後一點呢?

剩一點籌碼,與全部交付,又有多大不同?

更何況,有一個聲音那麼強烈,難以忽略。

——這是我發掘的珍寶啊。

是我找到的孩子。我看着她長大,是她半個撫育者,我不害怕她聰明得詭異,放心地付出所有愛意,也不懼她反手給我一刀——適者生存,那至少證明,她會在未來過得很好。

外力是奪不走她的。

琴酒一直明白。

但他沒想到,如有一天,她自己邁向了滅亡……

對她選擇的道路生氣憤怒的同時,他也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關於她,他曾有許多美好的構想,如今全被否定,也不過是回歸最樸素的本願。

或許那同時也是最奢侈的願望。

「你問我需要你做什麼。」琴酒道,「小瞳,我需要你留下來。」

[「我需要你……」老師,你究竟需要什麼?]

「留下來?」她頂着淚眼重複了一遍。

「是的。h」琴酒說,「但,不用在我身邊,不需要站在我這一方。」

「想去哪裏都行,想做什麼都可以,想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地上這個人,英國的那個偵探小子……或者日後你喜歡的什麼其他人。只要你留下來。」

只要你活着。

「不……」

她看着他,眼瞳里全是悲意。

顯然,她聽懂了他在說什麼。

枡山瞳哽咽了一下。

「你不會,你不能要求我……」

[老師,唯獨別要求我這個……]

「是。」他聽起來很堅持,「我會,我在要求你。」

「那很困難……」她說,「我做不到。」

——我想過無數次的結束,沒有一次是重新啟程。

「那你也該面對一次真正的難題了。」琴酒說,「不是嗎?確鑿的挑戰。否則有什麼意思?」

「再說了。」琴酒抬了抬下巴示意旁邊的人,對方的面色不再慘白,足以判斷快要蘇醒了。

「當作我與你的新交易吧,地上這個人可不是白救的。」

覺察到了安室透的好轉,女孩的氣息明顯穩定了不少。琴酒留意到了枡山瞳的轉變,心口響起一聲輕嘆。

她半濕的金髮垂落在耳邊。

他垂下頭,薄唇貼上了她冰涼的發頂。

「小瞳。」琴酒道,「你知道吧,狙擊手要撿起落下的彈殼。」

「我要你做的事情差不了多少。」他道,「我要你從這片海里,打撈起你丟掉的東西……」

重拾你放棄的生命,拼湊已破碎的靈魂。無論多麼痛苦,無論是怎樣的狼藉。

在枡山瞳的眼中,他的銀髮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是那一天,它們改變的那一天。

她意識到,縱使她在一個人身上尋找另一個人的影子,他和他是不同的。

但也沒有那麼不同。

「為什麼你非要我這樣?」

她的淚水再次滑落。這次他真沒辦法了。

一陣低低的歌聲響起了。

「abov……」

厚重低沉的男聲吐出的是意大利語,唱誦的歌謠簡單而悠揚。

這是一首童謠。

「……格拉波夫,它是顆一百萬年的小行星,找到它的人覺得它很特別。」

「它繞着小太陽轉,像小熊跟着大熊。」

「有人說它長大后,會和地球一樣。」

「一樣或不一樣,這些都不重要。」

「宇宙那麼大,星星都有屬於自己的位置……」[注1]

在他的孩童記憶里,這是少有的溫馨時刻。如今重演,他儘力讓她能感受到相似的安慰之意。

枡山瞳從沒想過會見到這種場面。

「對我來說……」

止住了她的眼淚,歌聲落下,琴酒低聲道,「你就是那顆小行星,bov。」

我的格拉波夫。

「你明白嗎?」

是不一樣的星星,在哪裏都沒關係。

只要它還在天空裏,而不是一閃而逝的墜落。

「去你喜歡的那一邊吧。」琴酒道。

枡山瞳慢了一拍才睜大眼。

「我……我沒……」

「真沒有嗎?」

她立在原地,腦海中閃過的是不同身份下的記憶……喜怒悲歡,形形***的人等……甚至還有幼稚的電子音……「宿主,那也是部分的你」……

什麼才是真正的自我?

那或許不是朝夕間就能獲得的答案。

琴酒將信號彈塞入她的口袋。

「小瞳。」

他鄭重地喚她。

「嗯?」

那雙綠眼睛霧蒙蒙的,長睫也濕漉漉的。

——別再讓我看到這樣的眼睛了。

「不用怕。」他說,「那只是彼岸,不是深淵。」

銀髮的男人仰起頭。

懸崖邊,那座記憶中的別墅在盪起的水汽中若隱若現。

是這裏。

當年,曾將她帶來,如今,他也要在這裏將她送走。

「我從不擔心你做不好什麼事,只要你想去做。」琴酒道,「丟開牽絆你的東西,以後也不要再來見我。」

「你是毋庸置疑的珍寶,誰能有你在旁都要感謝上蒼。」

他用指節碰觸着她的側臉,仔仔細細地看着她,像第一天,也像想像中之後的每一天。

「試着出發吧。」他說,「答應我,現在就許下承諾。」

[答應老師,面對新世界,去試一下吧。]

「小瞳,你會在天空裏找到你的位置,創造你想要的未來。」

[塞西利婭,走出那片霧,走入你真實的人生。]

任務,系統。

定義,陣營。

他人的看法,自設的限制……

長久以來寄託於他處的意義……

華美而精緻的玩偶,其上的絲線一根一根斷裂。

它或許會從天鵝絨的展台上跌落,但更可能的是走向自由。

枡山瞳的眼淚墜下。

「我答應你。」她說,「我會……」

「真好。」他笑道,「那現在就是分開的時候了。」

「大哥?」

「這個地點就很合適,也很好。」琴酒鬆開手,「作為出發點。當初,你沒有選擇的機會。如今,再來一次吧?我問你,你要跟我走嗎。然後你搖搖頭。」

她恍恍惚惚地被他拉起來。

「為什麼要……」

「來吧。」他宛如在極力推薦什麼有趣的遊戲。

「你要跟我走嗎?」

問出這句話,他注視着她的臉龐,耐心等待着。

……直到她含着淚,緩慢而堅定地搖搖頭。

帶着堅毅與勇氣的第一步啊。

他心中的巨石恍然落下,墨綠色眼眸里浮起欣慰和鼓勵。

「好,那我們就此分別吧。」琴酒道,「這位小姐,願你一生順遂。」

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了。

「大哥……」

「對了,還有一句話。」

驀然間,他又回過頭。

對上她閃爍的淚光。

「波本長得也太黑了,我其實覺得警視總監家那小子不錯。」

登時,她破涕為笑。

笑容終於又出現在這張臉上了。

他凝視着這雙如載星光的碧眸,最終還是大步上前,用力將她抱在懷裏。這一抱很緊,他將她牢牢攬在胸口,並不讓她看到自己的表情。

女孩額前落下了很輕的觸感,伴隨着他重重的嘆息,和幾不可聞的低語。

「you」(你想像不出)……」他的呼吸顫了又顫,「……hobsp;(我有多愛你)」

但這份愛指向了分離。

「再見。」

黑色的身影遠去。

海岸旁,代表信號的紅閃爍著扶搖直上,在天空中,宛如一抹璀璨的煙火。

礁石中間,枡山瞳抱緊了膝上人的肩膀。

他的睫毛微微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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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馬甲成為紅黑端水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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